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能这样对人家？”

凤逑：“……”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认真看看，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凤逑：“……我就算把你看成朵花，该不认识还是不认识，你不然先自我介绍一下？”

“凭什么，”那人白了他一眼，嗔怪道，“自己记性不好，倒让别人给你介绍，这算什么道理？”

凤逑忍着鸡皮疙瘩，淡定道：“所以我该继续叫你顾立，还是其他？”

那人看了他两眼，幽幽道：“你可真有意思，曾经叫得那么甜，现在却想叫人家其它。”

凤逑：“……”

那人道：“那你还记得你和夜郤之间的事吗？”

凤逑没想到他竟然也认识夜郤。

那人道：“若不是夜郤让我受了重创，我也不会沦落至此，四处找宿主和容器，最后只能借住在顾立这个废物身体里。”

他继续道：“虽然用他的身体，但我不想用他的脸，他好丑的。”

……凤逑看了他一眼，顾立的脸的确没有他自己这张脸好看。

那人道：“所以是这样的，我打算给自己换个容器。这个废物坏事做尽，又蠢又坏，被人盯上了，害得人家成天也跟着提心吊胆，晚上睡觉都好害怕的。”

凤逑：“……”

神神叨叨，阴阳怪气。凤逑皱眉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笑了笑：“我只是一个无聊，想找点乐子的人。”

凤逑敛目，手指抬起，四周忽地生起金色的结界，将他俩包围起来。

那人受伤道：“你讨厌，都不知道我是敌是友就这么凶？”

凤逑面无表情：“满身魔气，自然是敌。”

那人笑得翘起了兰花指：“夜郤魔气更重，难道也是敌？”

“不一样，”凤逑抬手，“他不会占用别人的躯体。”

那人冤枉道：“不是占用，是两厢情愿的。你知道吗？我真的特别善良，我用了他躯体，不太好意思，便帮他解决了很多惹他的人。”

凤逑不想跟他多费口舌：“那只猛兽的内丹在你身上？”

“是啊，被我吃了，”那人像是在回味着这种味道，“黑乎乎的，带着你们这种俗人所不能理解的美味，很合我胃口。”

凤逑心道，被夺了内丹，难怪它会那么暴躁。

凤逑抬起眼：“你想做什么？”

那人优雅地剔了剔指甲：“都说了，我想找点儿乐子。”

凤逑看向他，想听听他所谓的乐子是什么。

“每个人都有黑暗的地方。”那人抬手，轻松破了他的结界，“只要出现阴暗想法，就会被我乘虚而入，让他看到不一样的很令人惊喜的自己，这样说你明白吗？”

凤逑指尖红光一闪。

那人道：“莫急，先不要打，你觉得顾立能承受住小可爱的刀气吗？”

凤逑一直想的也是这个，他怕误伤他人。

那人朝他抛了个媚眼：“我们再聊聊，好久没见过熟人了。”

凤逑冷静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那人笑得像花儿一样：“说话使我开心。我舌灿莲花纷香四溢，为何不能说话？”

凤逑：“……”

那人介绍道：“鄙人姓尹，单名一个爻字。”他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尹，画了两个叉叉。

尹爻问道：“有印象么？”

凤逑诚实地摇了摇头。

尹爻叹了口气：“落花有意随流水——”

“打住，”凤逑阻止他瞎扯，问道，“为何用顾立的躯体？”

尹爻慢悠悠道：“因为他坏啊，顾立这个蠢货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被顾家好心收留，宽厚对待，却恩将仇报，杀了对自己有恩的兄弟。”

他虽然用顾立的身体做容器，但还是很嫌弃，觉得拉低了自己的的逼格。

尹爻突然道：“夜郤也有阴暗的地方。”

凤逑果然看向他。

尹爻笑了笑：“情感缺失。”

凤逑看了他一眼，差点笑了：“你弄错了。”

夜郤的情感极其丰富，感情细腻，脑补强大，怎么可能情感缺失？

尹爻缓缓道：“看着母亲死在眼前，多年后又漠然地看着父亲死去，不是情感缺失是什么？”

他继续道：“还有阴沉的黑暗，病态的占有欲，失而复得的不安，所有不为认知的小黑暗都隐藏得极深，不会让你看到。”

“是么？”凤逑笑了笑，淡淡道，“非要这样说的话，我不好的地方更多。”

尹爻抬手：“我看看。”

……然后被他满脑子的吃喝玩乐吓到了。

凤逑掀起眼皮，慢悠悠道：“不好意思啊，就是这么没有追求。”

尹爻嗤笑道：“你可真是一个无忧无虑招人喜欢的小宝贝。”

凤逑看了他一眼：“少来这些，你想说什么？”

尹爻：“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这般幸运，出生便生活在光环下，世人多多少少都有不甘和贪心，再微小的和好的想法，积累起来也不得了。”

尹爻：“所以，我便可以利用这些做一些事，你情我愿，乐在其中。”

“恐怕你没有机会了。”凤逑抬手，肃然刀气直逼向他。

尹爻避开他的攻势：“你太冲动了，杀了我，顾立这个蠢货也死了，所以最有可能的结果是顾立死了，我跑了。”

凤逑抬手，掌心现出微亮的纹络图案，试图将他从顾立身体里逼出来。

尹爻道：“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这个世界不能总是好的，也得有些黑暗的东西，我的存在是有必要的，所以你消灭不了我。”

凤逑加了几分力：“哪来这么多废话？不试试怎么知道？”

顾立的躯体承受不住迎面而来的力量，在极度崩溃的边缘，即使凤逑克制了很多。

凤逑快速收了手，淡淡道：“不打了，没意思。”

尹爻开心得不行，没高兴多久就不顾形象地哇哇乱叫，跳来跳去：“哪来的毛毛虫！”

凤逑又放了只毛毛虫。

尹爻花容失色：“爬到我身上了，快帮我赶走！”

半晌后，尹爻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好半天才调整过来，狠狠地斜了他一眼，嗔怪道：“你怎么乱玩小虫子？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凤逑成功被恶心到了。

尹爻缓了缓，聊家常一般道：“我告诉你，顾立的确好控制，但太蠢了，又活不了几天，我们也算是故人，再给我找一个好的容器吧。”

凤逑动作一顿：“什么叫活不了几天？”

尹爻：“有人要杀他。”

凤逑：”你还真坦诚。”

尹爻大笑几声：“因为我不把你放在心上，你们所有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凤逑冷漠地看着裹着棉被的人。

尹爻笑了笑：“当然你们要玩，我便陪小孩子玩一玩。实不相瞒，我现在有新的目标了。”

凤逑脑里闪过一个名字，眼神一冷：“你敢。”

尹爻花容失色：“又凶人家，人家好怕怕啊。”

凤逑冷声道：“敢动我身边的人，找死。”

尹爻害怕地抱住自己，娇滴滴道：“你好讨厌，难道我就不是你身边的人？”

凤逑：“少套近乎，我们就算之前相识，也不会是多亲密的关系。”

尹爻幽幽道：“这么说我，受伤了。”

凤逑突然扯出袖间不知何时被塞的帕子，皱眉道：“什么意思？”

尹爻扯过自己的帕子，害羞道：“没什么意思，自然是想当小三啊。”

凤逑：“……”

尹爻叹了口气：“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真没意思，本想着你们吵架，我好趁机而入，也谈个小恋爱。”

凤逑指尖放出只毛毛虫，不动声色地放到桌子上。

尹爻去摸水杯，猝不及防又摸到了毛毛虫，啊了一声，直接跳到桌子上，来回乱踩。

他身形晃了晃，身体内黑气散出，顾立的模样变了回来。顾立顿住脚步，站在桌子上，迷茫地环顾四周：“你怎么在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凤逑扔下一句话，起身离开。

房间里，凤逑敲了下凤尘的额头，板起脸：“我是不是忘了问你一件事？”

凤尘抱着比他脸还大的芝麻饼，狠狠地啃了一口，含糊不清道：“什么？”

凤逑问道：“你是怎么从谢清发那里逃出来的？”

凤尘还以为他忘了这茬，没想到突然提起来，捂着嘴，不肯告诉他。

凤逑把他的芝麻饼夺了过来。

凤尘张口咬了最后一大口，讨价还价：“你让我玩一下小可爱。”

凤逑抬手，将小可爱召了出来。

凤尘开心地抱着小可爱，小可爱是他的好几倍大，画面十分滑稽。

凤逑：“现在该说了吧？”

凤尘仍然在玩小可爱，朝前方随意一挥，满意地听着空气被划开的声音：“哦，是这样的，有团黑气帮我逃出来的，它不知道做了什么，看守的人失去了心智，乖乖放了我出来。”

凤尘商量道：“你把小可爱送我好不好？我可以把这个给你。”说着将自己的鞭子送过去，“这可是凤一送我的，特别好用。”

凤逑道：“你控制不了小可爱。”

凤尘忙道：“可以，你刚才都看到了，我挥动了它，而且它也很听我的话，我们缺的只是磨合，所以只要花点儿时间，小可爱在我手中也会很厉害的。”

“不行。”凤逑收了小可爱。

凤尘咬了咬牙：“我还知道一些秘密，你把小可爱给我，我可以告诉你。”

凤逑：“没兴趣。”

“好吧，”凤尘鼓起腮帮子，不开心道，“凤逑，还有件事我必须跟你反应一下。前段时间总有黑气缠着我，每晚碎碎念，烦都要烦死了，请你想办法解决一下。”

“好，”凤逑摸了摸他脑袋，“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凤尘翻白眼，不屑道：“得了吧，就你，你先把自己的男朋友管管吧。”

凤逑好笑：“这和夜郤有什么关系？”

凤尘指着他，痛心疾首：“笑什么笑，一提起他你就笑，他这么不像话，就是你惯的。”

凤逑：“……”

凤逑敛住神色，淡定道：“好了，我们不提他，你听话，不要被不好的东西利用。”

凤尘撇撇嘴，狂妄道：“小爷用不着你罩，你能比我大几岁就这么跟我说话？”

凤逑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

凤尘怒道：“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凤逑检查了一下他手腕上的绳子。

凤尘生气道：“对我多一点点信任好吗？虽然我是很坏，但我喜欢主动坏，不喜欢被人逼着坏，很叛逆的。”

凤逑摸了摸他脑袋，声音放轻了一些：“安静，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坏的？”

凤尘重重地哼了一声，一点儿也不想听他说话。

这几天山下都有灯会，厉灼拖着病弱之躯非要去，磨了半天，厉长烟终于带上他下山散心。

凤逑听说后，也来了兴致，要和夜郤过去看看，带着凤尘这个小拖油瓶。

集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树上挂满了闪耀的细小花灯，像是披了层碎星星。小摊上全是各色花灯，银龙金鱼，光华流转，热闹繁华。

凤尘被夹在他俩中间，瞪大眼睛，头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地方，兴奋到不行，四处乱看。

他拉着凤逑的衣裳，跳着道：“我要面具，给我买个面具！”

凤逑给他脑袋上套了个小猪头套，调侃道：“你就是只小猪。”

凤尘炫耀地看了眼一旁的夜郤。

……夜郤表情微妙，不知这个小猪头套为何会这么丑，特别是脸颊上那两团红红的东西。

他给凤逑指了指，想发动凤逑一起嘲笑。

凤逑：“……”

凤尘生气地跑到凤逑那一侧，不想和夜郤在一块儿站。

凤逑不厚道地忍着笑，淡定看向别处，莫名觉得一切都很美好，再次抬头，目光顿了顿。

他突然看到了人群中，每个人内心阴暗的角落，财□□望，还有当事人可能都没察觉到的隐晦不堪，芸芸众生，都如此，就像尹爻说的一样。

他看向凤尘，看到了这个小孩心里的脆弱自卑，缺爱敏感，还有强大的叛逆。

可他看向夜郤，却什么也看不清。

夜郤察觉到他在看自己，勾了勾唇，灯火阑珊中，目光极为温柔。

凤逑轻轻握住夜郤的手，在心里想，无论如何，夜郤在他心里都是极好的人。

夜郤看他心不在焉，问道：“怎么了？”

凤逑道：“没什么。”

夜郤压低声音：“是不是想跟我单独相处，但是小灯泡在，所以不开心？”

凤逑：“……”

凤尘带着小猪头套，生气道：“你是不是在偷偷说我坏话！”

夜郤道：“没有，在夸你可爱。”

凤尘又被糖葫芦吸引了，跑到夜郤那边，命令道：“我要那个！给我买十串糖葫芦！！”

夜郤压低声音，提醒道：“所以你到时候会在你爹娘面前替我说话？”

凤尘笃定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