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那男人便站到了乾承帝身边。
此时,闻弛发现自己又能够重新看到外面的接到和灯火了。
看到对面黑衣人露出的忌惮神色,闻弛猜测新出现的男人,应该是破坏了这些黑衣人制造的某种结界。
他有些好奇看过去,发现身后出现了一群人穿着道袍的人。
闻弛猜测,这些人应该就是鸿阳卫的人。
其中领头的便是刚刚出声的年轻人,可他长着一清俊的脸,身上穿着道袍,衬得十分仙风道骨。
只是这人有半张脸被金属面具挡着。
此时他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却也有些泛红,“当初阴勿兄宁可顶着染疫后的残躯,都要死死封住十三座死城,便是为了等人来清除疫源,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如今,这盛世是阴勿兄、你们阴氏一族子弟,和我们道门、以及丰朝所有烈士用性命换来的,你今日,便是要将这一切全部毁掉吗?”
黑人年轻人闻言,双目布满了红血丝,“你骗人!我师兄不可能感染时疫!他有我师父给的守灵符,万邪不可侵!他不可能染上时疫,这都是你们为了杀他撒下的谎言!”
面具男沉默良久,随后忽然摘下了面具。
那面具之下,竟是一片可怕的坑坑洼洼,像是火烧过后留下的疤痕,抑或是被人像是用勺子一小勺一小勺挖去了皮肉,十分可怖。
“那是因为他将守灵符给了我。”
那是那场时疫给他留下的印迹,也留给了他终身无法忘却的遗恨。
知道了当年事情真相的阴氏子弟,都有些无法接受。
他们发疯似的攻击所有人,于是两帮**打出手,闹了个两败俱伤。
好在,阴氏子弟离开之前,终是没有打开那个陶瓮。
见他们将那陶瓮重新收了起来,连闻弛都松了口气。
那里面装的一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那些小孩是怎么想的,小小年纪带着这种东西出来玩,家里的大人也不管管!
这群中二患者终于离开,闻弛见对方留下的一地血腥,却是忍不住叹气。
“阴师也并不全是嗜杀之人,很多也都只是普通人多了一门吃饭的手艺而已。”顾昭仪也是皱眉说道,“可这阴氏家族传承残暴冷血,从不把人命当回事,将活人炼成人尸是家常便饭,更不会将这些英烈放在眼里。”
“确实,咱们有记载的几百年间,便有不少阴氏子弟造下的孽,那也是尸山人海,惨不忍睹。”一个年约五旬的道门男子皱眉说道,“今日这些人命,在他们看来都算不得什么了。”
“这样的一族放任在那里,终究是祸害!”
“是啊,今日他们可以凭借一时之气,便造出那种东西,明日便又可能是一场生灵涂炭!”
“指不定当初那场时疫就是他们阴氏之人做的,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好心下山来治疫?也许他们根本不是来治疫的,而是为了炼尸!不然当初西境十三城,又哪里来那么多人尸?”
“是啊是啊——”
那些道门的人越说越离谱,吕易城将面具一戴,却重新回到了平日里的阴沉模样,“够了!有精力往别人身上泼黑水,先把你们自己洗洗干净!阴氏之人的品性,还轮不到你们来置喙!”
说完,他朝乾承帝微一点头,便率先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其他人闻言面露尴尬,也觉无趣,却是行了礼后才敢走的。
随后乾承帝便挥挥手,让事出之后即刻赶来的五城司的军队,将地方打扫干净。
自己带着人打算回宫。
可是他们刚拐过两个街角,忽然身边的人都倒了下去。
闻弛吓了一大跳,低头一看,却发现所有人都睁着眼直挺挺躺在那里,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好像只是不能动而已。
现在站着的,竟只有乾承帝和顾昭仪了。
紧接着便又出现了一群黑衣人,闻弛一开始以为是跟刚才的同一批,可随后又觉得不是。
对方看到站着的两个人,似乎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随即,那领头的一人便伸出双手,十指上缠着好几条丝线,丝线上挂满了铃铛。
随后那人的手指便轻轻抖动起来。
那瞬间,闻弛的耳边嗡地一响,整个人都忍不住发颤。
忽然那些倒下的人中却有几个却颤颤巍巍站起来,拿起刀就要砍向乾承帝。
“陛下——”顾昭仪轻呼一声,忍住了头晕,便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撒在了四周。
那些东西迎风即长,一下子便有一人高,闻弛定睛一看,竟是些拿着刀枪的纸人!
纸人与对方控制的傀儡缠斗起来,乾承帝见机却转身就跑,他的身形十分迅速,一眨眼人就没了!
闻弛紧紧抓着对方胸襟上的衣裳,直到乾承帝左躲右闪地藏到一条阴暗弄堂的一个小院子里,把身后的人甩出了几条街,他才有时间吃惊于对方的无耻。
他竟然连小自己的女人都不管,一个人跑了!
哦不对,狗皇帝还是勉强带上了他的,虽然不是对方自愿的。
闻弛十分瞧不起对方地撇撇嘴,随后才发现狗皇帝的状况好像有些不对头。
对方靠在墙角直喘气,间或还有轻微无法抑制的□□声,和喉咙里发出的像是痰咳不出来的“喝喝”声。
不仅如此,狗皇帝此时好像体力已经耗尽,靠在那里爬都爬不起来。
看来之前让所有人倒下的攻击,还是对他起了作用。
好在他坚持到了现在,总算是将人甩掉了,就是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样。
就在闻弛松口气的时候,忽然,一个暗哑的男声在高处响起,“——原来如此。”
乾承帝猛然抬头,便见刚刚攻击他们的黑衣人,有两个站在了墙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就说,那武英帝受袭暴毙,明明之前都没有听说有过子嗣,怎么就那么凑巧忽然冷宫里出来一个五六岁的皇子?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乾承帝吃力站起,往前走了两步,脸上已是一片漠然。
“是啊,谁能想得到呢?”他身边的黑衣人竟是个女的,此时她冷笑道,“武英帝从来看不上我们阴师,建立的鸿阳卫几乎将民间的阴师们赶尽杀绝,可最终,竟是用着我们的法子,延续了血脉啊——”
“是啊,谁能想得到呢?堂堂一代**乾承帝,亲政短短十年功绩便可追及史上的明君的乾承帝,”那黑衣男人的声音阴恻恻,带着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幸灾乐祸,“——竟只是一块死肉呢哈哈哈哈——”
第20章
那人说着,便再次挑动自己带着铃铛链条的手指,无声的波浪随即朝乾承帝袭来。
闻弛的脑袋炸开一样的疼,而乾承帝却已经无力地捂着胸口,靠着草垛缓缓跪了下来。
“哈哈哈——这是谁出的好主意,竟能将一代帝王掌控在手心,过瘾,实在过瘾!”男人得意笑道。
女人也兴奋得提高了音调,“那人也太过愚蠢了些,竟就如此没有一点掩饰地将这东西放了出来。如今它落到了我们手中,这天下,不就成了我们的了吗!”
“蠢货!”男人却冷哼一声,“谁知道那人做这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留后手。用,我也只用我自己做的。只要将这东西细细拆了,仿造一个又有何难?”
说着,男人手中的铃声却越摇越烈。
乾承帝“呕”一声,吐出一口又一口血肉模糊的东西。
女人闻言却从身旁口袋中掏出了一把猩红的**,“大哥说得是,让我来看看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做的!”
说着就朝乾承帝走了过来。
乾承帝似是实在支撑不住,捂住胸口的手一把撑在了草垛中,随后整个人缓缓倒了下去,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哀嚎,痛苦得一口口呕血。
闻弛被一把杵进草垛里的时候,还处于懵逼状态。
他完全没听明白这两个人说的是什么,但是现在——
狗皇帝是几个意思?
这种要命的时候,他做这几个小动作,竟然不是用来想办法自救的,却是为了把他塞进了草垛里?
他进草垛有什么用?
他是能瞬间把这些草变成傀儡,像顾昭仪一样撒豆成兵替他作战啊?还是能够用怒气点燃草垛,烧死这两个嘴贱的乌鸦?
闻弛的爪子下意识狠狠抓在了乾承帝还来不及退出的食指上,在上面拉出了四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依旧无力回天。
他只能躲在草垛里,通过其中的隙缝,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将**插入了那个哀嚎着的男人的胸口——
那一瞬间,闻弛的脑袋有点炸。
他心里甚至是有些怨恨的,狗皇帝死到临头,管他一个人偶做什么?
他干干脆脆像抛弃那些下属和小妾一样,将他也丢掉不管他死活就好了。
何必还费尽心思、掩人耳目地将他塞进草垛里藏起来?
这就算是救命之恩了吗?
这不是在逼他出手吗?
可是他一点都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这个狗皇帝。
闻弛面无表情地将沾染了乾承帝鲜血的手,轻轻捂在自己胸口,随后他默念着咒语,引动乾承帝身周溢出的灵,将它们引到自己身上。
巫蛊娃娃之所以能够用来诅咒人,是因为它们体内被引入的是目标的一部分魂灵。这就将巫蛊娃娃和目标联系在了一起。
于是两者形成了同生共死的关系。
可是如果反向操作,其实还能够转移伤害,做成——替身娃娃。
也许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因,抑或是在灵魂飘荡期间感知了什么天地法则,闻弛在这方面特别灵通,几乎是一通百通,立马就知道了自己能做什么。
当他感受到胸口的剧痛,眼前一黑晕过去之前,他心中还在想着,要是这一次他俩命大活下来,以后一定要让狗皇帝把他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可是闻弛晕晕乎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悲愤地发现自己被抛弃了!
狗皇帝肯定还活着。
他钻出草垛,发现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地面也十分干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时,他就确信自己是被抛弃了。
看那些黑衣人的嚣张做派,闻弛就知道这些人压根不会做打扫现场的事。
而如果狗皇帝**,他的那些下属又哪里的好心情来清扫地面?
闻弛一边想着,一边愤愤地从草垛上爬了下来。
狗皇帝肯定是把他给忘记了,亏他还豁出性命去救他。要不是他命大,早就和这堆草垛一样,成了别人家取暖的燃料了。
闻弛碎碎念着,却三两步跑到墙角,找了个小洞钻了出去,打算找找回皇宫的路。
他还能怎么办呢?就算狗皇帝再没良心,他也只能再找回去啊。
毕竟除了狗皇帝,他恐怕也很难再找到一个如此人**骂的饲主了。
只是这其中过程之艰辛,简直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好不容易找到皇宫,闻弛锋利的爪子也帮了不少忙,让他能够顺利□□进去。
翻进宫墙之后,闻弛发现守卫的人多了不少,气氛看起来十分凝重。
闻弛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担心。
现在他不敢掉以轻心,只凭借着身高优势,左躲右闪这种钻洞钻草丛。他知道宫里不是所有人都盼着他好的,就是永乾殿里,他能信得过的也只有常小岁。
直到好不容易钻进永乾殿后院的狗洞里,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随后他依旧一路躲着人往正殿去,路上他一直没有看到常小岁几人,他爬上树躲起来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却看到常明送顾昭仪出去。
常明此时口中还安慰道:“昭仪无需担心,陛下定会无事。”
顾昭仪双眸通红,说话都带了鼻音,显见是哭过的,只是现在声音倒依旧还算稳,“大铛送到这里即可,陛下身边不可少了你,还请大铛仔细照看陛下。”
说着她盈盈就要屈膝拜下。
常明见状立马扶住对方,脸上表情竟意外地十分惶恐,“昭仪切不可再如此,这本是臣的分内事。昭仪出手除掉了那两阴师,又亲自救回陛下,您这礼,臣受之有愧。”
两人又谦让了一番,顾昭仪才带人离去。
闻弛皱眉,猜测皇帝现在的状况应该也不是很好。
好吧,那他就大人有大量,暂时原谅对方把他一个人丢下的事情了。
闻弛对于常明还是放心的,见顾昭仪离去,他正要从枝叶间探出身喊常明。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忽然从主殿跌跌撞撞跑出来对常明喊道:“师父——陛下醒了,常爷爷正唤您过去呢!”
闻弛闻言心中一喜,常明也不管小太监没有规矩,快步便跑向主殿,竟一时没有听到闻弛的叫喊。
见状,闻弛只能赶紧又躲进了树梢里,想看到个脸熟的再喊人。
没过多久,闻弛就看到常明行色匆匆从正殿出来,脚步不停就带人一大批人往外走,像是有什么急事。
人多声杂,闻弛知道自己声音不足以引起常明的注意。
但他也不想再错过,于是看看脚下的高度咬咬牙就要蹦下去。
可就在他要往下跳的那一瞬间,他的后心一痛,闻弛身体一僵,随后黑布兜头罩下,他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期间他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一动不能动。
等到重见光明时,看到的竟是顾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