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谌引这上古凶剑,不仅不相助旧友,还要来蹭饭的无耻行径。
混沌只能忍受。
没有办法。
虽然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现在与天道交锋,混沌的胜算并不如何。
人人都说天道疯了。
发疯的天道最易被混沌控制。
可混沌自己明白,发疯的天道可以和它同归于尽,但它做不到。
惜命的混沌忍受着被谌引再三蹭饭的痛苦。
它左思右想,它辗转反侧。
它明白,说服衡瑶光,不如自尽来得轻松。
是以混沌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
它一拍脑门。
想到了纪孟时。
113.
纪孟时体内有天道意识,对混沌而言,也不是秘密。
原本天道可以借着这份意识察觉到混沌所在。
只纪孟时如今已和天道所愿越走越远,天道对他的感知,便趋近于无。
这纪孟时有天道还算正常时的意识。
那正直的人也就最易被说动。
心软是正直的缩影。
也就是纪孟时最大的特点与最明显的弱点。
想通这一关窍,混沌毫不迟疑,马不停蹄地寻到了纪孟时。
彼时纪孟时正在擦拭剑鞘。
混沌一把将门推开,哐啷两声,惊得困倦的飞鸟霍然振翅,却也没换来纪孟时一个抬眼。
混沌问:“你怎么不问问我来做什么的?”
纪孟时道:“衡兄已经同我说过。若他不肯顺你的意,那你唯一能想到的,也就只剩下了我。”
混沌怔愣片刻,清了清嗓子,当即道:“纪孟时,这修真界人人都说你正直善良无私伟大,衡瑶光不在乎这众生,难道你也不在乎?”
纪孟时摇首道:“我在乎,但行你的路,未必对众生有益。众生想要走什么路,要让他们自己去选择。而不是我们之中的谁来选择。”
“可天道并不这么想,”混沌说,“它现在疯疯癫癫的,就想吞了我把这世间变得一团糟。我是不想这么做的,我比天道有远见。再怎么说,你也该想想,天道现在疯得厉害,好是好不了了,但我,混沌,虽然名为混沌,也与天道是同出一源。我要是改邪归正,说不定比天道还要公平。”
纪孟时听罢,也没有否认混沌的这一说词。
他只抬了眼帘,对混沌道:“……那你先把白昼变回来罢。整日整日灯下拭剑,容易眼花。”
混沌:“……?”
作者有话说:
好忙啊好忙啊呜呜呜都没时间点开软件写文。
是的,仙君和剑,其实是一段非常久远的缘(?),久远到盘古开天(不是)。
为什么剑对仙君初见不顺眼还是不可控制被吸引。
没有办法,长得好看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为什么剑这么讨厌仙君还是会先动心。
没有办法,长得好看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不。
真正的答案是:
这是一段久远的缘,爱情开始在天道眼前。
天道:是的,我摊牌了,这就是我强行换剑的理由,我就知道这两个还会搞到一起。
天道:V我50,带你看仙君和剑的初见初识朦胧爱情,每个字都刺痛你的心!
第69章 混沌说,你们好意思?
114.
云霁正如一瞬,天地昏昏渐退渐散,应了纪孟时那句不算要求的话语。
白昼又回到了世间。
如此,混沌方有几分底气与纪孟时继续交谈。
它素有野心,多数世间,都是个想做就做,唯我独尊的性子。
难得有这么一回低声下气。
纪孟时也看出混沌极有诚意。
只道理还是那么个道理。
纪孟时说:“我明白你的想法,处于你的立场,你想反抗自己的宿命,并不能算是错的。但你的立场与我的立场,并不相同。”
混沌却道:“这世上绝对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每个人在还没找到自己最想走的路时,都会以为,自己再不会有任何心愿。但一旦人生出贪欲来,就怎样都会想走那条路。你说我们立场不同,不过是因为此时此刻,你心里并未想清楚,走我所想的这条路,你能得到什么。”
它无愧于混沌之名。
天地万物的劣性在它体内发芽攀援,茁壮成长,渐渐化为江海波涛,汹涌无止。
它越看尽这世间的纠缠欲望。
就越明白万物生死轮回间,那迟迟堪不破的执念,舍不下的妄念,不愿放的痴念。
桩桩件件,皆是如此,从无更改。
纪孟时便看着它,问:“那依你所见,我若是走了你所想走的那条路,我能得到什么?”
——“只要你愿意,”混沌的语气又轻又低,像在蛊惑,“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
纪孟时偏过头沉默了片刻。
他说:“叫你失望了。我活了这么些年来,从未有什么想要的。”
“从未有过,也可现在就有。”
混沌道,“难道你的心中,没有任何让你遗憾、失望、甚至痛苦之事?”
在它所看过的千千万万生灵中,这三件东西,总是如影随形的。
没有任何人能逃脱这些枷锁。
纪孟时的确也不是其中的例外。
但纪孟时却更有自己的底线。
“我有过遗憾,也有过失望,”他说,“人生在世,痛苦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但这不代表我要为此去走哪一条路。因为无论我遗憾或不遗憾,失望与否,若要走一条不一样的路,早在当初就会走。”
混沌道:“纵然你可拨乱反正,让一切都回到最初,回到你可能不再有遗憾,不再失望的时候,你也不愿意走?”
纪孟时轻轻摇首。
他说:“也许今日的遗憾完满,今日的完满,就会成为将来的遗憾。很多事情,未必要十全十美。”
115.
晴日里花就开得正当鲜艳。
长夜散尽,晨露就挂在花上枝叶,青石草尖,细看去,茵茵翠绿,又是生机勃勃。
谌引近来心底有许多疑惑。
他的记忆似乎极为久远,久远到追忆至很久很久之前,甚至能想起自己如何诞生于世,又如何被天道封印在了渊底。
可他想来想去,恨不得将每个细节都仔仔细细看上千百遍。
却还是没能想起,他和衡瑶光之间,究竟有着怎样一段无可言说的孽缘。
……的确。
他们能可相见,又可重逢,行到如今境地,当真是场了不得的孽缘。
至少他旁敲侧击问过混沌。
混沌讳莫如深。
谌引想,能让混沌都说不出口的缘分,自然超乎他想象。
思来想去,谌引不由问起终于得了空,在院里晒太阳的醒霜。
按理来说。
衡瑶光在这一世与醒霜最早相识,这其中或有什么前世的蛛丝马迹可寻,是以询问醒霜,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办法。
然而醒霜听罢,却摇头:“我从未听仙君说过以前的事情。只是当时他告诉我,他见到了自己的宿命,而我原来并不是他的剑,我真正的主人是纪孟时。”
“仙君当时说了,我便信了。因为我们迟迟没能认主成功。既不是我不承认,也不是他不乐意,那唯有一个答案。”
真正不让他们认主成功的,是天意。
天意与宿命写好了他们注定要去走怎样的路,最终要如何到达终点。
所以不管他们如何尝试,都不可能成功认主。
谌引又道:“不曾认主,他却可以听到你的声音,你也可与他对话,这又是为何?”
这个问题,别说谌引堂堂上古凶剑不知道。
就连醒霜这个当事剑,他也是一脸懵逼的。
醒霜说:“这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仙君与我初见时,他就已然能听到我的声音。起初他与我说话时,我还以为只是我会错了意……可原来世上真的有剑修能听到剑的声音,我那时只觉得,仙君不愧是天之骄子、天纵奇才,这根骨悟性,千年万年都难出一个。”
论及此事,谌引也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
谌引道:“的确,本座所见过的剑修中,能有他这般天资悟性的,无。天上地下,也仅此一人。”
醒霜便问:“那你知道自己最开始还看仙君不顺眼吗?”
谌引垂了眼帘,沉思片晌。
记忆里似乎有那么几个片段闪回,但凝神看了,不过是虚影渺渺,并不真切。
谌引道:“依稀记得。但依照当时情景,想来,本座也不过是率性而为。”
醒霜:?
谌引又道:“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不打不相识。”
醒霜:……
116.
混沌未能将纪孟时说得动心,反倒是纪孟时一番话语,情真意切,条条是道,将混沌说得头昏脑涨,当即告辞离去。
这世上当真有人,能比话本里说的和尚还不动声色。
混沌对纪孟时,心服口服,甘拜下风。它决意不再在这人身上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有些时候,也许剑走偏锋,应该走得更偏一些。
走得很偏的混沌,便又寻到了在池塘旁边喂鱼的魔修。
混沌说:“你好歹是个魔修,难道不想称霸修真界,做万人敬仰的一界之主?”
彼时魔修往池塘里丢了两把鱼籽儿,只道:“不想。”
“不想?”混沌恨铁不成钢,“现在人人都骂你们魔修,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狗都嫌。你但凡成王称霸了,谁还敢说你的坏话?”
魔修眨了眨眼。
他立在池边,微风轻拂,将他的衣衫吹得宛似水流。
魔修道:“我若管得住天下人的嘴,那我也可以这么做。但就算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也照样有人要骂我恨我,厌我嫌我,那我又何必非要让人人都称赞我、敬仰我?”
混沌听到这里就放弃了说服。
混沌是个有悟性的。
它说:“你不必继续了,我明白,你和纪孟时是知音。”
117.
谌引靠在窗前,眼底映了两枝盛绽的花。
他在心底自我鼓励了一番。
然后主动又简短地问:“衡瑶光,我们从前……非常久之前,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衡瑶光将手中的花枝放进青瓷瓶中,闻言一顿,反问道:“是什么关系很是重要?”
谌引道:“不重要。但本座近日想了许久,你与本座,过往不是仇敌,也不是朋友,那会是什么?”
衡瑶光的目光移转在他身上。
那双幽渊般的眼,就像缚锁在虚无深处的封印,不见光,仅仅显出慑人心魂的幽深。
衡瑶光说:“也许就如同我的名字。”
——“我们在光里见过。”
118.
这似有若无,似说非说的一番回答,让谌引为此又思考了好些时日。
他有意与醒霜多多探讨。
可醒霜不过是把年纪轻轻,无甚阅历的剑。
他们虽然同为剑,但他是上古凶剑,这醒霜只是天道指给纪孟时的佩剑,总与他关系不深。
谌引也尝试着再次旁敲侧击了一番。
混沌倒是对他热情的很,大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
但问出口了,混沌就满脸茫然地摇头,直说自己不知道。
混沌还说:“你小心一点,我觉得你在衡瑶光面前没有半分胜算,要是被骗了,那就太丢脸了。”
谌引冷笑回答:“本座岂会被骗?”
混沌叹息着摆了摆手,转身回屋。
然后有的上古凶剑就因为左脚先进院被挡在了屋外。
谌引迷茫,谌引奇怪。
谌引问:“为何不许本座进屋?”
衡瑶光半倚桌前,闻声慢道:“你与混沌是旧相识,想与它常来常往,多多叙旧,也是人之常情。”
谌引便了然。
他清清嗓子,笑道:“吃醋了?本座和它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偶尔有些话要问问,你怕什么。”
解释完还不忘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
谌引也效仿一二,当即翻开旧账,自我发挥了一番。
他又说:“再说,你说我倒是理直气壮。怎么就许你天天和纪孟时有要事相商,不许我和混沌多多叙旧?”
这话落了音,衡瑶光看他片刻。
衡瑶光没有反驳,也没有为此解释什么。
只在他的凝视里,衡瑶光的神情隐隐显出些脆弱。
衡瑶光道:“……你说得是。我与纪兄不清不楚,又为何反而来要求你清清白白。”
“罢了。”衡瑶光说。
谌引一听就急了:“什么叫你和纪孟时不清不楚?难道你和他天天说悄悄话,是因为你、你们背着我,在——”
一句话没能说尽。
因为他越是高声言语,衡瑶光越是垂了眼帘,别过头去,只留给他眼睫低垂,眼尾都似泛红的侧脸。
那分明是黄昏晚霞落在脸上的颜色。
可谌引心里乱七八糟,顺嘴就道:“你你你哭什么,本座还没哭呢,你和他,我、我和你——你们,我们……”
衡瑶光的声音就在此时轻飘飘响起。
衡瑶光说:“是,因为在你眼里,我与纪兄,本就是一直都不清不楚的关系。”
119.
谌引被堵得半晌没能出声。
有的上古凶剑,号称十恶不赦,无恶不作,天道对他忌惮万分,世人唾弃他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