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花君迟不明白。
“启禀家主,是关于四年前的天枢杀人案,书信是扶夷送来的。”
“杀人案。”花君迟遣退了侍从,拆开了书信,书信是龙程写的,也是他让龙泽川务必调查清楚的,“云生寒?是那个一夜之间翻身逆袭的渰域家主?怎么会是他?”云生寒做三公子的时候被闹出来的那点儿破事儿,花君迟还是知道的,但天枢的人怎么会跟云生寒扯上瓜葛?书信被花君迟扔在了桌上,“他是怎么拿到百折扇的?”
回到姑苏的花未拂和萧世言同样听说杀人案破案了,那些人就是死于百折扇,是云生寒接近息家小家主息曦,使息曦放下戒备,从而盗走百折扇,潜入天枢杀人。
坐在座上的花未拂惴惴不安,“云生寒之前性子懦弱,绝不可能杀人的,那么凶手就只能是息绝了。”他有些痛心,到底是什么事情把一个风神俊朗的公子逼成了这个样子?“但是现在,云生寒把息绝压了下去,爱而不得的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万一他做出了什么过激的行为……”息曦该怎么办呢?那个小家主甚至还不知道云生寒就是哥哥息绝。
萧世言长眉紧蹙,“糟糕的是,两个师父同舍,我现在都还没分清楚。”萧世言见花未拂这么紧张,于是轻声哄道:“放心了,我相信我两个师父都是好人,天枢杀人案还在进一步调查,等龙泽川调查完再说嘛。”
“唉。”
午时睡觉的时候,两个公子同榻而寝,因为两个人精神都不太好,花未拂点上了两根安息香,不过多久,花未拂便睡熟了。
窗外微风轻轻吹拂而过,枝上花朵风中颤动。
“未拂?”萧世言其实一直在屏息,用袖子掩着口鼻,叫了花未拂两声,确定花未拂睡熟了,不会发觉,萧世言悄咪咪地爬起了身。但在安息香的作用下,他还是好困。
计划成功,萧世言轻轻关上门就偷偷溜了出去,找到了让侍女提前准备的马车,上车后的他一直在咬手指。困!困!困!但是不能睡。他皱了皱眉,掀帘子催促车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渰域。
“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勾搭得小落、余辰诚、云生寒都缠着他不放,以前他肯定是不会在乎这些的,但是现在心里已经有了人,他做不到和以前一样风流。“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向师父谢罪,希望他能像辰诚一样,回头是岸。”
马车行进到了渰域山下,山路曲折且陡峭,一般的马车根本上不去,萧世言也只好亲自爬山了。渐行渐寒的感觉,驱散了萧世言身上的困意,他打起精神来抓紧上山。
另一边,还在姑苏中的花未拂,熟睡中梦回当初。
……始记当初,在一条纷繁豪奢的街市上,息绝向来是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高洁的蓝衣在他身上,并没有展现出蓝衣的品格。公子潇潇洒洒,手握百折扇,还在繁闹的街市上四处溜达。
不经意间瞥见了走在他前面的红衣美人,“哎,姑娘。”息绝跑上去准备勾搭。而前面被叫停的人无奈地回过身来,忍不住吐槽了:“麻烦把眼睛瞪大点儿,叫谁姑娘呢?”
竟然是个男的?竟然会是这般姿容?息绝细细打量着对面的红衣美人,很难不去想到花家的那位断袖二公子,“你这副模样……你该不会……就是嫁给花无的那个花落吧?”
当时的小花落自小备受宠爱,也很傲娇,手里还提着天枢名贵的玉衡宝剑,“你想做什么?”
息绝色心顿起,笑眯眯地说道:“不做什么啊,就是想问三夫人一个问题。”
“问什么?”天真的花落还以为他是有正经的问题要问。
“哪里能找着像你这样的小娇妻啊?”如果再来一个,息绝会一见钟情的,他手里的百折扇轻轻抬着花落的下颔。
花落呵呵一笑,立刻意识到这个家伙是个地痞无赖,便弹开了扇子,“你做梦。”
息绝饶有兴趣地盯着这个红衣大美人,笑道:“我怕我若是梦见你,一觉醒来——”他又走近了一步,悄悄笑着,“床会湿。”
花落听了他的污言秽语,眨了眨那双明亮的眼睛,微微一笑,若星光乍现。然而不过三秒,玉衡剑鞘未出,花落当即就扼住了息绝,脸都快给他摁地上了。
“嘶,疼疼疼!”
“挺有本事的嘛,来,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边。啧,你这只胳膊,吹弹可断啊。”花落“身手”不差,身手更不差。
街上的人凑过来看热闹,要知道这个经常没事找事,勾搭人家小姑娘的息绝可是出了名儿的。行人都认出了这是息大公子,谈笑纷纷,指指点点。敢调戏我们天枢的三夫人?长本事了你,三夫人加油,看好你哦。果然这个世界都是看脸的,就算是息绝挨了打,也没人多管。
“喂,大街上呢,好歹给我留点儿面子,哈,改日我到府上亲自谢罪还不成么?”息绝想要挣脱,但是花落不放手,“别这么不给面子啊,算来,我还是你哥哥呢。”
“嗯?”花落还真松开了他,“别乱攀亲戚好吗?”
可息绝摆出一副认真模样,“真的,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就是将来的下一个医仙,息绝是也。”
“哦~”原来是他啊!花落拍手笑了,“我哥哥跟我们提到的那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息绝就是你啊,怪不得他总是拿你来训斥我和花无,久仰大名啊。”花落挑眉笑着。
“哈?”息绝听不大明白,“你哥哥怎么说的?”
花落笑回:“每次我跟花无不想修习剑术的时候,哥哥就会说,‘不务正业,整日同息家大公子一样’。”花落的口吻神似花阑,让被诽谤的息绝很是无奈。
“哥们儿,回去跟你哥哥解释清楚,息家以医传家,我息绝五岁可就被人称为神童了,将来的医仙之称,一准儿就是我的。”
“哇,有这么厉害吗?”花落眨眨眼。
“那是,我可是天赋异禀,我跟你说,就你,将来生孩子找我准没错,怀孩子找我我更不介意。”息绝扇扇,“噌——”看见花落拔剑的动作,他合上扇子,拔腿就跑。
“给我站住!我砍不死你!”
“……泼妇!”太可怕了。……
榻上的花未拂翻了个身,想要抱抱萧世言,寻求一个安慰,“世言大人。”这一扑,扑了个空,人不见了,“世言大人?”他猛地坐起了身,看着小桌上的安息香还没点完,萧世言一向贪睡,不可能醒过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家伙压根没睡,偷偷跑出去了。
夺命伞幻了出来,花未拂立刻追了出去。
“好困……好困……”本来就容易春困的萧世言,闻过了安息香,精神涣散了起来,“啊……”白衣公子摔在了地上,好想在这里趴着睡一会儿。高处不胜寒,半山腰的渰域也是有些寒冷的,可是萧世言太疲倦了。他极为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师父,师父。”萧世言很想大哭一场,“我以前冒犯过你,是我的不对,可我真的不爱你,你不能伤害无辜的人啊,师父。”
许久许久,才爬到了山上,让萧世言陷入失望的是,渰域大门紧闭,铁锁高挂,外面一个守卫也没有。萧世言跑过去,晃动着铁锁链,“哗啦啦哗啦啦。”
“啪啪啪!”萧世言的手拍在紧闭的大门上,个子太矮,根本够不到高高的兽环,只能拍着木门,“师父!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师父!”“啪啪啪!”拍了没几下,手都拍红了。“师父……”萧世言又累又困,不死心继续拍着大门,“师父……”白衣公子身体乏力,逐渐瘫在了地上,昏睡在大门之下。
周边都是岚气云雾,渰域似是人间仙境。匆匆赶过来的花未拂看到了昏倒在大门下面的萧世言。他上一次来渰域的时候,人间仙境大门敞开,花海如潮,可这一次,高耸的大门被重重铁链束住,云生寒关闭了心中那道仅剩的通往善良的大门。
“实在是太固执了。”花未拂根本不打算自己能去劝服云生寒,这世言大人也太痴傻了,笨得不行。
☆、情意深重难断绝
因为徐淑吟被困渰域,而渰域被封锁,众人都无法知晓徐淑吟的情况。江陵恼怒非常,加上杀人案基本告破,那个云生寒完全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徐淑吟很可能会出意外。江陵愤怒至极,一拳头打在了龙泽川脸上。
“公子。”侍从正过来告知龙泽川一些关于杀人案的细节,结果刚进来就看到江家家主把龙泽川摁在地上打,“嘶!住手,江家主……”
“你特么是不是个男人?我夫人身怀六甲被你那个云生寒劫到渰域,你特么还有心情调查案子,我夫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江陵一定把你龙府给烧了。”江陵恶狠狠地揪着龙泽川的衣襟不放手。
龙泽川挨了一拳,脸上一片青紫,胳膊死死抵住江陵的胸口。“我都跟你说过了,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接走江夫人的是云生寒,一直跟我在一起的是息绝。”龙泽川皱眉,这火爆脾气真的不是吹的。
“你当老子眼瞎?”江陵丝毫不理会过来劝架的侍从,“谁知道那个断袖吃错了什么药?我夫人生来一副和善性子,真不知道云生寒还有没有人性,劫走一个孕妇?你特么才是眼瞎看上这种人。”
“你……”龙泽川空出手来夺了侍从手里的剑,攥着江陵的衣服把人推倒了,一剑横到了江陵颈上,“事情还没有眉目,我绝不允许你侮辱他。”
“呵。”江陵偏是不服,也不惧怕那把剑,他两根手指就弹开了,刻意嘲讽着:“龙泽川,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去渰域让云生寒把我夫人放了!”
“我办不到。”龙泽川对那个陌生的云生寒是毫无办法。
“你……”江陵握拳还要动手。
“啊,家主。”侍从正要劝架,回头一看,龙程和龙泽明带人走了过来,江陵看见,只得罢休,忍了这口恶气。
“父亲。”
“龙伯父,姐夫。”江陵还没消气。
龙程进门淡淡一眼看了看龙泽川被打伤的脸,挥袖坐了下来,“泽川,要在以往,我可以让你带着云家主在扶夷做客,但是现在天枢杀人案已破,扶夷不欢迎那个杀人凶手,这次你务必给我断绝和云生寒的往来,否则家法伺候。”龙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似乎是在威胁。
他们口中的云生寒,正是龙泽川一直爱着的息绝,他绝不会同意的,“孩儿说过今生非他不娶,就绝不会因为他做过错事就抛弃他。”
“你……你这逆子,实在该打!”龙程气得坐不住,扬手就要扇过去。
“父亲。”龙泽明挡在龙泽川面前,怎么说龙泽川也是他亲弟弟,不能就这么看着弟弟挨打,“父亲息怒,云家主虽然是杀人案的真凶,但至少泽川没有包庇啊。”
龙程怒目瞪着龙泽川,“没有包庇?敢说他没有包庇?杀人案拖了三年,直到今日才得以破案,若不是我逼迫他去调查,我们所有人还都蒙在鼓里。分明是这个逆子从中作梗,处处袒护那个云生寒。”
事已至此,龙泽川也是百口莫辩,一口咬定了自己的清白,“任凭父亲如何诋毁,我没做就是没做。”
“呵,自己做了什么还不承认是吧?不愧是龙氏的二公子。”江陵冷冷说道,还嫌火烧得不够大。
“江家主消气,犬子固执己见,不要同他一般见识,至于令夫人,我一定想办法从渰域解救出来。”龙程向江陵承诺,一边冷声训斥着龙泽川,“你这逆子,少在这里碍眼,滚出去,给我去祠堂跪着。”
“好。”龙泽川应了声,但就是不肯低头,“不过有言在先,我跪是自证清白,是替生寒跪罪,不是服软。”语毕,他合上剑鞘,将剑扔给侍从就走了。
“逆子!逆子!”龙程连连叹气。
江陵也拿龙泽川没办法,要不是龙程进来了,他非得打死龙泽川不可,一双拳头狠狠地攥了一下,他准备出去了,“我再去渰域看看情况吧,告退了。”
“江家主慢走。”龙泽明皱着眉送了客。
龙泽川违背父意,坚决不从,已经在龙氏祠堂跪了许久。江陵离开扶夷后,龙程再次过来训斥龙泽川,还带了笔墨纸砚,勒令他必须写下跟云生寒断绝关系的绝交书,龙泽川不写,龙程便命人取来竹板重重地打。
这一切都被息绝从虚无幻镜中看到了,息绝的心被他们折磨着,苦不堪言,与云生寒相处甚久,息绝的心性早已在潜移默化中被云生寒改变了一些。
黑暗中,息绝伏在地上痛哭着,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街上调戏人的纨绔子弟了,身上的柔情四溢,尽数给了一人。“泽川,泽川,我求求你,不要那么固执了,根本不值得。”息绝绝望又无助,镜子里上演的一幕幕,他无力去改变,也无力去承担杀人的后果。
“当”轻轻一声,云生寒端了两杯茶水过来,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到了徐淑吟身前。“江夫人请用。”明明被医好的双目,这些天来一直没有色彩,空洞无物,除了萧世言,怕是眼睛里容不下任何东西了。
徐淑吟虽然是被劫持过来的,但是云生寒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反而是衣食好生优待。春寒料峭,云生寒也想到了,派人在屋中安置了一个小炉子。徐淑吟微笑以待,留存着心里的乐观,“请。”
“我想向江夫人请教一些处世问题,还请江夫人不吝赐教。”云生寒神情呆滞,入眼仍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