“我去。”江渝瞪着眼睛,这看起来怎么那么诡异呢。
余光瞥见白曜手里诛仙,瞬间想到自己现在也是有刀的人了。
可能是白曜一直以来都把他护的很好,无论什么情况都能化险为夷,此情此景下这人没有一点危机感,不着四六的学着白曜帅气的唤刀动作抬手在身侧虚招。
龙雀现于手中,森冷刀刃映着寒光。
他嘚瑟的犹如只开了屏的孔雀。这玩意好不好用不知道,但确实够装逼。
无数幽光在此时突然加速,冲着山洞奔涌而来。雪花与寒风仿佛被摁下暂定,顷刻间戛然而止。
白曜脚尖一踏,雪白衣角被极速往外冲带起的劲风吹起翻飞,他冲出去之前还不忘回护一把江渝,把他推离洞口更远了些。
诛仙劈出,刹那间最近的那圈东西被荡起的鬼气与罡风切的粉碎。
然这一下仅仅只是阻止了瞬间,破碎成星星点点的幽光闪过白曜,仿佛被巨大风口吸引的海绵,直冲火光摇曳的山洞而去——它们的目标是江渝。
“小渝!”白曜猛回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脚下积雪就变了颜色,而后双脚一沉陷了进去。
此时的地面像是被黏稠血液堆积的沼泽,无数只鬼手从血池中往外挣扎攀爬,抓着白曜脚踝犹如镣铐一样死死扣着。
一切仿佛早有布局,扣住他脚踝后狂风卷起暴雪疯狂旋转在沼泽周围形成一个圆形囚笼,眨眼间把他困在其中。
苍溟不仅复制了轮回,连十八层地狱里的孤魂众也一起抄了过来,此刻枉死河中成百上千的厉鬼狰狞拖着他双脚,一直沉沉的往下坠,仿佛要把他拉进去。
白曜望着脚下怨气森森,龇牙咧嘴哀嚎攒动的鬼头,手指骨节分明紧紧握着诛仙,后槽牙咬的嘎嘣响却没有斩下去。
苍溟对他爱屋及乌的心理真是吃的死死。
江渝眼看那些幽火都朝自己冲过来了而白曜被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冰糕。
慌忙双手握着刀柄横在前方,对着空气胡乱的砍了两下。
他这个动作实属多余,因为那些东西没有丝毫要伤害他的意思,气势汹汹冲过来后将人团团围住,而后围绕他呼啦呼啦急速转起来,带起的风卷起脚边冰冷雪花。
此情此景下,江渝竟然有种诡异的自己在昆仑山转呼啦圈的错觉。
诛仙消失化为鸣鸿,白曜挥刀以血刃斩断握住脚踝的诸多只胳膊。鬼气冲天而起,寒冰囚笼顷刻间被炸碎,破碎的冰芒被紧接而出的呼啸青炎吞噬,白曜在此刻化身修罗。
挑起眼角随手一招,脚下缺胳膊少腿的千万孤魂被他收进漆黑的广袖里,这都是十万年来冥府丢失的。
苍溟脚尖离地虚踩在空中,悄无声息出现在一脸懵逼的江渝面前,看着围着他打转的幽蓝色光芒,眼底是慈悯的温柔,轻道:“他们在感谢你,夏,你听到了吗?”
江渝一个激灵,下意识后腿两步,抬了抬手。
“抱歉,我耳聋。”
白曜冲开束缚后一脚踏出瞬至江渝身边,见他没事后松了口气。血瞳阴沉死死瞪向苍溟,咬牙切齿狠道:“黎夏以自身血祭,女娲以命魂补天,你把轮回建在这里,你可真有种。”
那两位神甘愿赴死都是为了能让人魂留在大地,而苍溟把死去孤魂从地底拿出来弄至这诸神撒血之处,就是要以此来嘲讽他们牺牲的毫无价值。
江渝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的带着满身光芒像根发光二极管一样躲到他身后,对于这副模样不但没有任何惧怕反而手痒的去抓他垂在身后的头发,小声提醒:“神仙打架,注意安全。”
苍溟这次出现不像以往穿的归归整整那像个中世纪翩翩贵公子,额头上金光蹦烁的应龙之角和那一身飒飒铠甲让江渝觉得这货明摆着就是来找架打的。
“夏!”苍溟见两人如此亲密,冷不丁上前一步伸出手就要来抓他。
白曜毫不留情以诛仙格住,罩着龙爪虚影的手指缓慢扣紧伞壁,把它捏的几乎变得形,他死死抓着诛仙,冷狠剐了眼白曜。
无论什么时候,这俩人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夏。”苍溟撇过白曜,目光在转向江渝时,却又不由温和下来,带着轻微的悲哀。“离开修罗,他会再一次害死你的。”
“再一次?”大概是职业病,江渝敏锐捕捉到这敏感的词。
“上一世我不是血祭自杀的吗?”
苍溟转了目光,嘲讽的看向白曜,猩红唇角勾了勾。“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白曜凝眉,诛仙鬼气鼓荡,狠厉一震,苍溟从容后退了两步,依旧看着白曜,雪白下颌上扬,对于他的反应似乎更加愉悦。
“那你为何要血祭他有没有告诉你?”
江渝察觉到白曜身上愈演愈烈的煞气,不知道该不该当着他面再去探寻这些,毕竟白天刚答应了,可事已至此,他真的——很想知道真相。
没等他问出口。
苍溟就轻飘飘道:“是他杀了你。”咧开唇怨恨的笑着。“黑齿北的扶桑木因承载过三足金乌,沾了他翎羽的利光,传言能破开万物,包括神的躯体。”
白曜手握诛仙,身上鬼气蔓延,罡风与煞气席卷切着周围空气发出猎猎声音,江渝已经无法再站在他身边,不由蹙眉退后了几步。
“对,就是如此。”苍溟扬起下巴,看着逐渐失控的厉鬼,十分愉悦舒适。
“你面前这个肮脏,卑微又自私的东西,骗你开了天堑,亲手将扶桑刃插在你的胸口,饮了你的血。”
江渝微微瞪大眼睛,受惊的大脑竟然从这巨大的冲击中本能的拉出了一丝理智——骗你开了天堑。
白曜这么说时他不信,可现在连苍溟也这么说,为什么?
在无数思绪横冲直撞下,江渝有些迷茫了,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推断。
可当年的白枫晓,究竟能用什么理由骗黎夏舍弃众生都要打开天堑。
这被众人当成细枝末节忽视的至关重要的疑点,恐怕连苍溟都不知道。
但江渝对这个点的执着远远要超过了“亲手将扶桑刃插在你胸口,饮了你的血。”这句话。
其实先前他就有过推测,只不过亲耳听到确定时,心中还是有一点难受,不知道是因为黎夏被白枫晓所杀这件事的本身。还是因为不是由白曜亲口坦诚。都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这人还是不相信自己会去原谅。
他大概真的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仿佛是一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心底对于这人的负面情绪已经塞不下了,过往的所有,一桩桩一件件都涌了出来。
江渝小小出了口气,伸出食指去碰白曜围绕周身腾腾覆盖的鬼气。
“夏。”苍溟抬手,似乎要阻止他。
然而好看的手指并没有收到丝毫伤害,罡风划过指尖不痛不痒,他轻而易举就破开的修罗的护体之力。
白曜低着头,墨发垂下来遮住了脸,浑身死气与这幅阴森恐怖的模样无不在喧嚣着他是只厉鬼这一事实。
“对了。”江渝往前走了步,不咸不淡对苍溟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了。”
就像以往很多次那样,在白曜最难堪绝望的时候,藏在黑袍下那只冰冷僵硬的手被猝不及防握住,拉起。
指尖上闪烁的两枚银亮指环即使在漆黑的鬼气笼罩中也依然散发着柔和银光。
江渝展示给苍溟看,徐徐道:“我们订婚了。”
这堪称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题转变,除他以外的两个非人类物种都怔住了。
场面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夏!”苍溟愤怒嘶吼起来。“你疯了!”
“你以为我在骗你吗?他杀了你!喝了你的血,厉鬼互相吞噬从上古就有,为什么只诞生了他一位修罗!你不恨吗!”
白曜这史无前例的修罗,就是因为有神引。
江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苍溟压着瞳孔,琥珀色竖瞳中只有无奈和悲哀,两人紧相牵的手清晰映在瞳仁中。愤恨道:“十万年前,他骗你了。如今,你竟然还选择继续被他骗。”
“你说过的。这世间,只有我跟你才是彼此的唯一。”
手指上银亮的戒指刺眼,由背叛而生的怒火蹿腾而起,苍溟手上龙爪金影更实。
“我给你十方权柄你不要。一枚黄泉边随处可见芥草编成的戒指,却值得你什么不顾了。”
“夏,你醒醒,这不是你。”
神明黎夏是让他都甘愿仰望的神。永远傲立在昆仑山巅,完美,强大,悲天悯人又心怀众生,绝不是现在这样,被一个肮脏修罗的几句花言巧语骗的自甘堕落,懵逼双目和耳朵,什么都不管也不听。像个人类一样活的卑微又可怜。
江渝凝眉:“这就是我,无论你说的对还是错,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他把真心给了我,我信他。”
苍溟不了解,他逼得越紧,江渝就会越从容。他就算心里压抑的情绪已经堵在了喉咙,就算他想砍了白曜,那也都只是两个人关起门来要算的账。
在外人面前,尤其是苍溟这个白曜死对头面前,他绝不对给对方一丝得逞中伤那人的机会。
终究,还是爱他太深。
“真心?”苍溟看他冷漠又强硬的态度,忍不住嘲讽。
“他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修罗是没有心的。”
第104章 前世记忆
凌冽的罡风直切苍溟而去,白曜右手拉着江渝,诛仙不知何时换成左手带着浓厚鬼气阴狠劈出一击。
“我的确没有心。”他的瞳孔红白分明,保持着诛仙格在身前姿势,沉道:“但是我有命。”
他的命格早已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和江渝紧紧相连。
罡风被尽数打散,一轮金色长枪虚影刹那挡在苍溟身前极速旋转。
眼见这两个非人类都亮家伙了——大战一触即发。
江渝松开白曜手,认清自己这废柴本质,识相带着满身幽蓝色光芒像条发光的水母,离两个人远了些。给腾出地方来。
下一瞬,鬼气与金光在空中碰撞炸开,整个苍穹被照的明亮。
江渝忍不住想——明天的腾讯新闻头条。
苍溟携羽鳞枪当空劈来,白曜身躯一闪刹那消失在原地。然而这一招对两人来说都是虚的。
苍溟意不在此,还未落地猛地转身,龙爪虚影在手上蓦然亮出,勾动天雷猛超身后劈去,白曜果不其然出现在云层下方,不出所料被当头劈下来的天雷震退。
苍溟鼻息中呛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白曜被震退后还未落地,熊熊业火从雪原下方猛的升腾起来,地下十万年积雪刹那间化成水,这火一沾地面像着了油,火舌舔着残雪蒸干积水发出滋滋响声,极速蔓延超四方蹿腾而去。
白曜被火燎到了袍子一角,转身顺手掐灭,见焦黑地面被烧开了花,咬牙切齿骂了句“傻逼!”
苍溟竟然不知道从哪弄了这天源业火。
荒火以燎原之势泻向四面八方,冰雪飞速消融。
他想烧化昆仑,当着江渝的面把黎夏布下的冰封烧开。
白曜目中露出一起阴厉,鬼气把整个人吞噬,周身原本只是涌动的青炎开始猎猎燃起,猛然旋转燃烧,嘴边徐徐长出了两根森寒獠牙,浑身皮肤变成了诡异青色,青炎汇聚冲天,带着巨大风声在蹿升至尽头时轰烈炸开,以白曜为源头,犹如火山喷发的岩浆前仆后继奔腾涌向周遭雪原。
天源业火在遇到青炎时明显的被压制,火苗急速萎缩,跳跃戛然而止,自焰心连带火舌被一起冰封。
青炎以摧拉枯朽不可抵挡之势在大地之上奔涌,所过之处皆凝了一层厚厚寒冰,这气势下连苍溟都不由惊恐后退躲闪。
江渝站在原地,看着萧杀天地,连苍溟都要退避三舍的青炎在舔到他时,连衣角都没有任何变化,忍不住尝试着拿手抓了把,火舌燎过指尖,好似留恋的缠绕了圈随即落下,没有伤他分毫。
苍溟闪避间不知不觉退出很远,瞪着青炎加身的白曜恨的咬碎牙根。
大荒浊地三千丈下数万年来唯一诞生的修罗,生来就受九幽眷顾,伴时间最冷之火而生。
羽鳞枪背在身后,他对于这与自身出处截然相反的力量无可奈何,天源业火尽数被冻住,但因为是星光所生并无实质,青炎也无法炼化。
手臂粗的天雷还在从密不透气的云层里滚滚落下,带着狠厉劈在青炎覆盖凝聚的冰面之上,与电花抗衡。
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苍溟奈何不了白曜,白曜也奈何不了他。
江渝看着这天地间风云变色的景象。
天雷不劈他,青炎不烧他。无声中竟觉得有些悲哀。
自己究竟是谁?
一条手臂粗的天雷咔嚓降下,下方冰层突然开始龟裂,细小的裂纹犹如蛛丝极速蔓延至江渝脚边。在下一瞬猛然张开变成万丈深渊,青炎与天雷在那一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裂谷分退两边。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江渝望着下方凝视他的深渊,双瞳中所有光被逐渐抽离,漆黑的瞳孔失了焦距,好像一副傀儡,脚下深渊之中有一双金黄色明亮眼睛再回视他。
江渝听到一句苍老莽荒的声音——你来了。
下一瞬,两眼一黑坠了下去。
“小渝!”
“夏!”
青炎与天雷同时停息,一黑一青两道光急速划过冲进深渊,眼看就要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