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真君一往情深 完结+番外[玄幻科幻]——BY:诉清霜
诉清霜  发于:2021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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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人常言,北有干桑,东有咸阴,西南无主。然于数千年前,西有玄丹族,可与咸阴、干桑齐名。”
  “玄丹族人隶属玄鸟一脉。而玄鸟一脉中,尤以天命玄鸟为首。《九章西经》中曾有记载:得天命玄鸟者,得道。因有神鸟庇佑,玄丹族日渐昌盛,得以鼎盛一时。”
  “然而,好景不常在。新任天命玄鸟于一日擅离职守,不知所踪,众人几番探查,发觉其命牌熄尽,更是尸骨无存。”
  “……天命玄鸟衍于天道,本应代代相传,可遭此变故,玄丹永失神鸟庇佑,气数衰竭殆尽,再难复昌盛之象。”
  等等,玄丹族?
  那时潦草带过的三个字,如今再看,意义已是截然不同。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十年前的逐春崖上,云杪可曾提及玄丹族长这几个字?
  而这话本讲述的是玄丹族长与他身旁侍从的一段情史……那个侍从,那个侍从又叫什么?
  我隐约猜到了答案,却不敢妄下定论,深吸一口气,探出指尖,于书页上逐字点过。
  “十年后,云游在外多年的覆玉长老领回一位幼童。那幼童拥仙骨、妖骨各半,二者互为制衡,乃半妖之体。半妖之体变数极大,因其本身模糊了善恶之别,或至善,或至恶。”
  “是以,此子降生有违天道,本应诛杀以除后患,可覆玉排除众议,收其为义子,意欲引之向善,渡之成仙,并取名为——”
  我屏息凝神,两指捻过纸张,轻轻翻过。果不其然,在下一页的开头,赫然写着“竹罗”二字。
  烛罗……竹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支额的手缓缓下沉,遮住了眼睛,静默半晌后,沉沉笑出了声。
  自灵识初开,我便知我此生仙格残缺,注定无缘仙途、难有所成。
  本以为是命数如此,不应怨天尤人,却不料,原来这是我前世自己造下的……孽?
  那怪人说起‘仙骨’二字时,我还心想,天底下怎会有人放着大好的仙途不要,甘愿褪下仙骨,只为博心上人一笑?若是真有,那人定是个蠢到无可救药的疯子。
  ……但为何我就是那个又蠢又疯的人?
  怪不得云杪今生费尽心机,宁肯舍去成神的机会,也执意要以己身机缘来渡我成仙。这就是静姝口中的情债,也是他注定要还我的恩情。
  看来不止是我糊涂,如云杪这般玲珑心思,也会有参不破、窥不透之事。
  仙骨未有抢夺一说,只可能是自愿为之。就算……就算他那时是骗我,可我赠予他仙骨时,应是心甘情愿,不求能得到任何回报。
  既然如此,自然也不需要他来还这份恩情。
  情债二字,最是盘根错节。
  还多了对方有愧,还少了自己有愧,还到最后,谁欠谁多一点?谁欠谁少一点?辨不清,也理不顺,又哪里会有皆大欢喜的美满结局?
  若真要我说——
  不如从一开始,便不要还,也不要见。
  167.
  无言静坐到后半夜,我终于涌上些困意,就着桌案伏下,打算小寐片刻。迷蒙间,我仿佛魂体出了窍,置身于无边黑夜中,孤身游荡。
  周遭浮着星点磷火,如有引召般地向我聚来。
  我伸出指尖,随意一点,所触磷火便如雾气,倏忽间消散的无影无踪。我还未来得及唏嘘,耳畔却忽然听见——
  “母后与我说……”
  那声音随着磷火的消散而逐渐微弱,最后戛然而止。
  说了什么?我不禁好奇,思及这声音源自磷火,便弹出道风刃,又接连点掉几簇磷火,才终于将这句话听了个完全。
  “母后与我说,若是对一个人动了心,便会时刻都想注视他、追随他。他难过时,我会感同身受,他受伤时,我会意欲取而代之。我……是第一次动心,不知道那个人,也会对我动心吗?”
  我听着听着,脸上渐渐露出点笑,却不知为何而笑。少顷,我足尖轻点,凌空而起,展袖一挥,揽无数磷火入怀,逐个点破。
  那些话语皆出自一人之口。他似是想说些情话,却又不擅长于此道,倘若教旁人听见,多半会骂一句“不知所云”。
  不过我很喜欢听,甚至盼着他能再多说几句,可围着的磷火越来越少,听到最后,只余下两簇。
  我有些不舍得,但想到万事皆有始终,便又释然,咬了咬牙,还是点了下去。
  “你在意的人有很多,若真要排下来,我是最后一个。”
  “……对吗?”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脚底忽然踩了个空,自高空狠狠坠落。
  浑身猛地一震,再睁开眼时,仿佛已是死而复生过了一回,我惶然地喘着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余光瞥去窗棂,天光已是大亮。
  该去煎药了。
  我撑着桌子起身,忽觉脸上似有异样,胡乱抹了一把,置于眼前,竟是满手水痕。
  原来不知在何时起,我早已泪流满面。
  168.
  推门进屋的时候,伏清正立在桌案前,提笔点了墨,笔尖却迟迟不落,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这倒是令我想起了浮玉山时所见,那时他被困于梦中,也是如今日一般,迟不落笔,最后凝着的墨落下,在宣纸浅浅晕开,竟成了一点朱砂。
  我对此难免有些在意,不过在意归在意,若这是他的伤心事,他不愿说,我就不问。
  “真君,先喝药吧。”我试了试温,确认不会烫到,这才将药端给他。
  见他有些不情愿,我又轻声哄道:“苦口良药,你如今气色已好上许多,眼下只剩最后五日,你且再忍忍。”
  他接过药的手一顿,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亲眼看着他喝尽,这才放下心,边收整着碗,边道:“晚些我要出去一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四个时辰。”
  伏清抬眼:“我与你一起。”
  若是可以,我也时刻都不想与他分开。然而此行是为了取苍阗信物,自然孤身一人更为方便些,何况我身上覆着云杪的气息,不易教守卫察觉。
  “四个时辰不过转眼。真君就定下心来等等我,好吗?”
  他冷道:“要么与我一起,要么就待在屋子里,你自己选。”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明知他这是在无理取闹,我却没法生他的气,因为我知道他在害怕,怕我一去不归。除此之外,他还在害怕……害怕什么?
  不知为何,我忽地想起梦中那句话——
  “你在意的人有很多,若真要排下来,我是最后一个,对吗?”
  不对,不对。
  为何伏清现下就在我身旁,我却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装着无数说不尽的缺憾,始终不能得以圆满。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拽过伏清,逼着他与我四目相对,动作极为迫切。
  他真的生了双极美的眼睛,眼尾上翘得恰如其分。一旦与我凑近了些,便会浮起浅淡胭红,一瞥一睨,皆似情人眼波,浑不如他声音冷淡。
  “你这样看着我,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真君。”我闭眼,轻声打断他,“我在意你。”
  自琳琅天阙初见……不,应该是干桑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在意他。
  就算他对我很不好、就算我明知不能为他动心、就算留在他身边会被扣上水性杨花、忘恩负义的骂名,我也还是在意他,在意到不顾一切都想留在他身边。
  这无由而生的热烈爱意、奋不顾身的飞蛾扑火,委实太过蹊跷。可到了今日,我已不执着去问自己要一个解释。
  又或者说,与伏清沾边的所有事,到了我这头,本就不需要任何解释。
  闻言,他脸上有一瞬的惊愕,却又很快敛起,微垂下眼,轻声问:“你在意我……是最在意我?”
  “最在意你。”我微微一笑,“也只在意你。”
  从今以后,我会连同阿笙的份,势必将他好好护个周全,再不让自己因无能而追悔莫及。
  伏清静默片刻,声音不复强硬,却还是坚持:“你惯会说些甜言蜜语,我这次——”
  我倾身向前,隔着桌案,在他唇边印上一吻,稍触即离,分明未有任何舌齿交缠,但方才空落落的内心,竟仿佛圆满许多,像是再无缺憾。
  随之我退后几步,静静看着他:“四个时辰,好不好?”
  伏清一个不留神,又被我占了便宜,登时羞怒不已。
  想狠狠瞪我一眼,眼神却轻得如同一团棉絮。想再厉声数落我几句,但那些话我早已翻来覆去地听了不知多少遍,更是浑不在意。
  “真君?”我装作听不见,柔声问,“好吗?”
  他没了法子,将目光别开,半晌后,才终于松了口,干巴巴地道:“那就……四个时辰。”
  169.
  那怪人说,苍阗信物在云杪身上。
  这也就意味着,为取苍阗信物,势必要深入琳琅天阙,这并未易事一桩,但我既与云杪共享真身,一切禁锢与阵法便形同虚设,可来去自如。
  只要我小心隐蔽气息,被发现的几率可谓是微乎其微。
  趁着四周无人,我捏了个幻形决,化作天阙中一只再常见不过的红珠凤蝶,颤悠悠地扑着翅,潜入天阙深处。
  我心中已有打算,赌这其内仙影憧憧,礼乐终年不歇。届时我混入其中,随意依附在一侍女鬓发之间,便可轻松寻见主殿所在。
  谁知,真等我入了天阙,才发觉此处与我所想没有丝毫相符之处。
  天阙虽大,却是寥落空荡,着眼望去,如一座金碧辉映的囚笼,不显丝毫生机。
  迷雾之下,迂回长廊错落有致,交织重叠在一处后,又向前分作两条,一条向南,一条向北。
  此为“雾隐回廊”,虽有南、北之别,可其中却是大有玄机。
  为了退藏避害,若非有深谙此道的人代为引路,寻常人入了回廊,运气好些,会走至回廊起点,倘若运气差些……便会迷失其中,永远寻不得方向。
  我不敢贸然试探,又不愿就此放弃,便攀在廊檐上,想再等上一等,看是否会有人途径此地。
  所幸天可怜见,两个时辰后,竟真让我候到了故人。
  “帝姬,帝姬!” 不远处隐隐能瞧见两个身影,一个着红衣银铃,眼似寒刃,步如流星,周身流转着摄人戾气。
  而紧随于她身后的青衫少年,正是灵闺。他手上端着块玉板,铺满了赤烛,一边要小心那赤烛不滚落在地,一边又要分神去追静姝,便显得有些吃力。
  静姝停在回廊入口,寒声问道:“哪一条?”
  灵闺垂眼,讷讷道:“帝姬勿要动怒。女萝乃浮玉山圣物,亦是主人亲自取来,不会有丝毫差错。您不如先——”
  静姝并无耐心听他废话,红绫自袖底滑落,紧紧缠上灵闺的脖颈,语气森然:“哪一条?”
  “哐当”一声,那玉板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赤烛滚落一地,我瞧着都有些心疼。
  灵闺被红绫高高吊在空中,嘴大张着,似是想说话,却只能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终于,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动了动指尖,向北侧指去。
  静姝这才放过他,抬脚向北侧走去。灵闺猛地跌坐在地,捂着脖子直喘气,望着静姝的背影,脸上神情惊疑不定。
  趁此变故,我早已悄无声息地贴在了静姝的腰际。同时,为了避免离去之时会在此地迷失方向,我留了个心眼,沿路撒下些许细闪红粉。 如此为之,即便是在浓雾中,也不至于目不能视。
  静姝应已不是第一次入雾隐回廊,面对着诸多叉口,脚步也未有丝毫迟疑。
  就这样行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浓雾逐渐消散许多。 不知从何时起,回廊两侧挂起了许多盏琉璃天灯,沿着明光指引,可直直望向长廊尽头。
  云杪是仙界第一人,吃穿用度自然不可马虎。况且,这回廊布置得如此大费周章,我本以为……就算再怎么不济,眼前也应当是座碧瓦朱甍的主殿。
  却不料,那处只立着一间再寻常不过的竹屋,简陋非常,怕是连遮挡风雨都不够格。
  所幸竹屋四周栽着碧绿竹林,才为此情此景添了些许雅致。
  静姝轻一挥袖,那门被她用气劲震开,屋内情形得以一览无余。
  壁画、字帖、花植。
  竹榻、竹桌、竹凳。
  倒是一个不落。
  尤其那门口摆着的花,枝节挺拔,花叶仿若沾了细碎金粉,在光照下熠熠生辉。我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我常栽的金叶边兰。
  至于那贴着的字帖与壁画,我还未来得及看个仔细,眼前便仅余下素白,再看不见其他事物。 凤蝶视野有限,我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打草惊蛇,只能一动不动地待着,听他们是如何作谈。
  云杪率先开口:“何事?”
  “我已按你所言,将那一缕残魂投入女萝之中,可如今已过半月,为何还是毫无动静?”
  “修补残魂并非易事,少则百年,多则千年。眼下只过了半月,帝姬为何如此心急?”
  “我为何如此心急?”静姝冷笑连连,“残魂尚存不假,可命牌所示仍是回天乏术之象。云杪,你当真没有骗我?”
  “女萝可承载世间万物之灵的魂体,使之免遭魂飞魄散的下场,典籍上皆有记载。若不信我,你尽可自行查阅,还是说……”云杪顿了顿,“帝姬,你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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