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不幸的是,他没在大殿上见到孟晚笙却在御书房里见到了,并且亲自证实了八卦。
好巧不巧星元几百年不献一回殷勤,许是实在闲的慌,看苏澈做皇帝太忙,他端着一盘荔枝没轻没重的推开书房门。
四目相对间,孟晚笙站在御案前晃了晃神,刹那间觉得晚星回来了。他亲眼看着他的尸体入棺入土,千真万确孟晚星已经死了,眼前人虽神韵与他有几分相似,面容却相差甚远。大概是自己一个人在王府,太过孤独才会时常想起他,现在连人都差点认错。
星元心中一万点悔意,刚推门进来时,候在外面的金公公怎么不拦着他。
“皇上,您要的荔枝。”
星元低头弓着腰,把盘子高举过头顶。
“把荔枝放下,下去吧!。“苏澈看他一副躲避模样道。
“是”星元应声放下荔枝,退出去。
“尝尝岭南新进贡的荔枝。”苏澈将荔枝像孟晚笙方向推了推。
“刚刚进来的侍卫是不是像晚星?”
苏澈的手停在荔枝上方,顿了顿拿起一颗放到他手上
“永安王说笑了,晚星的容貌可不是哪个男子能比的。”
“看错了?”孟晚笙摇摇头,剥开荔枝放到口中,又朝门口望了望,刚刚男子身形明显比晚星高了些许。
“王府的门这是修好了?朝都没时间上,今个有时间来朕书房了?”
孟晚笙把他带来的长锦盒打开拿出一幅画,“皇上不是一直想要这副画吗?这两天收拾府院,这画实在是没地方放本想烧了,想到皇上喜欢,不如给皇上做个人情。”
孟晚笙在星元去世后看到苏澈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想到苏澈一个男人对自己弟弟的心思,忍不住总想讥讽,面对他的讥讽苏澈表现的实在大方。投我以木瓜报之与琼琚,他是投我以石子报之以珍珠。
苏澈:“你想交换什么?”
孟晚笙:“我还没想好。不着急先欠着吧!不收利息。”
“好,想好了告诉我。”
孟晚笙走了,星元亲眼看见他身边随从扛着一整框岭南荔枝出了皇宫。
一整框,岭南今年荔枝欠收总共才进贡了一框零一盘。星元正了正下巴,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书房里,苏澈缓缓打开卷轴,一张肖像出现在眼前。看看画中人,再看看画人,不难发现他们是同一人。孟晚笙给苏澈的是一副他的画像,画卷右下角印有一枚章,孟晚星三个字异常醒目。
苏澈从书架下方单独的格子间里取出放画的锦盒打开,里面还有两幅之前放进去的画,他将它们放置在一起,锁进格子间。
星元像被开水烫过的白菜一般站在书房门口
“元侍卫这是?”小金子问道
“没事,金公公你忙你的。”星元望着书房里的人,又叹了口气。
小金子正要再问,这时书房里的人突然打开了房门。
“一个两个的都在门外立着做什么呢?元侍卫还不进来给朕磨墨。”
“是,”他果然还是伺候苏澈的命,星元边磨墨边想:苏澈断袖连他四哥孟晚笙也跟着断袖了?若真如传言所说,苏澈不立皇后,不纳妃嫔,是因为跟永安王有私情,那孟家的香火可是要断了,他好歹也做过孟家人,不仅为早投胎转世了的孟瑞操起父亲心来。他眼神撇见桌上的少半盘荔枝,又叹了口气。
“怎么,给朕磨墨这般不情愿?”
“情愿,情愿!砚台是上好的,石墨也非凡品。”
“苏兄你是断袖吗?”星元脱口而出,想到他这是在做老虎头上拔毛的事连忙捂住罪魁祸首-他的嘴巴。
苏澈一愣冷冷的撇了他一眼半响道:“贤弟很好奇吗?”
“不不不,一点也不好奇。”星元连连摆手。
“那贤弟你是断袖吗?”苏澈的语气和缓下来,哑声道。
星元眯了眯眼,笑道:“我还是喜欢姑娘娇媚的声音柔软的身子。”
苏澈脸色一僵,眼中凝起冰霜:“墨不用磨了,下去吧!”
这都是什么脾气,还不许别人喜欢姑娘了!星元悻悻的出了书房回身关好门,感觉后背被一束目光牢牢盯住,孟晚笙一身蓝袍站在阳光里,腰间佩剑在太阳下闪着金色光芒。
他怎么又回来了?星元想装作没看见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孟晚笙却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问道:“你是御前侍卫,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星元敷衍道:“回王爷,在下任职没几天。”
“哦?之前在哪任职?”
“在吴藻将军手下。”
“你叫什么名字?”
“元君。”
孟晚笙在脑中过了一遍吴藻身边的副将参谋长,百夫长等人的名字。元君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看来是吴藻手下的无名小卒。
孟晚笙直直盯着他看了一会道:“元侍卫,你知道你像一个人吗?”
星元额上青筋一跳,他看出来看了?有些心虚道:“不知道。像谁?”
“因为像他,他才把你放在身边吧!哼,真是龌龊。”孟晚笙没有答他的话,用余光扫了一眼书房的门似是在跟元君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星元露出了标准笑脸,“王爷我可以走了吗?”
孟晚笙的手从星元手臂上松开,摆了摆“去吧”
身后孟晚笙垂下头,拳头握的咔咔直响喃喃道:“这世上再也没有美貌如花小公子了,五弟早已经不在了,我还在奢望什么呢?”
走到孟晚笙看不到的地方,星元摸出一把折扇,刷一声展开扇了扇。他现在的模样跟美貌如花可是半点不沾边。
☆、今朝醉(2)
月朗星稀。星元坐在屋顶上朝东南方向眺望。跟皇宫隔着几条巷子的地方坐落着瑞王府,如今叫永安王府。他突然很想到永安王府看看,哪怕只是站在门外。
宫殿内,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务,见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悄悄化成一只不起眼的猫溜出了宫门,溜进永安王府。
一张华贵朱漆大门,上有一块龙飞凤舞的牌匾“永安王府”十分气派,王府内庭院深深,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星元刚从院中一个僻静的角落转出来,一只胖嘟嘟的狮猫用蓝色瞳孔瞟了它一眼,随即就冲了过去,用头蹭蹭它的头又伸出舌头舔它的身体。星元赶忙甩开这只肥猫,不一会肥猫又跟了上来,现在他身子上都是那只肥猫的口水!变成猫真不是一个好注意。他叹了口气变回人身。这下那只胖猫直直扑进他怀里。
星元抹了一把它舔在脸上的口水:“苏苏你倒是认主,你确定自己是只猫,不是只狗!胖的都快成球了,该减肥了!”
星元抚了抚苏苏洁白的毛发,弯腰把它放在地上。捏了个决,隐去身形朝王府深处走去。
身后苏苏喵喵叫了两声,围着星元消失的地方转了好几圈。
祠堂里供奉着瑞王、瑞王夫人,大哥、二哥和他自己的牌位。朝前世的父母哥哥行礼后,他磨挲着自己牌位上的字迹晃了神。
如今王府静悄悄的比当年苏澈的侯府还要冷清。走出祠堂穿过长长走廊,是他曾经住的房间。房间的灯亮着,他想难道有人住进这间房?待他走近,窗户上并没有映照出人影。星元穿过墙壁走进去,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屋内摆设和以前别无二致,一只蜡烛在案几上徐徐燃烧,夜晚总有人在蜡烛快要燃尽时换上一只新蜡烛,就好像房间的主人很快就要归来。
星元肚里的酒虫早就爬来爬去了,于是飘去了厨房,夜已深方婶还在厨房忙忙碌碌,王府虽冷清欣慰的是之前王府的老仆都还在。
方婶酿的酒堪称一绝。他曾缠着方婶把酿酒的手艺传给他,打算将来有个手艺卖酒也能养活自己,方婶一句家传秘方传女不传男把他打发了,“公子想喝酒,奴才给公子酿就是了,何必要亲自动手,这都是我们下人做的。”方婶边在厨房忙活着边冲他念叨。
厨房隔壁是王府的酒窖专门用来储藏“今朝醉“,“今朝醉”是他给方婶的酒起的名字。星元打算悄悄进去偷上几坛酒,他已经开始闻到“今朝醉”的酒香了。谁知一只脚刚踏进酒窖,就撞见孟晚笙独自坐在酒坛子堆成小山的酒窖里喝酒。他眼睛眯着,半醉半醒的模样,怀中抱着一坛酒,脚下摆着两个喝完的空酒坛,口中自言自语。
孟晚笙的话清晰无比的传入星元耳朵里,“孟晚星,如果不是你大哥二哥就不会死,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赎罪吗?我不会原谅你。如果不是你,家里就不会只剩下我一个人。哪里还有家,我们在一起才叫家!“
星元一愣叹了口气心道:孟晚笙那样恨他,死都不让他安宁。
他酒也没偷灰溜溜的出了永安王府,吹着夜风走在大街上,竟觉得有点悲凉。他可是神仙连坛酒都偷不出来,只好跑到宫中御膳房抱了坛酒,重新坐回屋顶。
星元提起脚边从御膳房宫女那要来的酒,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哪怕是皇宫的酒也比不上方婶酿的“今朝醉”,
酒喝下半坛,星元半磕着眼,躺在屋脊上。不远处苏澈站在地面,抬头望他。
“皇上要不要一起喝点”他仍旧半磕着眼睛摇了摇酒坛,剩下的酒在坛内晃荡着。
“好。下来喝,屋顶风大。”
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苏澈寒凉的眸中竟闪着些许温情。脚尖轻点他从屋顶落下。“既然皇上怕受寒,我就勉为其难在前面喝吧!”他指了指前方几长内的碧芳亭。
“好”苏澈点点头。
不多时碧芳亭内石案上摆满了菜肴,小金子又命人搬来几坛陈年佳酿。有宫女将酒倒进面前上好的琉璃盏中,他仰头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瞬间变的不可思议,这是“今朝醉”?苏澈怎么会有?
“这酒闻起来不错,叫什么名字?”星元问。
“这酒名叫今朝醉,永安府厨娘所酿,皇上为这几坛酒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侍立在一旁的小金子搭起话茬。“只是永安王的脾气,唯独对皇上……”
“小金子,你最近太闲了!”苏澈打断他
小金子抬眼探进苏澈眼眸,冻的一哆嗦忙道:“皇上奴才想起书房奏折还没整理,奴才这就去整理。”见主子眼神不对他打算溜之大吉。
“去吧!”
唯独对皇上更好,更大方呗,他俩那点传闻我早就知道了。星元心里想着一边往唇边送酒。
“好酒!”
苏澈晃了晃手中琉璃盏一口饮尽:“确实是好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二人一杯接一杯喝着。很快星元两颊涌上两团红晕映入苏澈眼中,他想起小时候晚星醉酒的模样,脸颊红的像颗苹果让人想咬上一口,不禁绽开笑颜。
星元从未见过他笑得这样温暖,眼眸中的冰霜褪去,让人如浴春风。
“你笑起来真好看!”星元醉眼朦胧
苏澈一愣,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这样开心的笑了,或许是在很小的时候。
“你该多笑笑,这笑容不知要迷倒多少怀春少女。”
“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这酒香气扑鼻,回味无穷。喝上它世间所有的酒都失色了。”星元以为他问的是酒。
苏澈看着对面饮酒的星元,世间所有的酒都失了色,他是全部的颜色。
☆、今朝醉(3)
徽城,仍旧热闹繁华的不夜市,涂着厚重脂粉女子,挥着手帕在门前揽客。
“两位公子,进来玩呀!”
一位脸色微红的男子听到姑娘娇媚的声音,拉着一位面貌干净冷清的公子进了远近闻名的春香楼。
“走,带你去见识下清香软糯温柔乡。”
“温香软玉”苏澈纠正道。
“管它什么玉,你肯定没来过!”星元大步走进大堂。
“你常来?”苏澈跟过去
“嗯,这里有我喜欢的女子。”说是喜欢也不过是闲来无事过来听姑娘弹个琴唱个曲。
星元说的风淡云轻,听的人却不仅眉头一跳。
一位身姿窈窕,手执团扇,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女子,看来人衣着华贵忙迎上来。她是这里的老鸨人称九娘。
“二位公子,真是气度非凡。咱们这的姑娘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有,公子…”
“不等她说完,星元摇着手中折扇好似自己还是当年名动一时的公子哥,“叫你们这的花谷子姑娘过来。”
九娘眼珠转了转:“公子咱们这没有花谷子姑娘,倒是有位花娘子”
“对就是花娘子,请她过来。”
九娘皱了皱眉为难道:“公子怕是许久没来过了,花娘子三年前赎了身,嫁人去了”
“嫁人了!!”啪,星元手中折扇落地。
苏澈弯腰为他将折扇拾起,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唉!不说也罢。”九娘生怕这位公子掉头走人,忙给一旁站着姑娘使眼色。
一位身着碧青色纱衣,头戴金步摇容貌柔美的女子走过来拉住星元手臂摇了摇,“公子,花娘不在,不是还有奴婢吗?婢替花娘伺候您。”那女子声音娇媚,听的人心尖直颤。
苏澈扫过那双纤细的手,抬眼朝青纱女子看过去,女子只觉一道冷光射过来连忙放开手,不敢再多话。
星元柔了柔他晕乎乎的脑袋:“罢了,安排一个雅间。说完又指了指身后冷着脸的苏澈,给这位公子找几个温香软玉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