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洛斯的视线在《基础生物学》上停留了很久,突然问:“你之所以改变主意,和你们的研究取得进展有关系是么?”
“我们这五年的进步是曾经三十年总和的几倍。”
堂洛斯看向校长,等他说出那个原因,校长盯着他:“你或许不愿意接受,但奥维尔大公确实帮了我们很多。”
堂洛斯浑身一震,眼里波涛翻涌,不自觉泄出杀气:“奥维尔?”
“雷德的事我和你一样痛心,我也无意追究奥维尔后来发生了什么思想转变,但仅从利益的角度来看,雷德死的并非毫无价值。”
堂洛斯当即捏碎手下桌子的边缘,神色阴沉风雨欲来。
“艾诺他们坚信奥维尔背后有更大的阴谋,防备他防备的厉害…所有这些帮助都是他暗中进行的。”校长叹了口气,堂洛斯冷冷地笑了下:“他那么好心,还是又看上谁,在这卖力地表演来了?”
“有件事很奇怪…他不知道雷德死了。”校长突然道。
“…你没告诉他。”
校长看向被链条困在鸟架上的雀儿,勾起嘴角:
“我没告诉他,我只说我不知道。”
“…我不懂。”堂洛斯真的迷惑了。
“不懂我为什么不告诉他,还是不懂他为什么能不知道,亦或者不懂他怎么变了?”校长捏起喂鸟的勺子逗弄他的鸟儿,似乎不是很关心堂洛斯的困惑:“这些都无关紧要,他在帮我们,这就行了。”
“但他还是改变了你的计划,这说明其实你知道为什么。”
校长这才回头,看着堂洛斯清澈坦荡的眼睛莞尔一笑:“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厚道?
他也只改变了我一点,你的出现才是至关重要的…结果你又回来了,你知道自己和王虫要做一件什么事吗?”
“我知道。”堂洛斯声音平静。
平静意味着坚定,校长解开鸟架上雀儿脚上的链条,那雀儿用小小的脑袋蹭他喂食的金勺子,豆子大的黑眼睛乖巧地看着他,校长摸了摸它的头,叹气道:“你瞧,没有锁链了,它也不会飞。”
堂洛斯皱了皱眉,毫无征兆地跳上桌子一拳打穿地下室的天花板,这间收藏室上面是地下一层车库,离门不远,黯淡的日光从被打穿的窟窿里照进来。
校长被这莽撞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的雀儿就更不用说了,吓的扑棱翅膀四处乱飞,在堂洛斯冰冷的杀气驱赶下冲向天花板上的窟窿
“你瞧,飞了。”
校长静默无语一分钟,扫干净发间的碎石灰土,看了看多出个窟窿的天花板,又看看堂洛斯:“他们说你莽撞,我本来还不信。”
“现在信了?”
堂洛斯咧嘴一笑,拍拍脑袋上的灰土从桌上跳下来,看见身边的两只雌虫惊恐地看着天花板,有些嫌弃:“我有分寸,不会塌的。”
他的雌虫们龇出一个难看的笑——塌不塌他们不关心,可别叫他们赔啊。
“这可不是放走一只雀儿这么简单的事,有的虫是雀儿,有的虫不是,他们积攒的愤怒一旦爆发就会毁灭这个世界,你想过这个吗。”校长打量着堂洛斯,似乎好奇雷德怎么会收这么个麻烦学生。
“值得一试。”堂洛斯说。
“试的代价呢,你付得起?”校长意味深长地问。
“那不试的代价,你们愿意承担吗?”堂洛斯反问,他笑的讽刺,想革命不想流血,总想着能花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成果,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校长这种虫太聪明,考虑问题面面俱到,就因为面面俱到所以才畏手畏脚。
混沌世界瞬息万变,哪有毫无风险的办法。不过也亏了他,艾诺那些狂热雌虫才没干出刺杀王虫的蠢事,他们还有洽谈的余地。
“再简单的事情不做也不会成功,再难的事情,做了才知道结果。”
堂洛斯说着,想坐回椅子,但一瞥发现上面全是尘土,而他带出来的两只雌虫还满脸纠结地盯着天花板,一点不知道给首领擦擦椅子,但让他自己去擦吧,好像又很丢架势,索性和校长一样找个地方倚着。
“我直说了吧,我不看好你和王虫要做的事情。”
校长眉头紧皱,打倒虫皇推翻帝国这就像放走刚刚那只鸟雀一样,一拳打穿天花板就能成,但难的是打散虫皇和帝国背后的千年根基,虫族需要统治,无论谁统治谁,否则失控的虫族就会像火山喷发出来的岩浆一样,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怎样才算成功呢?你又觉得我们想要什么样的成功?”堂洛斯眉心纠结。
校长不说话了。
“解决所有问题才是成功吗?那这世上只有失败者。”堂洛斯讽刺地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虫喜欢给他们泼冷水。
“你真的知道你们要面对的是什么吗?”校长口气也有些不好,这小子对他们这么多年了解的情况一无所知。
“精神控制、抚育所、生育问题、 雌雄比例、无尽之战、谁来治理帝国,还有什么?”堂洛斯盯着他问。
“你能解决哪个问题?这些问题会排着队等你一个一个去解决吗?”校长笑他天真。
“不会,所以我们需要你们。”堂洛斯笑道。
校长噎住,他背后全是他们这么多年思考的解决方案,没有一个被付诸实践,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敢,这些东西一旦面世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你们不敢,我敢,你们知道的太多,满身顾忌,你们需要一只没有顾忌的虫,我来了,你们说我天真…所以你们到底想干嘛?”
校长哑口无言,堂洛斯讽刺一笑:
“你们已经让出主动权了,原本的计划我不同意,按着我们的方案来,谁要碰木凌,谁就是与我为敌。”
“那尊贵的王虫殿下可否给个准数,以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谁来做主?”校长眼神凌厉。
“谁解决问题谁做主。”堂洛斯毫不相让。
沉默很久后校长笑的疲惫:“你都不会为后代多考虑一点吗,会有大混乱发生的…王虫在的时候还好,但王虫不在以后呢?”
他们掀起战争无数,太知道战中出生长大的崽子有多可怜。
“让活在那时候的虫去解决自己的问题,祖宗们帮不了他们,在世上喘气总得做点事情,我都考虑过了,这是我的答案。”
堂洛斯眼神坚定,帝国从来不是一片和平的净土。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怎么能算卡文呢,这刀明明是给后面埋的,本文HE的,我以为这已经很明显了。
用物以稀为贵的标准来衡量生命的价值,这是断章取义,它的反面叫物以多为贱。
大家可以回忆一下高中还是初中政治,商品的定义是什么。
可能因为现代社会,有才能的人数量很少,薪资高待遇好社会地位高,这给很多人错觉,觉得他们的“珍贵”是因为他们稀少,这还是后天努力能得到的才能,有些天生的品质也能导致某些群体珍贵,像熊猫血之类的……
但他们贵的根本原因在于他们身处一个市场环境中,需要买卖发生的地方物以稀为贵。我们有我们的经济身份,但经济不能代表我们的全部,经济学解释不了整个世界,否则就是对生命的极端物化。
我觉得与其说虫族社会是个封建社会,倒不如说他是一个绝对的寡头垄断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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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回来了?”
“你还没睡?”
昏暗的小卧室里响起两个声音, 堂洛斯惊讶地看向躺在床上敲敲打打的木凌,床头桌上的台灯是屋里为数不多的光源,木凌将平板放下朝他走去:“鸡扒给你放冰箱了, 我帮你热一下。”
堂洛斯抓住他的衣摆, 有些不好意思:
“没注意时间…你怎么还不睡啊。”现在都凌晨一点了。
木凌顺势将他拽进怀里, 亲了亲额头:“怕你回家没灯摔跤, 不行么?”
瞧不起虫, 雌虫夜视能力超好…堂洛斯笑眯眯地看他:“其实是因为我不在睡不着,对吧。”
木凌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嗯了一声:
“对,晚上吃什么了, 你们学校管饭吗?”
“营养液。”军部雌虫不像他被木凌养的那么娇气, 如非特殊场合,一般三餐都用营养液对付, 校长自然没有想到要招待他一顿好的,顶多给一瓶草莓味的营养液。
“我就知道。”木凌挑挑眉:“去洗澡, 然后等我。”
这句话不是一般代表着,待会儿他吃完,木凌就该吃他了, 堂洛斯暧昧一笑,走向浴室。
出来的时候闻到炭烤后的油脂香气, 喉头上下滚动,看向木凌,他正往小餐桌上摆筷。
“你也没吃?”
木凌随意点点头:“你们谈那么久,应该是谈拢了吧?”
堂洛斯点着头大步迈过去,抓起一块肉扔进嘴里,木凌把他没规矩的爪子抓过来, 用餐巾擦干净,见他又要上手,把筷子伸到他面前,堂洛斯撇着嘴地拿起筷子:“我手很干净…”
“待会儿蹭到床上…谈了些什么?”木凌拢了拢筷子,将盘子里最肥美的一块夹到他面前,堂洛斯咬着筷子想了想:“挺多的,但主要是他们这些年做了哪些事…很出乎我的意料,我把资料拷回来了,具体我想请他过来和你细讲。”
木凌点点头:“他要是这么能聊,咱就得给他准备睡觉的地方了,别像他一样留虫到半夜,还要虫趁夜离开。”
堂洛斯嬉笑一声:“是我坚持要回来的。”
木凌斜他一眼:“你敢不回来我就去军校救你。”
“你呢,那个中将怎么样,老实了吗?”堂洛斯好奇。
“哭着闹着求说要做我的雌虫呢。”木凌慢悠悠地说,堂洛斯黑了脸,气呼呼地撂下筷子,木凌就笑:“可是我告诉他,我家这只雌虫脾气不太好,我要别的雌虫他要生气的。”
堂洛斯抬了抬眼皮嗯了一声,木凌忍住笑:
“他就说,‘我脾气好,还能打架,他要是生你的气我一定打赢他’。”
堂洛斯怒拍桌子,阴恻恻地笑着:“明天让他来较量一下啊。”
木凌揉着他拍红的掌心正儿八经地说道:
“那倒不用,我告诉他‘不行啊,你要是伤着他我心疼,你要是气着他我也心疼,怎么个结果都是我心疼,倒霉的都是我,我不干。’”
堂洛斯知道木凌逗他玩呢,但还是噗嗤笑出来:
“所以,他老实了?”
“不老实撵出去,顾虑那么多干嘛。”木凌把最后一块肉拨到他碗里:“快吃,然后刷牙睡觉。”
“那可是…”堂洛斯诡异地顿了顿,木凌侧目看他:“怎么了?”
“没…那可是虫皇派来的,阿西尔还在他手里呢。”堂洛斯掩饰地笑了笑,不知怎的,想到虫皇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木凌收拾了剩下的餐具,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把他盯得浑身毛毛的才勾出一抹笑:“不要怕,我在呢。”
堂洛斯缩了缩脖子:“谁怕了…”
“明天要给你做套礼服。”木凌笑着略过这茬,提起明天,堂洛斯愣了:“为什么?”
“他摆了大阵仗,请柬发过来了,明天要用国宴接待我,所有贵族、政要都会到场,几百号虫呢。”
堂洛斯眨眨眼,有些不解:
“这么多虫,他想下手也下不去吧?”总不会所有虫都和他一条心,而且这种公开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根本藏不住的。
“不知道,小心着些就好,正好光明正大进去看看他究竟把阿西尔藏哪了。”木凌神态轻松,见堂洛斯还有忧虑,笑着按住他的嘴:“我可是王虫呢。”
堂洛斯白他一眼,爪子在餐巾上擦干净,然后被子一掀,把自己缩进去,一眨眼就把自己团成团,木凌眉梢一挑,上手扒他的被子:“去刷牙。”
“不要,我又不会蛀牙。”都是人类的臭毛病,木凌装人装久了也被传染了。
“会口臭。”木凌压在他身上威胁他,堂洛斯把被子拉下一截,怀疑地看他:“不会…吧…”还张嘴哈了口气,末了得意地看他:“没有。”
木凌憋着笑,把脸一板:
“明天就有了,快去…给你买的草莓味的牙膏,不准吞下去。”
堂洛斯嘴角抽搐,他又不是小孩,喜欢草莓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但身体很老实地爬出来走向浴室,嘴上嘟囔着抱怨:“你也没刷…”
“谁说我没有,和你一起。”木凌在他后面,堂洛斯扭头瞟见他凑的太近的脸,把头摆回来:“排队,浴室就这么点大。”
“咱把它改建一下。”木凌从他身后抱住他,堂洛斯唔了一声,吐出嘴里的水:“不还没有房产证嘛?”
“违章建筑也可以住。”木凌伸手在这小隔间比划,打通墙,做个超大浴池,开放式的也可以,就是玄关要一并改了……
他说的头头是道,可能白天闲暇都用来琢磨这个了,堂洛斯点点头,就着满嘴泡沫回头亲了他一嘴巴:“听你的。”
然后快速漱口擦脸,溜回床上,不给他任何可趁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