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铃铛将阿瑶领去了凤临宫的小厨房, 让她正式接手这里的伙计。
小厨房里的活计不多,里面的人都是干惯的,阿瑶只是看管着些, 将那些食物按规矩检查进出是否有异即可, 活不繁重,只是需仔细。
阿瑶以前虽说是大宫女,手头上却没有实际的活, 现在得了这一份重要的差事,阿瑶也十分高兴。
铃铛笑着对阿瑶说道:“主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小活计上你便是疲懒些也是没什么的,只是大事上切不可出差错。”
铃铛说得意有所指,阿瑶却赶紧点头, “你放心吧, 无论大小事,我都会警醒些着来。”
铃铛朝她笑了笑, 随即便走了。
直到铃铛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阿瑶才重新收回视线, 开始熟悉厨房里的事情。
阿瑶这一批大宫女,是皇后娘娘登顶之后重新找来的, 之前她身边的宫女, 除了铃铛以外都被换掉了。
之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以前即便是有要将大宫女替换的,也都是从二等、三等宫女往上提拔,还没见过这这种一次性将所有宫女换掉的事情。
阿瑶不知道前面那批出了什么问题, 只是自从进了凤临宫, 她便用上了十二分的小心。
她听说了, 皇后娘娘虽看起来温和, 可是身边的宫女却接二连三地奇异消失,所以一开始她们这一批宫女来到娘娘身边时,没有人敢亲近娘娘,也不敢随意说话。
而且她们也一直听到宫中传闻,说娘娘在宫中地位虽高,可之前陛下却一直更宠爱另一位娘娘,从不将皇后的面子放在心上。
之前一想到这,阿瑶就更害怕了,毕竟一个女人但凡在这种事情上不顺了,脾气就会更不好了。
可谁知只是在凤临宫呆了那三五天的,阿瑶就觉出异样来。
先说娘娘那脾气,那真是好得没话说。平日里她没事就不使唤她们,而若是她们做错了些什么事,娘娘也从不放在心上,还惯爱与她们说笑。
记得刚进来的时候,有一次阿瑶打翻了一个碎花瓶子,铃铛当时脸色就不对了。
阿瑶便知这瓶子应是娘娘喜爱之物。
她那次吓得哭出来了,以为自己这下要完了,现在掖庭司也不能去了,恐怕是要直接发配万藏山了。
可谁知,一见她哭,娘娘竟吓得手忙脚乱地要给她擦眼泪,又是扶又是哄,还唤人来给她煮了糖水哄她高兴。
直到将那一碗热乎乎的糖水喝下肚,阿瑶才醒过神来。
她这才意识到,娘娘是真的没怪她,而且还被她的眼泪给吓着了。
从那以后阿瑶胆子便逐渐大了起来,觉得在这凤临宫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快活。
可她也是没有想到,娘娘身边竟还会有人胆子大到这种程度——
这么想着,她便看了看手上的爪痕。
那天晚上,她瞧出了秀禾的不对劲,就在她要落下水中之时,阿瑶紧紧拉住了她的手,却被她一爪子挠在手背上,疼得她松了手。
想起那会儿的事,阿瑶便轻轻嗤笑了一声。
可笑这种人忘恩负义,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她竟然真的听信宫中谣言,以为陛下对娘娘也就尚可。
却从不曾注意过娘娘虽不爱打扮,可每一次陛下过来看着娘娘时,那眼神中就好似晴天的夜空,每每都有星星在闪烁。
这样的两人间,又怎可能挤入第3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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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早上,闻弛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他像一个真正的贤妻一样,将乾承帝哄醒,拉他起来又是给他穿衣,又是帮他漱口。
端上早膳后,就差一口口给喂嘴里了。
直把乾承帝哄得连早朝都不想去上了,腻在他身边哼哼唧唧,就说要拉着他一起去上朝。
闻弛被他逗笑了,“别拉我,我可还要再去睡个回笼觉的。”
闻弛没有武媚娘的手段和野心,也没有长期干这份活的打算。
将人送走后,闻弛却又拿出了尚奎送来的第2封信。
丝织工坊的落成比他想象得更快,短短一个月时间100辆纺车和1000台织布机都已投产。
算上半个月试产,尚奎在信中说三个月后,陛下要的那10万匹布就能够全部出产完毕。
所以尚奎写来这封信,既是回答了闻弛之前的问题,也是来问这批货要交给谁,又要送到哪里去的。
闻弛拿起笔记下来这第1件事情,随后继续往下看。
尚奎说的第2件事,是他打算在季城开始建立第二座丝织工坊。
所以陛下给的钱也是不够了,尚奎是来催那10万匹布的头期款项的。
看着尚奎那大大咧咧的用语,闻弛就笑了。
以乾承帝那狗脾气,这封信他必然是已经过目过了,想来只要他再去问上一句,对方自然能够立马给出答复的。
最后还有第三件却是最麻烦。
尚奎在信中预测,如果他们的布料能源源不断地卖出去,那么很快当地的桑蚕也即将用尽了。
而且现在由于他们一下子在市面上采购太多,已经使得桑蚕的价格上涨许多,如今他们甚至已经派了人往周边各城去搜罗了。
但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明年桑蚕必然涨价,虽不是什么坏事,可是等到以后丝绸的价格逐步下降之后,问题恐怕就会逐渐显现出来。
尚奎在闻弛身边呆久了,现在想事情往往并不从一个商人角度,反而从国家格局上去思考问题。
所以他他虽然不能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对于百姓的影响,却知道某些东西的价格波动太过严重,并不是件好事。
所以他想来问问到底应该怎么办。
看到这里,闻弛不由皱起了眉头。
现在各地都在推广根薯,但是如果这时候让桑蚕价格上涨,可能很多人更愿意种植桑树。
这样不仅会影响根薯的推广,更重要的是,还有可能会有人大批量地将原本种植粮食的土地用来种桑树。
可是农田有限,粮食自然会涨价。
这是风轮纺纱机投入使用带来的必然结果。
但既然有了新技术,不使用却也是不可能的,否则到时候就不是他们愿不愿意出口的问题,而是有人会拿着□□大炮来打开他们的国门了。
这么想着,闻弛放下书信站了起来,在屋中来回踱步思考着。
晚上乾承帝过来的时候,便发现晚膳丰盛得很,不像之前随便一个锅子一个汤什么的,而是满满一桌子菜。
倒把乾承帝吃得很不习惯。
吃完饭,闻弛把尚奎说的事情说讲了,乾承帝这回很痛快,直接甩过来一打银票。
闻弛拿着银票看了看,这还是他第1次看到这东西。
上面写了很多文字,还有许多不同的印章,闻弛见其中一个印章竟是户部官印。
他好奇道:“这银票跟户部有关系?”
“这银票是户部底下的银财司出的。”乾承帝笑道。
闻弛这才抬起头,看向乾承帝,“丰朝流通的银票都是户部出的?”
乾承帝点头,“一开始有人办钱庄,朕想着这也不是办法,若是所有人的银子都进了这些私户手中,恐怕要出大问题,所以便让户部接管了这些钱庄。”
闻弛这才露出讶异神色,他没有想到乾承帝在这方面是如此敏锐。
乾承帝却是一手托着腮,笑眯眯得看着闻弛,“说吧,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与朕说?”
被他这么一说,闻弛就想笑,看来今日的晚膳确实有点夸张了。
“之前你说要将鄞川给我,可是真的?”
乾承帝却一下笑了,“莫说是鄞川,只要你想要,朕有什么是舍不得给你的?”
听到这话,闻弛一怔,却下意识垂下了眼,不敢看对方。
他假意喝了口茶,润了润嗓,才又接着说道:“江南地区桑叶恐怕是不够了,我想进口一些别的东西作为替代品,到时可能需要更改一下鄞川的出入口政策。”
鄞川是离江南最近的一个港口,就是真如乾承帝所说,要将鄞川给他的话,最多也只是成为他的封地,他能够从鄞川政府一年的税金中抽取一部分私用,其实并不能干扰银川政府的运行。
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乾承帝却是直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想怎么改?”
闻弛抬头看着对方,“我想下达一道行政命令,所有进入鄞川港口的船只必须携带13的棉花或者是粮食,这部分货物我们将采取零进口税的方式予以优惠,并且符合条件的船只或商家,还可以以极低的优惠价格向掖庭司采购一定数量的特殊产品,以鼓励更多的船只从鄞川港口进入。”
掖庭司的产品一直是以新奇、高档、奢侈为噱头,却从未有过大规模生产。
所以在市场上一直是处于有价无市的状态,这也是它成能够成为吊在驴面前的那根胡萝卜的原因。
听到这话,乾承帝却怔住了。
他没有想过还可以用这种方法,来鼓励外商携带他们所需要的产品进入丰朝市场。
见乾承帝露出沉思之色,闻弛犹豫了会儿,却又说道:“但是我很犹豫,是否要将粮食放入到这个进口优惠政策列表中。”
如果一旦习惯了粮食进口,那么本国农民很快将会开始种植大量经济作物以增加收入。
和平时期,这对于经济发展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但是如果一旦遇上战争,如果他们的粮道咽喉被掐住,其他国家完全不需要派出一兵一卒,就能将他们丰朝给生生扼死。
乾承帝却忽然抬眸:“当然要放,他们送来多少,朕便吃下多少,朕手里有的是要吃饭的人,百姓种的粮百姓吃,朕的人便吃他们的。”
闻弛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乾承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又要打仗了?
“而且对于这些符合条件的船只,你可以将你生产的丝绸以更低的价格出售。”
闻弛一听眼睛都亮发亮了。
没错!要求对方船只携带大量粮食或棉花棉麻等原材料,那么就意味着会变相增加远洋商户的成本。
如此若是能够在丝织品上给予对方优惠价格,增加对方的利润,那么即便没有掖庭司,恐怕也可以让一部分商家们减少对这个政策的排斥。
而且这也给了他这部分丝织品一个低价走入市场的渠道。
简直一举两得!
商量完这些事之后已是入夜,闻弛见乾承帝似有留下来的打算,正想着有什么法子把对方哄走,去见对方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站起来道:“朕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说着他也不不再看闻弛的神色,推门就出去了。
留下闻弛一人怔怔站在那里。 w ,请牢记:,
第61章
没过几天尚奎便接到了京中来信。
他将小石头换来给了他一沓银票, “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也是熟门熟路了,我把人留给你,新建第二作丝织工坊的事情就全部交由你来负责了, 我要去鄞川一趟。”
小石头笑着点头接过,什么也没问便出去了。
出了集中办公的院子之后,外面是一个更大的庭院,只不过原先的山水鸟树都已经移除, 地面上空旷得很, 却方便了行走。
那走道上来去的人都行色匆匆, 显见的是忙碌异常。
虽然在人员费用上,闻弛给了非常充足的资金, 但是尚奎却很清楚闻弛这么做的理由。
于是他尽量将这笔钱用在更多人身上, 给这座丝织工坊内填充了非常繁冗复杂的人员配备。
但是为了能够保持这些人拥有足够的行动能力和责任心,好为以后的扩建培养人才, 尚奎也并不愿养着他们懒散做事的习惯。
于是除了一部分人主要负责生产之外, 另一部分的许多人被他交待了各种后勤保障事务, 甚至是与政府机构以及其他商家上下联络的工作。
这些不一定现在就能产生经济效益,却能够为以后的实务铺路。
所以工坊中的每一个人都非常忙碌。
而另一边舒纪微却快要闲得蛋疼了。
自从第1座掖庭司勒丝织工坊投产以后,他的事情就基本做完了。
知道他忙完以后,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便欢天喜地开了不少次宴会, 既是庆贺他总算被彻彻底底的拒绝了, 也是欢迎他再次加入到他们这群单身行列中。
毕竟舒纪微一开始为丝织工坊忙碌所找的借口,就是为了追求小石头——虽然这个借口也不是他自己找的。
舒纪微一脸莫名地看着好友们的狂欢,一边将姑娘搂在怀里, 一口一口喝着酒,却没想许久不曾这么喝过,竟是一会就醉了。
于是他便这么喝一天醉两天地, 在花楼里整整过了一个多月都没换过地方,整个人都快废了。
这下赵又树他们又觉得有些吃惊了。
“舒兄不会伤心过度,在借酒浇愁吧?”李敬恩看着那又再次醉倒的舒纪微,小心翼翼地问向赵又树。
赵又树摇摇头,一脸不可置信,“不会吧?他不是片叶不沾身吗?这都多久了,虽然外面是那么传的,可我觉得怎么说那石兄的身子他也该沾着了吧?我以为他这是玩腻了才放手不管的?”
李敬恩咋了眨眼,“啊?舒兄已经得手了吗?”
赵又树翻了个白眼,“不然他这忙前忙后的是为哪般?我就不信那石小兄弟能什么都不舍、这么干巴巴地吊他这两个月,你还真当舒兄是那种眼睛看看就够了的痴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