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那?”堂洛斯指着那幢黯淡的建筑。
“是啊,我们也吓了一跳,搜了一圈没发现其他虫,就他躺在床上快断气的样子。”
不愧是虫皇啊,下手够狠够快,堂洛斯挑起木隘的下巴,哟了一声:“睁着眼呢,一声不吭的,还以为你昏过去了。”
木隘早没了初见时的精致体面,现在的他像被抽掉魂一样苍白干瘪,无神的眼睛怔怔地对着堂洛斯,嘴里喃喃着阿西尔的名字。
“你知道他在哪?”堂洛斯凑过头问。
“花园…花园…”木隘断断续续,半天说不清楚,堂洛斯皱起眉:“正要挖呢,看那些花种挺贵的,你给个入口,也省的我们伤害花花草草。”
“左边,左边…”木隘的手指吃力地动了动,堂洛斯听得费力,叹了口气:“虫皇没给他饭吃?”
匪邦雌虫点头道:“像饿了很多天,连路都走不了。”但也可能是这只雄虫娇气,离了精神力啥也不行。
木隘委屈得眼睛红红,被挖虫核的伤口没长好,他什么都吃不下,但根本没虫管他,失了虫核他就失去雄虫最大的精神力依仗,虽然还有信息素,但看顾他的雌虫都是虫皇的死忠,虫皇对他态度变了,他们对他态度也变了。
“你究竟是不是虫皇的崽,啧…带他一起过去吧。”堂洛斯这话在木隘伤口上撒了把盐,木隘哆嗦了一下,艰难地抬起头瞪他。
跟只兔子似的,不,兔子比他可爱,堂洛斯唉了一声:“别瞪了,气质差又瘦的脱形,有点丑。”
木隘的眼睛就更红了,堂洛斯笑了一声,吩咐架着他的雌虫:“快去。”
……
“首领,他不会骗我吧?”匪邦雌虫心存戒备,他们可是亲眼看着木隘把阿西尔打流产的,不觉得他会因为被虫皇教训后变好心了。
“我觉得不会。”堂洛斯的直觉这么告诉他,木隘是只虫渣不假,但犯不着这种事还帮虫皇,帮他干嘛,虫皇还能把虫核给他塞回去,虫核又不是无缝插座,即插即拔。
“待会儿我们先下去,确定没事了您再下来。”那雌虫犹不放心。
“行,有问题就咬破木凌给的胶囊,我把这地撬了也救你们出来。”堂洛斯笑着道,他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他甚至可以确定虫皇是想把阿西尔送给他们了,虽然不知为什么。
果然,营救行动很顺利。
阿西尔也瘦的脱形,匪邦雌虫给他喂了营养液,他却看着木隘,似乎有所意动:“虫皇还是挖了你的虫核。”难怪那几天他的攻击强了很多。
木隘在他的目光下缩着身子,嘤咛一声,阿西尔听在耳朵里,奇异地发现自己毫无所觉,这份奇异从他的眼神透出来,令他有些恍惚。
他甚至怀疑自己和木隘究竟有没有相爱过。
“我竟然一点也不难过…”阿西尔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可思议,然后苦笑一声:“木隘,看你受苦我居然一点也不难受。”
木隘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向阿西尔,声音哽咽:“可能因为你恨我?恨我…让你没了我们的蛋,恨我当时…没有保护你。”
他想辩解什么,可久不进食的身体太过虚弱,缓了很久都没接上下一口气,反倒是比他被关更久的阿西尔恢复了些元气,摇着头:“我本来也以为是,可刚刚我没想到那些。”
木隘迟钝地眨着眼,一脸迷茫。
“我现在只是奇怪,为什么没有想到那些…可能是你该恨我,我竟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爱过你。”阿西尔拒绝匪邦雌虫的搀扶,撑着墙壁努力站起来,尝试无果,他重重摔回去,木隘听那声音抖了抖,把自己缩得更紧。
阿西尔看着地上像没骨头的雄虫,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对他的痴恋也是不可思议的。
仿佛从一场大梦里醒来,他茫然地问自己:
“为什么会爱上你呢?”他的声音因为两腿用力而颤抖:“是不是因为生命里从来没有过像你这样的虫…只要一点点温柔,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可以奋不顾身…不在意你究竟什么样,左右不会比其他雄虫更糟糕了…”
他终于站直身子,勾起苦涩的笑意,这个答案分外悲哀,不只是谁的:“我现在才发现,这些天我竟然一天都没有想过你。”
“不是的…”木隘的声音哽咽:“你是因为生气…气我才这样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西尔喃喃着:
“也许是吧,或者我根本不是你和我以为的那只雌虫。”
木隘呜咽着爬过来抓住阿西尔的裤脚: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你已经没有我的精神标记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阿西尔觉得有些滑稽,他眼神古怪,古怪到木隘心慌不已:“我愿意改,你说我哪不好我就改,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所以帮他们找你,我一直记着你的位置,就是为了等他们来救你。”
阿西尔弯下腰,把自己的裤脚从他手里抽出来:
“你要我的感谢吗?”
“不,不是,不是…”
“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是雌虫阿西尔,现在我只想做阿西尔,你明白吗?”阿西尔弯了弯眼睛,一滴泪从他眼角溢出,木隘痴痴地看着他:“可是我…”
“你喜欢的是那只雌虫,就算不是阿西尔…也没有关系吧。”阿西尔直起腰,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可能雌虫在你眼里都没有区别,随便来一只你也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因为你有发达的同情心…”
他嗤笑一声,抬起脚,打算从木隘身边走过,但下一秒虚弱的身体发出抗议,他整个人踉跄一下险些栽倒,有虫撑住了他,阿西尔认出来虫:“你也来了。”
堂洛斯朝他扬了扬眉:“我们可是在虫皇眼皮底下劫虫,我不来你放心?”
阿西尔笑了一下:“是啊,你来我才放心,感谢匪邦没有抛弃我。”
“你可是只双S,我和木凌哪舍得。”堂洛斯背对着他弯腰:“请吧阿西尔将军,我载您一段路。”
左右匪邦雌虫似乎有些犹豫,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阿西尔倒上去,堂洛斯背起他,无比自然地说道:“阿鲁没来。”
阿西尔眼神黯了黯:“我知道。”
“他想来的,被木凌绑了。”堂洛斯笑说。
阿西尔跟着笑:“你不用骗我。”
“没骗你,他真的想来…那个查斯特,把终端给阿西尔将军拿来,顺便告诉阿鲁一声,虫救出来了。”堂洛斯吆喝着。
“…首领,我们还在皇宫呢。”匪邦雌虫有点想抗命不从。
“是啊首领,还不算全救出来了…回去找木主任吗?”
“王虫殿下他?”阿西尔惊讶地问,不过转念一想,堂洛斯不放心木凌,木凌也不会放心堂洛斯一只虫进皇宫。
“今天开国宴呢,正好带你进去吃点好的。”堂洛斯说道。
“不去…”阿西尔想也不想拒绝了。
“为什么?”堂洛斯不解,阿西尔没有吭声,他愣了下,笑开:“确实,你都馊了…哈哈哈,正好去熏一下那些鼻孔朝天开的雄虫们。”
阿西尔咬牙切齿:“你怎么不自己去。”
堂洛斯一脸正经:“那不行,木凌习惯不好,总往我身上蹭。”
阿西尔呵呵了两声,只恨自己瘦了许多,怎么没压死他呢。
他们到底没去,堂洛斯把阿西尔交给带来的队伍,自己回去找木凌,此行的主要任务完成,他们可以收工了。
确定木凌收到了消息,堂洛斯打算回宴厅门口等他,就不进去了,怕虫皇又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走到一半,点着明亮宫灯的长廊上摇摇晃晃地走来几只虫,堂洛斯脚步一滞,他认出为首的虫是谁,那虫显然也认出他了,醉醺醺地呼和左右雄虫雌虫:“这不是王虫的小虫子吗?”如果他没有醉的那么厉害,想必会用客气一点的称呼,就比如他旁边的虫们,朝堂洛斯笑得就很难看。
“堂洛斯啊…”酒气冲天的雄虫轻蔑地看他,那张熟悉的脸勾起堂洛斯体内某股久远的剧痛,他铁青着一张脸,带着自己的雌虫转身就走,那雄虫却不罢休:“跑什么,我不是我哥哥让你失望了?”
匪邦的雌虫突然知道来者是什么虫了——安蒂略家的旁支,堂洛斯曾经被送给他们家的雄虫。
那雄虫走路的时候打摆子,还推开自己雌虫的搀扶,笑着走过来,轻浮地深吸一口气:“哥哥本来答应我要把你给我玩玩的…”
匪邦雌虫面色骤变,堂洛斯按住他们,转过身一脚踹开凑得太近的雄虫:“不如我送你去问问你哥哥为什么食言了。”
那雄虫摔了个趔趄,酒没醒反而更懵了,倒在地上就嚷:“你是什么玩意自己心里清楚,王虫年纪小见识少才被你勾引,你等过两年看看,切,也不瞧瞧自己多大了,鲜嫩的雌虫亚雌那么多,你以为他还会把你当宝啊廴”
堂洛斯还没说什么,这雄虫身边的虫先白了脸,他的雌虫劝阻道:“雄主,少说两句,这毕竟是王虫的虫。”
那雄虫却呸了他一声:“我们在宫里,是虫皇陛下的地方,王虫怎么了,他不还没继位吗?”
他又转头看神情晦暗的堂洛斯,讽刺地笑道:
“再说,这又不是什么干净的虫,犯得着你们这么小心…我告诉你们…”
他没机会告诉他们了,在场唯一一只目无雄虫的雌虫卸掉他的下巴,那雄虫在剧痛之下暴怒,精神力井喷而出,可受影响的只有他身边的雌虫,堂洛斯依旧冷笑,岿然不动。
这雄虫拐了自己的雌虫一肘子:
“愣着干嘛!上啊!”
雌虫歪了歪身子,一脸为难:
“雄主,他是双s了。”
“废物!没打你怎么知道不行?养你这么久干嘛用的,连自己的雄主都护不住,废物,废物,废物!!”那雄虫咆哮着。
雌虫只得抬起惨白的脸看堂洛斯,挤出艰难的笑容:“抱,抱歉…”他努力站起来朝堂洛斯冲过去。
堂洛斯面色冰寒,一抬手就卸去他的攻势,将他甩给自己的雌虫,杀气腾腾地瞪向那只雄虫,那醉到理智全无的雄虫终于有了几分恐惧,后退着爬了几下警告堂洛斯:“你要干嘛?这里是虫皇陛下的地方,你已经杀了一只雄虫了,你还想干嘛!”
堂洛斯上前一步,嘴角挂着嗜血的笑:
“是啊,我已经杀过一只雄虫了,我要干嘛?不是很好猜吗…”
安蒂略家的其他雄虫哆嗦着腿肚子,有一只跑去搬救兵了还没回来,只剩这几只在堂洛斯的杀气里瑟瑟发抖。
他们开始暗暗埋怨挑起事端的雄虫,都说了这是王虫的虫还去挑衅,以前也不见他哥俩关系多好,说死这么多年还惦记报仇,他们十成十不信。
“我告诉你堂洛斯,你敢动我就是与安蒂略家为敌,之前看在王虫的面子上我们饶你一命,这回不会了…你你你想清楚,王虫要在帝国扎根少不了我们家的帮扶,你,你你…”
“我什么?”堂洛斯笑着,像死神高举镰刀,欢欣即将收割一条生命,那雄虫两股战战,突然想起那位早已死去多年的兄长最后是何惨样,堂洛斯继续道:“原谅一次就可以原谅第二次,你难道觉得自己比你哥哥对安蒂略家更重要不成?”
那雄虫瞪着堂洛斯失声道:
“你真要杀我?”冷汗出够了,酒也开始醒了,雄虫的本能压着他没跪地求饶,可也差不远了。
“为什么不呢?”堂洛斯奇怪地问道:
“我以为你刚刚的所有表现都是在求我杀了你。”
“王虫,王虫殿下,你都不为他考虑一下吗!!”那雄虫开始飙泪:“得罪安蒂略家不是,不是什么好选择…”
堂洛斯笑了一声,那雄虫哭的更惨:
“你到底是不是雌虫,做事都不知道考虑一下你的雄主吗?”
“他可不是我的雄主…”堂洛斯轻声道:
“他是我的爱侣。”
放屁!这两个字冲上雄虫的喉咙,在恐惧的作用下变成一个饱含酒气的嗝呕出来,堂洛斯厌恶地退了半步,这时搬救兵的虫带着救兵回来了。
“我当出什么事了,小崽子吵架都值得大动干戈么。”来虫笑着说道。
那些雄虫如蒙大赦纷纷附和:“是是是,喝多了吵架,纯嘴仗,不动手的!”
他们扶起地上的雄虫慢慢后撤,把场子留给救兵和堂洛斯。堂洛斯看见来的是谁脸色更差,杀气不减分毫反而更甚,那些雄虫就知道找对虫了
再没有比奥维尔大公更适合顶锅的虫存在了。
虽然不知道奥维尔为什么愿意跟他们过来,但必须赶在王虫到之前带走安蒂略家的虫,否则堂洛斯开杀戒他们尚有可以哭诉的,王虫捏死他就什么也不必解释了。
“奥维尔。”堂洛斯想到校长的话,没有轻举妄动。
“堂洛斯,好久不见。”奥维尔却像感受不到他的杀气一样,依旧满脸笑意。
堂洛斯扯了下嘴角,转身就走,奥维尔却唤住他问:“雷德还好吗?”
堂洛斯定在原地良久,缓缓转过身来,仔仔细细地看他,那像研究什么出土文物一样稀奇的眼神让奥维尔有些不安,他慢慢皱起眉:“你不说…我也能理解,你是他的…”
“你能理解什么?”堂洛斯突然笑道。
“…你是他的学生,我只想知道他过的怎么样…还有雷明,他的儿子…告诉他,他今年十一岁了。”奥维尔叹息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