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香气荼靡,星元朝怀中掏了掏,眉毛顰成一团,又随即舒展开笑吟吟的问:“苏兄,你可有带银子?”
“没带”苏澈若无其事。
“没带!”星元身体一僵眉毛又顰成了一团。银子都没带他夸什么大话,要带苏澈见识温柔乡!
刚走进雅间的几个女子打扮的花枝乱颤一听没钱轻蔑道:“没钱,来什么春香楼老娘白打扮了”转身就走。
苏澈仍若无其事,不紧不慢的从袖中掏出一打纸票:“带了银票,够吗?“
“哈哈哈哈……”星元大笑起来:“苏澈,你故意的!”
那几位女子眼前一亮向苏澈围过去。
“公子,奴家给你倒杯酒!”
“公子,奴家给您唱个小曲。”
“公子,奴家给你揉揉肩”
苏澈面无表情的坐着,一言不发却让人无形中感到一股压力。
说话女子的手堪堪停在苏澈肩膀上方,迅速收了回来。露出一个十分尴尬的微笑。
说倒酒的女子和要唱曲的女子都没了下步的动作,雅间内气氛突然变得异常。
星元见状不禁在心里偷笑此人真是不解风情,替他解释道:“这位公子第一次来春香楼不太习惯,姑娘们不要见怪。”
这时他才想起苏澈似乎喜欢男人,摸了摸下巴道:“那什么,这地方好像不对苏公子的胃口。巷子尽头有家酒馆,你一定喜欢。”说完星元不管银票是谁的拿起桌上的一叠,又留下几张用来结账。不由分说拉起苏澈就往春香楼外走,苏澈没有丝毫对醉酒胡闹人的厌烦,反而十分有耐心任由他拉着在不夜市里到处晃。
走出春香楼几丈距离,星元一拍脑门对苏澈道:“苏澈你在这儿等一会,千万要等我,不要走开!。”
“好”见苏澈点头,他折回春香楼同九娘问了几句话,还十分大方的打赏了几百两银票。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钱。
“苏澈,你知道我刚问了什么吗?“
“不知”
“我问那九娘,花娘嫁给哪户人家了?”
苏澈不再搭话,星元自顾自的说“临水巷尽头李商人家。不过听九娘说本是桩好姻缘,男方生意经营有方资产雄厚,花娘原指望着嫁过去能过上好日子。谁知道一年不到,李商人生意一落千丈竟还欠了外账。之后李商人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赌博酗酒,醉酒后就打女人……”星元即使醉了酒仍旧精神头十足不亏是上仙。
不知不觉走到了临水巷,星元看了看李商人家的墙头连连摇头。
“太高”。
面对一个醉仙,月亮十分识趣的躲到了乌云后。
星元抬头望天打了个酒嗝:“在那欣赏什么月光,还不快下来”
苏澈抬头空中什么人也无,什么鸟兽鱼虫也无。
几个弹指间一朵乌云不情不愿的飘下来。星元完全忘了此刻身旁男子是位凡夫,他站在云朵上道:苏澈快上来”
苏澈一动不动愣愣的看着星元似乎要把他看出个洞来。
见苏澈不动,星元握住他的手,轻轻一带便将他带到云上。那乌云又是不情不愿的飘到空中
“停,谁让你升这么高的。我还怎看这家院子。”
乌云瞬间变的更乌了颓然下降几米,像个被刚被主人训斥过,达拉着脑袋的小狗。
苏澈没想到脚下的云会突然下降,一个踉跄撞到星元胸膛。感受到星元身体的温热,苏澈像触电一搬随即弹开。转过脸去整理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星元只顾朝视线下方院落张望,没注意到苏澈此时的慌张。院落里一个男子正在往外走,一个女子追出来一把抱住男人的腿,她眼圈乌青嘴角泛紫,显然刚挨过打。
“相公求你了,这只玉镯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求你把她还给我。”
“臭婆娘,我真是到了八辈子霉了娶了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我能变成现在这样吗?快滚开,别妨碍老子去翻本。”
“不要去赌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让你拿光了,华儿它才两岁他还那么小…”那女子一说到自己孩子呜呜哭起来。
“敢管老子找打!”男子冲女子扬起手,一巴掌抽过去。
“哎呦!”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狠狠甩到了自己脸上。男子半边脸瞬间又红又肿热辣辣的疼。
☆、今朝醉(4)
星元一弹指,男子又是一巴掌甩到另一半脸上,这下两边脸对称了。
男子大惊,他的手已然不受自己的控制。“啪啪啪,”接连几个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坐在地上的女子看呆了,忘了继续哭。
苏澈盯住星元心中有万千疑问想问他,又一句一句咽了回去。转而向地面上的两人看去。男子容貌端正却胡子邋遢,衣服像是几天没换洗过,这想必是李商人。坐在地上的应该就是花娘子了,她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远远望过去仍能看出是一位美人。
“苏澈,你看到了吗?”
“什么?”
“这男子身上有食运饃!”星元说道,好似对方是他同僚一搬。
“食运饃,吸食运气?”苏澈道。
“聪明,食运饃以运气为食。人类是它的宿主。它喜欢寄生在家财万贯却极其吝啬的人身上”
苏澈抬眼问:“那他是?”
“是!”二人相视一笑。
“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要我把你拎出来?”星元阴森森的声音幽幽传入李商人耳中
“谁,谁在说话?”李商人环顾四周没有半个人影,吓得脸色惨白说话声音都颤抖起来,其实只要他抬头看就能看到乌云上有两个人。
“嘘,别说话!”让他出来又让他不要说话,李商人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不知如何是好,又听的那阴森森的声音在耳边道。
“食运饃,看我不把你捉回去喂虫子。”虫子这两个字他脱口而出,才想起从前一直在身边的小虫子早已不在身边。
藏在李商人体内的食运饃一惊,声音奶声奶气:“你看的到我,你是谁?”
星元轻笑道:“你不必认识我,我认识你就好。”
见到一团灰沉沉的云落在地面,上面站着两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加上刚刚从身体里传出来的声音,李商人早吓的身体僵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神…神仙,神仙显灵了”天上落下两个腾云驾雾的男子,花娘子以为自己日日求神拜佛终于得到了回应。
“孩子哭了,快去看看,还有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星元担心待会的食运饃的模样会吓到花娘子,说道。
花娘子像是中了什么法术应声站起身,直直走进房内关上门再也没有出来。
看花娘子进了房门星元勾了勾手指,李商人头顶随即冒起青烟在空中汇聚成巨大的骷髅头。
星元无语,一个饃玩鬼把戏。一个骷髅头能吓着谁!他正想着眼前被一只宽大袖袍挡住视线:“别看,太丑”
他拉下苏澈的袖子露出一张笑吟吟的脸“太丑,那我把它变好看些!”
李商人听到自己身体里传出其他声音已经吓的不轻,又见自己头顶冒出巨大骷髅头,顿时吓晕了过去。
星元的笑僵在脸上,他摇了摇头,“不仅是吝啬鬼还是个胆小鬼
悬在他腰间的斩妖剑,泛着蓝光跃跃欲试只等主人一声令下。星元没有拔剑手上凭空出变出一把折扇,“刷一声打开朝骷髅头掷去,骷髅头也不闪躲,张开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将展开的折扇整个吞进嘴里,它的大嘴刚刚闭上,折扇从它后脑勺穿出去一个急转弯拍在它脑袋上。瞬间骷髅头从空中掉到地上,化作一个不足三尺的小人看上去像个三四岁的人类孩童。
星元走过去用捆仙索将食运饃捆住拎起来看了看,“这就是你的原形,这样还真是好看些了”
食运饃并不打算回话扑腾这小短腿冲他呲牙怒目。
突然星元眼神撇向墙头“即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一个红色身影从墙头闪过,星元将食运饃扔给苏澈移到墙外,可那红衣身影比他还快没了踪影。见红色身影逃走,星元返回院中。苏澈站在云中白衣翩飞脸庞干净清冷,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比他这个神仙还要更像神仙。
刚刚还冲星元呲牙怒目的食运饃睁着一双无辜大眼睛,盯着苏澈看。
“它看来喜欢你。”星元回到云上瞅了瞅它。
被苏澈抱在怀里的小家伙眨眨眼睛表示认同。
星元指着在苏澈怀里的食运饃,“你可不许打他的注意,否则打成青烟喂虫子。
小家伙不说话气鼓鼓的嘟着嘴把头埋进苏澈怀中。
“没了食运饃,他会怎么样?”苏澈指指躺在地上的李商人。
“他此生福报甚厚,生意会越来越好。不过福报总会用尽,看他造化了。”
“花娘子呢?你喜欢她,要带她回宫吗?”
……啊?
李商人躺在地上做了个梦,梦到一个执扇的白衣神仙送给他一箱金元宝。拿到元宝后他戒了赌,戒了酒,体贴妻子照顾孩子,他拿这箱元宝还了赌债重新经营商铺,生意越来越好。钱赚的多了给穷苦百姓安排进自己商行工作给予充足的报酬。施粥做好事,赚的钱越来越多。
梦境一转回到收到元宝的时刻,收到元宝后他高兴的觉得有了翻本的钱,转头奔向赌坊。妻子劝解他,他把妻子揍了一顿。可他逢赌必输,竟将银元宝和房产输了个光,妻子带着儿子改嫁,剩下他成了乞丐,满面污垢坐在街头。心中悔不当初脸上老泪纵横,哭着哭着哭醒了。
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个梦。他身旁却真真实实放了一箱金元宝。李商人回想起梦中情景,再看看那箱元宝。明白过来这梦是神仙给他的警示。在心里下定决心决不能走那条乞丐路。
花娘子没带回宫,倒是带了个看上去三四岁的孩童,那孩童躲在苏澈怀中,对这个怀抱十分满意。
三人刚走到宫门后,星元一下栽倒在青石路上,竟睡过去了。别人醉酒不是撒酒风就是直接呼呼大睡。星元醉酒,既不撒酒风也不直接睡觉而是同正常人一般东逛西光跑去做好事。
苏澈心道折腾了一夜可算是睡了。
命人把他搬到寝殿床上,苏澈转身欲走,星元梦游似的忽从床上坐起。
“这就睡醒了。”这是还要做些什么苏澈停下脚步看着星元有些疑惑
星元半睁着眼睛把还趴在苏澈怀里已经睡着的食梦貘变成一指大小放到盒子里,十分正经的用锁锁上递给苏澈,“送给你玩玩!”
苏澈接过盒子塞入袖中。
他眯着不十分不清醒的眼睛看苏澈接过盒子塞入袖中。
又朝手掌吹出一口气变出一箱金条,“这个还你。”说完郑重其事的将金条放在苏澈手中,笑的满意足,躺倒在床上睡了,这回是真的睡了。
苏澈看看食运饃又看看凭空多出来的金条,深深觉得今晚是做了一场奇异的梦。
他一夜未眠。若那人真的是神仙,他们的距离何止十万八千里。
☆、刮目相看(1)
星元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只觉头痛欲裂。昨天他同苏澈喝酒,喝着喝着,后面发生了什么就想不起来了。喝完宫女送来的解酒汤,他忍着头痛努力组装记忆,心道不会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吧?
“碧儿,昨天我怎么回来的?”星元问。
正在洒扫的宫女答道:“昨天,大人在宫门口被禁军抬回来的,看着醉的不轻!”
抬回来的!星元觉得不妙:“可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奴婢不知!进了内殿皇上就吩咐奴婢们退下,皇上离开时您已经睡的很沉了。”
“皇上也在?”苏澈昨天跟他一起喝的酒怎会不在,星元皱了皱眉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心道,这下臭大了!
“在,昨晚皇上跟大人一起从宫外回来的”。
什么,宫外!去宫外能去哪儿,难道去了永安王府?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若真是去了永安王府,他的身份难保不被看穿。依孟晚笙的脾气,难保两个人不会打上一架,难保苏澈不会把他丢出宫去。
可转念一想,不对!苏澈并没有把他丢出宫去。还好还好,他的马甲还穿着,不过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找苏澈问问自己昨天有没有做蠢事。
星元几千年来只喝醉过两次。一次是在昨天,一次是身为凡人第一次喝酒,当时他只有几岁。被孟晚笙糊弄穿着女装到处晃,还被苏澈给画到了纸上。
苏澈下了早朝,在御书房里翻阅奏折。他不喜有人侍立在旁,连小金子都是在门外侯着,听得门外小金子小声通报:“皇上,元大人求见。”
苏澈手中的笔一滞吩咐道:“让他进来。”
星元对苏澈向来不拘礼节,苏澈也不介意。谁知这次星元一本正经的鞠躬行礼,“臣参见皇上。”
苏澈知道他有话要问淡然道:“平身。”
星元没再说话,他在酝酿怎么不失风度的问起昨天被抬回寝殿的经过。
见他不语,苏澈搁下笔问道:“有事吗?”
见苏澈问他决定先不管风度回道:“有,有事,臣昨天出宫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话音刚落,哐啷一声书案上一个木盒盖子被顶开,一个食指大的小人出现在视野中,小人有鼻子有眼竟与凡间小孩无异只是太小了些。他身上绑着绳子,一蹦一蹦跳出木盒。
星元觉得眼熟凑到书案旁低头仔细一看,小人身上绑着的绳子不就是他的捆仙锁吗?他心下疑惑丝毫没注意到此时离苏澈极近,呼出的空气喷在苏澈脸颊上,带着温热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