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收容所[玄幻科幻]——BY:银行有款
银行有款  发于:2021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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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方年道:“你与他关系这般好吗,他会特意来教你习字?”
  “算是好吧,我初来黄泉时他便已是那艄公了,这偌大的黄泉只我一个,他便常来陪我。”
  彭方年扮演了听客的角色,此刻并未言语,由着孟何继续讲。
  “说来惭愧,初来黄泉时,我不喜欢鬼唤我孟婆,偏我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时常对着鬼乱发脾气。”
  彭方年道:“为何你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你忘记了生前的事吗?”
  孟何道:“是。在这冥界任职的鬼,皆是要饮下孟婆汤的,前尘尽忘,说是为了避免办职时出现什么徇私来。没有人记得自己的名字,职位便是名字,诸如忘冥、孟婆、黑白无常。”
  彭方年道:“那你为何会叫孟何?”
  “是忘冥为我取的,他说既是孟婆,便冠以孟姓,又说何字好,我问他哪里好,他却不与我说了。”
  彭方年道:“想必是取自哪句诗词吧。”
  “我也是这样想。但我大字不识几个,琢磨不出什么深意来。起初我发现自已不识字时,还道是喝了孟婆汤的缘故,后来见忘冥说话文绉绉的,偶尔还会见到他吟诗,而我只会满口粗话,方知是我错怪了孟婆汤。我道我生前该是个土匪,不然怎的脾气如此暴躁。”
  彭方年道:“暴躁吗?我倒是不觉得。”
  堂内最后一个鬼终究还是喝了孟婆汤,低垂着眉眼从门口走出去,迈过门槛时彭方年和孟何十分默契地同时往旁边挪了挪,为那鬼腾出一个空来。
  游满跟在那鬼后面出来,一屁股坐在彭方年与孟何为那鬼腾出的空上,接上了彭方年方才的话头,道:“那是你刚来没几日,没见过他脾气上来的样子。我刚来黄泉时,他可发了好大一通火。”
  彭方年想象着孟何发脾气的样子,想来是与他话本子中的土匪姑娘差不多,应是不讨人厌的。他嗤嗤笑了两声,同游满道:“我初来时听孟何说你阳寿未尽,阳寿未尽便要一直待在孟婆庄吗?”
  孟何却比游满更加迅速地开了口,道:“当然不是,是他自已赖着不走,阎王没法子才将他送来我这里暂住。”
  游满没有否认孟何的话,只是笑笑道:“是,只是暂住。”
  彭方年道:“那你何时走?待你阳寿尽时吗?”
  游满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道:“我生前乃是人鱼与蛟龙的混生,若是真的要等阳寿耗尽再转世投胎,那怕是走的比孟何还晚。”
  彭方年不知人鱼与蛟龙的混生能活多久,只是照游满这么说,那大概是许久许久的罢。
  彭方年道:“那你留在这里扫地是为何?不如早早去投胎。”
  “我……”
  游满尚未开口,再一次被孟何打断:“他啊,他等人。”
  或许是生前话本子听习惯了,又或许是面前的残阳实在温柔,彭方年很想把故事听个完全,他道:“游满,你等谁呢?他也跟你一样会活很久吗?”
  游满沉吟片刻,道:“不是,他是一个凡人,活的不久。”
  孟何又插嘴道:“屁嘞,别听他瞎说,你刚来不知道,这黄泉的一日仅是人间的一个时辰,他等的那人若是好好活着,活到了古稀、耄耋之年,他是要等这数不过来的许久的。”
  彭方年道:“竟是这样吗?黄泉时日这样漫长吗?”
  孟何道:“是了,不然你道人间一日死那许多人,若是一股脑全来了,我岂不是要累死。”
  孟何是惯来会逗人笑的,游满笑了,彭方年也笑。
  就着一寸一寸落下去的残阳,游满道:“我盼着我等的那人早些来,又祈愿他在人间平安顺遂、健康长乐。我知他会将我忘的彻底,可我还是盼着能见他,能跟他一起走。”
  彭方年道:“你如何得知他会忘了你?”
  孟何惊呼一声道:“莫不是,莫不是?”
  游满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甜蜜的事,与之前被逗笑不同,即使脸上没有什么红润的血色,眼里的光亮也好像闪烁着一种孟何不太懂得的甜蜜,道:“是。”
  三人中唯有彭方年蒙在鼓里,好奇心驱使着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他道:“什么?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孟何出声为他解了惑:“你有所不知,人鱼蛟是人鱼与蛟龙的混生,生来寿命长,身体很好,力气也大,头脑更是聪慧,唯有一点不足,便是继承了人鱼的缺点,记性不好。”
  “有多差?”
  游满道:“忘事情跟喝了孟婆汤似的,半分都不记得。你听说过鱼的记忆吗?与之差不离吧。虽不至于似鱼那般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却也只有半月不到的时间。”
  “竟有这种事?那你们怎么生活?”
  “幼年的人鱼蛟在成亲之前大都跟着父母生活,父母自会照料好他们的一切。成年的人鱼蛟会找到一个血脉特殊的人与之成亲,若是对方愿意,便可由对方替人鱼蛟承受什么都不记得的痛苦,但不会似人鱼蛟忘得那般快,大概五月左右。若是另一个人在什么都不记得之后再次爱上那个人鱼蛟,他就会想起来,如此循环往复一生。这也是为什么人鱼蛟多是混血杂生的原因。”
  孟何嘟囔了一句:“那若是同你结亲的人,并不爱你该当如何?”
  游满:“不会,虽说要找一个血脉特殊的人,但若是两人不相爱,或者人鱼蛟单恋一人,人鱼蛟会死。若是后来忘记了便不爱了,承受结果的自然是人鱼蛟。”
  彭方年:“会死?”
  游满:“是。”
  游满提到会死,面上却没有愁苦,反而笑的幸福都要溢出来。彭方年打量了几眼笑得眼睛里充满光的游满,道:“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想必你是格外喜欢她的吧。”
  “不,”游满轻笑着摇了摇头,道:“他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公子,也教我写字,会陪我谈天,会同我一起赏月,我是极喜欢他的。”
  彭方年怔愣住,久久的不说话。
  孟何看着残阳长吁一口气,道:“他是个公子,万一他娶了别人怎么办?毕竟他忘了你,你说他若是重新爱上你便会想起你,可他再也见不到你,便会永远忘了你。他若来了后说要等一个姑娘,你又当如何?”
  游满浅浅的笑着,仿佛不甚在意,道:“那我便擒住他,再求你帮我强灌一碗孟婆汤给他,左右他喝了汤之后便忘了,我再跟他一起走。”
  孟何没有接话,强灌孟婆汤这种事情确实是有的。
  人死后总有些这样那样的执念,若是凡人因为有执念赖着不愿意喝孟婆汤,那只管哄着灌下去即可,实在不行,强灌的也不在少数。
  彭方年还沉浸在方才的诧异中没有回过神来,孟何也不说话,气氛又静下来。
  游满收了笑容,声音有些低哑,道:“左右……左右我是要等他的。若他真的说要等一个姑娘,那,那还是遂了他吧。我只同他一起等着,看看他不记得我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和他相伴一生。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待他将我当成孟婆庄的人同我客套的说几句话,而后我再挑一个好日子走吧。”
  风有些起来了,黄沙毫无防备的被吹起,模糊了三人看着残阳的视线,但见模模糊糊之间,好似残阳与黄沙在依恋着缠绵,让人说不出来的难过。
  孟何是惯来不知难受为何物的,只是旁边的两人都不说话了,忘冥又迟迟没有过来,他好似第一次觉出了些孤独。
  风卷着黄沙掩埋了残阳,四面八方都是昏暗的,看不清有没有什么鬼来。
  孟何本盼望着忘冥的身影会从残阳那头出现,穿着他那身分外漂亮的、衣摆上绣着云纹和远山的缥色衣衫,摇着他的扇子,一脸矜傲的向他走来。
  可是没有,忘冥今日没有来。
  孟何喃喃道:“今日忘冥怎的不来了呢……
  他这一句倒像是自言自语了,旁边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念里,大概没人会搭理他:“从前我总是会骂人,脾气暴躁,很多鬼都吐槽我凶,只有忘冥不嫌弃我。上个月我跟一个鬼差点打起来,也是忘冥拦住了我,他总是怕我生出事端被阎王责罚。也是奇了怪了,我好像也没什么好值得他图的。”
  游满恰到好处地接话:“不一定要有所图的,这黄泉只你一个,忘川也只他一个,许是他跟你一样,害怕孤独罢了。”
  三人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游满似乎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径直站起了身,走进了屋。
  门口唯余两人坐在门槛上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天,孟婆庄大门还没关,是以黄泉也不算入了夜,天空说不出来是一个什么颜色。
  彭方年似是想起来什么,问道:“今日天色又晚了,我是不是要到明日才能走?”
  彭方年初来时,忘冥让留下他,如今满打满算彭方年不过住了三日,孟何本以为忘冥今日会来安置彭方年,可是他没有来。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留彭方年,心中纠结数次,才道:“怎的总想着走,不留下来等等贺叙白一起走吗?”
  彭方年沉默了,似乎真的在想要不要留下来等贺叙白,半晌他才道:“还是不要了,他自有他的妻儿会等他,我拿什么身份等呢?年少时认识的一个写话本子的吗?我实在是……没有任何留下等他的立场。”
  孟何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鬼,且胸中笔墨有限,他不知该劝慰彭方年些什么,也不知再能找一个什么借口让他留下,只得沉默着不说话。
  没一会儿,彭方年也起身进了屋,唯余孟何还坐在门槛上,他还在等忘冥。许久,他站起身来进了屋,反手关上了孟婆庄的大门,黄泉彻底入了夜。
  约莫是半夜,孟何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床尾一沉,半睁开眼睛好像看到忘冥坐在床边,他果真穿着那绣着山水和云纹的缥色衣衫,只是没有摇他那扇子,孟何好像开口问了他:“你那画着青山里掩着山寨的扇子呢?怎么不一脸臭屁的摇你那扇子了?”
  他好像笑了,还说:“来的急,忘记拿了。我坐会儿便走了,你且睡吧。”
  孟何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了,等第二天再醒的时候,孟婆庄已没有忘冥的身影,彭方年尚未起身,问问在门口扫地的游满,说是半夜没听到什么声响,孟何只当是做了场有忘冥的梦了,毕竟忘冥是不常笑的。
  

  ☆、五月半壹

  黄泉历——叁万壹仟伍佰捌拾捌年
  泛着幽光的忘川河上,一叶小舟从河对岸缓缓而来,艄公一搭一搭地撑着船。
  吴虞从船上下来,见那艄公虽然一直不曾与他搭话,但长得面善,正欲询问他接下来该往哪里走,那艄公已十分自觉地给他指了指路,还给了他一截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红绳,嘱托他好生拿着,到了孟婆庄便知用处。
  言罢那艄公便不再说话,吴虞见他不经意露出的袖口间好似有血迹,是受伤了吗?正欲询问,那艄公已走进了一个牌匾上题着“忘冥司”三字的小院儿,关上了门。
  罢了,一个艄公本就在冥界,能受些什么伤,想来是他想多了。
  至于这红绳,让拿着便拿着吧,他从来不是一个很会拒绝善意的人。左右到了孟婆庄便能知晓情况,说不定这是引路用的。
  ***
  京郊外的一处茶棚正冒着炊烟,小锅里正咕嘟咕嘟的煮着面条。虽说是茶棚,可要是客人想吃些简单的面食也是能做的,毕竟小本生意,能多赚些便多赚些。
  面用筷子捞出,盛进灶炉边一早放好的碗中,再卧一个煎蛋,配上几根青叶,浇一勺高汤。虽然简单,但是想来味道不错。
  小二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到茶棚外一个桌子边,小铺面没有什么官方的场面话,店小二也不会说什么“客官请慢用这样”,只把面碗平稳地放在桌上便转身去忙别的事了。
  这桌坐着的是一个带着斗笠的青年,他大概是很饿了,拉过面碗便大口吃了起来。
  “哎,听说了吗?京城官宦世家的吴家遭祸了。”
  邻桌的桌子上围着坐满了人,正大声的交谈着,并不避讳什么。
  “哦?怎么说?我前几日去拉货了,并未听说。”
  “吴家小妹前不久遭遇了一场祸事,死在了游玩回京的路上。那吴家二老年纪大了,乍闻噩耗,身子撑不住,没两日也相继去了。这吴家要不是还有一个当左相的儿子,怕是一代世家便要从此没落了。”
  “一家四口只余年轻的儿子了?这孩子也真是可怜见的。”
  “谁说不是呢?唉。”
  “我听有传言说吴家二老的死是因为吴家权力太盛,被上头那位忌惮了,这才……”
  “欸,”有人小声阻止,“上头那位的事儿可不能随便议论。”
  “这有什么,天下百姓这么多,若是说什么都要管,管的过来吗?”
  ……
  一碗面很快见了底,连汤汁也不剩多少。
  那人扶了扶斗笠,从钱袋里掏出一些碎银来,放在桌上便径直走了。
  ***
  游满是在第十一日到的丞相府。丞相府很大,长长的院墙,他绕着墙根走,走了许久。
  原本能早些时日,奈何游满寻错了路,折腾了一番才知道原先的吴府早已没人居住,他要找的人眼下住在丞相府。
  游满要找的人是吴家长子吴虞,那是一个该用温柔来形容的高官。
  吴家是官宦世家,吴虞更是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坐上了左相的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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