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者向来听力超凡,袁怀远远地便听到浮休嘴里哼出来的露骨艳词曲,心里不禁鄙视讽刺。他胸膛充斥着满怀的愤怒与不甘,纵剑踏风而来,凛凛然身躯睥睨着浮休,喝道:“好你个浮休,满口艳曲。都怪你,我师尊废去了大半修为。”
少年抬起一双秀气圆润的鸳鸯眼,眼眸里有些许绿色纱纹,仿佛是蒙上一次翠绿朦胧的薄纱,温顺而乖巧。他因为常年关押在奴隶场所,不见天日,皮肤显得异常惨白。他展颜舒笑,两个深深的酒窝浮现在被阳光晒得粉嫩的脸颊上,轻言潺潺说道:“所以哥哥你想做什么?”
袁怀见他还一脸笑嘻嘻、吊儿郎当样子,心中实在不爽。修为对于一个修仙者而言如同生命一般珍贵。袁怀虽是十五儿郎,身形格外高挑修长,他一把拽起那丝毫不愧疚的少年衣襟口,喝道:“你给我去师尊那里赔罪。”
袁怀本来对这个表弟还怀有怜惜之情,但昨晚他见着这小子手脚不干净,鬼鬼祟祟地潜入他母亲的房间偷东西,被他当场抓到后浮休还一副懒散不知悔改的样子,只扔下一句:“我迷路了。”
袁怀气急败坏地对着袁夫人说道:“胡说,娘,他就是来偷东西的。”
袁夫人轻声细语说道:“君实,娘的房间没有丢什么,你别冤枉弟弟,好了,兄弟俩言和,不准再吵。”
浮休说话的声音极其温和,露出灿烂的微笑说道:“搞笑,我何尝让你那伟大的师尊来救我?”
袁怀怒声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流氓,别人救你,你不感恩戴德?你没心没肺,我怀疑你根本不是我姨的小孩。”
娇弱瘦小的少年身子腾空,咬了咬小舌,眉眼弯弯,挑衅说道:“我是不是舅舅知道就好。你的师尊不过是听我舅舅的话罢了。啧,瞧瞧你,怎么说也是少宗主,这么沉不住气?我告诉你一件惊喜的事要不要?”
“什么事?”
“被你这么针对,我忽然拜白依山门下,你父亲肯定答应的。想不到吧,哥,以后你就是我……”少年还没说完,被袁怀一个硬如铁石的拳头狠狠揍在脸上,紧接着的是密密麻麻的拳头落在肚子上。
许居慎一个箭步星速冲过去,天生神力的他轻而易举地拉开袁怀,浑厚的声音喊道:“师弟,你别打了……”
“叮叮……”系统发出声音,眼前蓝屏浮影显示:“恭喜玩家,袁怀因白顷殴打浮休,获得0.1分败类点经验值。目前败类点经验为5.1分。”
白顷脑海里冒出千百个问号,这也算他搞的破坏?“这是什么意思?”
“袁怀因为玩家蓄意挑拨是非,殴打浮休,这算在玩家身上。”
我什么时候蓄意挑拨了?难不成我刚刚说话不恰当?
白顷急急忙忙地把衣服搭在身上,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但是跑到一半,他才发现不认识路!
对不起我以前的老师们,他们教育我要尊老爱幼,然而我只能苟且偷生。对不起浮休小朋友,哥哥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哥哥下次一定对你好一点!
“系统,有没有这世界地图或者导航?”
“没有哦!”
“那能不能帮我离线下载一两本刑法、治安管理处罚法等法律,供我参考一下怎么搞破坏。”
“没有哦!”
“垃圾坑货系统。”
白顷正要走回留余堂,迎面走来一个云髻俏丽,黛眉杏眼,瓜子脸粉颊樱唇的可爱少女。他瞥了一眼艳丽的少女,正要路过,那少女仓皇无措,急忙双膝跪下,声若蚊蚋说道:“师尊,居净知错。”
杏花飞舞,蹁跹若蝶。春阳灿灿,山头金华重重。少女的裙摆落在雪英粉嫩的杏花疏影里,仿佛一副云轴画卷般清丽淡雅。
白顷抿了抿薄唇,一双流光溢神的眼眸无奈地注视着一脸委屈可怜的林居净,清越的声音叹气说道:“起来吧!”
那少女泪眼婆娑,湿红眼眶,慌忙说道:“师尊,您别对我失望,居净保证以后再也不跟庭风师兄私会。”
白顷不知道原来的师尊为什么不让林居净跟人心上人月下私会,但阻挠爱情的萌芽就是错误。“以后我不阻拦你,你只管去找。”
话一出,林居净哭成泪人,莹莹水花大颗大颗地落下,哽咽说道:“师尊,您对我失望了吗?您别说气话,居净再也不敢了。”
“你起来再说!”
“师尊,我再也不敢了。”
“起来再说!”
林居净一双杏眼汪汪疑惑地打量着白顷的脸色,心有余悸地站起身。她颤颤巍巍说道:“师尊,您不要对我失望,我真的不去找庭风师兄了。居净一生一世地陪在师尊身边。”
“……”这白顷是人面兽心,禽兽不如吗?看上自己的徒弟还要自己这么可爱的徒弟陪自己一辈子。真是没想到啊,他不用做坏事了,本身就是个败类!
“系统,给我加分。”
系统:“驳回!”
“为什么?白顷阻挠人家的姻缘,搞破坏了。”
系统:“又不是玩家阻挠”
白顷就是想试试阻止人家姻缘到底能不能加分,于是他清清嗓子说道:“行,那你以后不能私会庭风。”
不能私会,那我会让你们光明正大的!
“系统,请给我加分。”
系统:“驳回!”
“为什么?”
系统生硬冷漠地说道:“这是好事,不算破坏。”
“为什么?”
“无可奉告!”
第5章 别拜我为师
九霄云宗的弟子们早已在飞天崖的石雕画栋般辉煌的大殿等候着各处长老到来。只是这次听闻白依山修为去半,九霄云宗弟子不免伤心不已,为这又一次飞升不得的九长老感到可惜。
几个身着雪白长袍,头系白梅飘带的少年郎窃窃私语。
“依山长老如今大病在身,不知道还来不来参加浮休的拜师大会?”
“我听说这浮休在辗转多处奴隶所,在泉客族渊海奴隶场找到的。”
“真的太可怜了,想当年浮游与宗主妹妹袁应眉夫妻二人仗剑凡尘,为民除害,斩妖除魔,家喻户晓。而今只剩下个小儿孤苦无依,他都十四岁,修仙都来不及了。”
霁月山留余堂中,白顷讪然地注视着许居慎。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到飞天崖,故意拉着大弟子许居慎。“居慎啊,我有点累,你带我飞过去吧。”
“啊,师尊,您累了?要不我跟宗主说不去了?”
白顷实在是尴尬难掩,轻声说道:“没事,去看看。”他过去无非是想多认认人脸,省得什么人都不认识。
然而白顷后悔了,这许居慎天生神力,硬是把他摁在软榻上,让他如死鱼一般瘫痪。整个绣绡白垫软塌被许居慎轻而易举地抬起来,纵剑踏云飞去。
高空飞行,吓得白顷心魂去了一大半。要不是他是许居慎的师尊,他真想当场哇哇大哭。白顷脸皮向来薄,掩面苦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许居慎抬进飞天崖议事大殿。
袁无违见着浩浩阵仗,慌慌说道:“依山长老,你身体不适,便不必过来。”
落地之时,白顷微微起身,早被飞天纵剑吓得惊魂飞升,脸色苍白如霜,淡青惨败,双手双脚发软。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是怂货,竟然吓到话都说不出来。
所有九霄云宗的弟子崇拜而激动的目光齐齐倾注在白顷身上。白顷向来闭关修炼再加上多次飞升不得,身体内伤太多,不参与弟子授课。其他长老座下可能有二十多名弟子,而他只有三名。九霄云宗的弟子平日很少见到白顷,如今见到,自然是很激动。
白顷慢慢喘息平复紧张的心绪,缓息良久,苍白如玉的唇棱轻启:“无碍,过来瞧瞧也好。”
大殿之上,陆陆续续飞来另外七位长老。在众多长老中,白顷还是认识大长老张岂鸣,四长老清瑟以及白白胖胖的八长老钱岱。他礼貌性地向他们点了点头,而那几个长老含笑回应。
此时议事主要是听九霄云宗弟子禀告宗门内务、各长老讲讲他们负责授课进程。白顷认真地听着,想通过他们的汇报得知一些弟子与长老的信息。
袁无违铿然说道:“最后,便是浮休的拜师礼。浮休乃舍妹与浮游之子。吾妹临终前托孤于我,而我经过多年追查才救出那孩子,难为他从小受苦受累。实在是愧对他们夫妻俩。现如今,我想给他找个老师带带他,以慰藉他们夫妻俩在天之灵。庭风,去把浮休带上来。”
众多弟子中站出一位器宇轩昂而眉峰英气的少年郎,他站得笔直,身姿如松如柏,朗声说道:“是,宗主。”
浮休走路姿势格外散漫,慵懒软骨,身上好似没有一处硬骨头。因为常年吃穿不良,头发枯黄,骨瘦如柴。对比前面硬朗挺拔的庭风,浮休简直就是个流氓小子。
浮休路过袁怀时还故意衅意地挑挑眉,嘴角的淤青破裂让他忍痛也要讥笑。浮休跟着庭风的作揖施礼,随意地做了一下。
众长老见浮休乖戾散漫的样子,一看就感觉是个爱闯祸话又多的孩子,唯恐避之不及。尤其是大长老张岂鸣,他主张严礼肃仪,大公无私,端正庄穆,最是讨厌这种弟子。要不是看在宗主在旁,张岂鸣就要大喝出声,端正浮休的站姿。
袁无违看了看浮休的嘴角,关切问道:“你嘴角何故受伤?何人所伤?”
少年呵笑出声:“舅舅莫担心,我不过是让狗打一下,不碍事。”
张岂鸣见他撒谎,便厉声拆穿说道:“九霄云宗无人养狗。”
袁怀关照浮休的坏心眼肯定要把自己供出来。他当即从众弟子中走出来,面色凝重地说道:“父亲,他出言不逊,我揍了他。”
袁无违顿时感觉脸面无光,厉声喝道:“往日修的清心经尽悉都忘了吗?怎可如此粗鲁对待浮休?他身子还虚弱,被你这么一打身子怎么还得了?庭风,你带他下去,罚他抄写清心经一百遍。”
“父亲,明明是他出言不逊……”
白顷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俩小朋友都是因为他的缘故才打架。白顷清清嗓子说道:“宗主我说一句,刚好我书房有些经文未誊写完,让他过来帮我吧。”
袁怀呆滞地注视着殿前高台的白顷,心里顿时涕泗横流,心想,没想到师尊还是疼我的,实在太感动了。
浮休紧紧皱着清秀眉宇,捂着肚子倒吸一口凉气,软软弱弱说道:“舅舅,我肚子疼,能不能先让我去找大夫看看?”
“清瑟长老,烦请帮他看看。”
清瑟长老一身青衫刺绣兰草裙飘飘然掠过殿前玉阶,落在浮休面前。她替浮休把脉探病,摸了摸浮休平坦的小肚子,正要开口问话,一旁的袁怀咬牙切齿说道:“父亲,是我,我揍了他肚子六拳。”
袁无违厉眼冷光地瞪着袁怀,无奈挥了挥说道:“庭风带他下去抄书。”
浮休泪眼婆娑说道:“舅舅,我没事的,不要责罚表哥,他只是一时冲动。”
袁无违说道:“别替他求情,我平时太纵容他。”
一脸怨恨幽幽的袁怀被庭风带了下去。殿前高台上的几个长老面面相觑,大概能知道什么缘由。浮休受伤后不直接私下告诉袁无违,而是当众让袁怀出丑,城府心计太深。
“有哪位长老愿意带带浮休?”袁无违话音一落,整座议事大殿瞬间陷入一片死气沉沉,每个长老各怀心思,没人敢贸然说话,实在不敢贸然动作。
白顷都搞不定自己,害怕误人子弟,没什么可教这孩子的,而且要是十年内没法完成任务,必死无疑。白顷慵懒地靠在软塌在,微微眯眼注视着那汪汪铃眼带着丝丝绿纹的少年。那少年笑容可掬,目光炯炯。青筋暴起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食指的第三根骨节。一阵清风吹来,两人的眼神如江水汇集,相望直视良久。
白顷立马收回视线,心里叨叨念道:“别点我别点我,求求你,别叫我!”
少年干净的笑容如冬雪初融,率先出声:“舅舅,我想报恩。依山长老为我失去了一半修为,我想拜他为师,侍奉左右。”
白顷讪然地抿了抿苍白的薄唇,不知该怎么办。
袁无违呵笑说道:“选其他长老吧,依山长老身体多有不适,不便劳累。”
白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讪然的唇棱瞬间转化为微微上扬,心里的一颗大石头舒服地落下。
“浮休不求修仙多强多厉害,只求能好生活过,尽心报恩。”
白顷胸口的大石头重得足以让他来一场胸口碎大石,实在难受。别报恩呀,别拜我为师,我拜你为师行不行?
袁无违思索片刻,对着白顷说道:“依山长老怎么看?”
白顷想开口拒绝,但精打细算最为快速的八长老钱岱率先说话:“孩子有这份心挺好的。”
二长老郝开新高高瘦瘦,眯着小眼睛对着一脸黑云严肃的张岂鸣,声音沙哑地说道:“依山长老,孩子有心,您就收了他吧!”
“看错人了,我是张岂鸣!”张岂明嫌弃地撇撇嘴,把二长老的脸转向另外一旁的白顷。
五长老麻避摸了摸自己的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慢慢悠悠说道:“这孩子精神气甚佳,很好很好!”
“……”我怎么感觉是谁都不想要,死命劝我要?
袁无违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么多长老都同意,那便归依山长老门下。浮休,跟着依山长老好生修炼。来人,端茶,行六礼束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