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好底蕴。
“咳咳......”琴姬又咳了两声,她取出一张锦帕拭了拭嘴角,低头却是见了红。
犯病了,这个时候犯病......
琴姬瞳孔中印着鲜红血气,面上毫无惧色,她甩开锦帕,冷冷吐出:“来吧!”
下一秒,她横抱琵琶,尾尖一掂,飞身朝杜梨逼去。
如果不解决这个人,只怕难以前进一步......
此时璃龙绞牙阵半成,阵中璃龙兵将尚不能自由行动。
“晏兮!”杜梨松了印,红影翻飞中,两道旗号朝晏兮飞掠而来。
此时,漫天箭雨阵欲以破竹之势冲入傩鬼大军,而傩鬼大军上方却有坚硬柔韧的结界遮挡,傩鬼犹自向前推进,只是速度慢了下来,但若是放任不管,也是不行。
晏兮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接住杜梨掷过来的旗号,旗号上书“阴”“震”二字。
用兵之道,六字真言:“风、火、山、林、阴、震”。
其中“风火山林”,是对士兵的要求。
其疾如风:军队行动快速如风。
其徐如林:军队行动缓慢时,犹如严整的森林,肃穆宁静。
侵掠如火:进攻敌人时,象燎原烈火,猛不可当。
不动如山:部队驻守时,象山岳一样,不可动摇。
而“阴震”二字,则是对将领的要求——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若说带领一群小混混街头巷尾地去打架,晏兮当仁不让,但指挥千军万马作战,手握杜梨的旗号,晏兮却犯了难......
清音长啸一声,殉玉剑出鞘,杜梨持剑,身法夭矫,飒沓间斩破周身缭乱音波。
琴姬素手拨弦,指如流云,是一曲《秦王破阵》。
趁着现下璃龙铰牙阵未成,速速破之,一旦阵成,自己怕是要多费工夫......尹君等不了的。
杜梨何尝不知一旦阵破,晏兮与自己之前的努力就算白费,傩鬼大军只需稍稍前进百米,帐篷中的无数性命将难以保存......
晏兮见杜梨和那个琴姬对上了手,紧张了起来,那个女人可是不好惹,被自己碎魂了还能逃出一条命,令君眼睛看不见,不知道要吃怎样的亏。
不行,我要去帮他。
这边傩鬼军阵顶着结界,冒着箭雨,又是前进了数米。
耳边是军阵推进的隆隆声,晏兮看看令君,咬咬牙,扭头飞身立于璃龙军阵前,右手下劈,带着“阴”字旗挥出。
天锻兵番不仅擅备器,槐阳晏氏同样擅御守,今天就让你们好好看看小爷的本事,不就是打个群架......
《秦王破阵曲》已奏响了半阙,声声音波中凝聚着巨大的灵力,一旦曲终,秦王行至终章,半成的璃龙阵将岌岌可危......
杜梨卸下外披的白衣,里面是庄重利落的狩岳袍,他旋身自璃龙阵中抬出一只红皮铜环大鼓,抬手击出鼓声擂擂,气势恢宏的鼓点震荡开来。
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
战争中,击鼓以前进,鸣金以收兵,鼓声一出,璃龙铰牙阵气势大震,配合晏兮劈旗的号令,手握铰牙盾的璃龙士兵纷纷顶上,以盾结出宫山阵。
山峦泰岳般,挡在傩鬼身前,铰牙盾之后是手握银钩长矛的士兵,一旦有傩鬼靠近,便刺出手中长矛,扎它们个透心凉。
长矛之后才是弓箭手,不断地投射利箭,盖死傩鬼大军的后方,攻击的范围覆盖了整个傩鬼群。
笼罩上方的结界不断消耗,不少傩鬼纷纷中箭,靠近的傩鬼也被长矛勾住,不过它们皮糙肉厚,璃龙兵将又是人型大小,一时间双方陷入了胶着状态。
声声鼓点冲闯腾越,一曲《将军令》,时而如珠走盘,时而风起雷鸣。
“铮——”四弦一声如裂帛,琵琶弦断。
琴姬纤指一顿,已是再难弹奏,她恍然自曲中醒来,喃喃道:“真是狡猾,竟以鼓扰音。”
大鼓穿透力强,波及范围广,声波即可达十里之外,借助击打战鼓释放灵力,磅礴气势下,琴姬乱了节奏,弦断已是不能再弹了
杜梨止了鼓声。
“咳咳......”琴姬忽然止不住地咳了起来,她不停地咳,不停地咳,直咳脖颈通红,面白如漆,直咳得弯下腰去。
“姑娘,莫要再上前一步了。” 殉玉剑飞浮身侧,杜梨没有再出手。
“阁下不必在意,”琴姬终于止住了咳嗽,她喘了喘,抬起咳出泪的眼眸:“不过是妾身娘胎里带来的顽疾,我们继续吧。”
下一秒,六节紫竹棍入手,琴姬轻灵一跃,长棍舞花,以劈山倒海之势,再次朝杜梨劈斩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请允许我叫琴姬一声大佬,身患顽疾一个人硬杠令君和阿晏。
姐姐艺比天高,命比纸薄。
至此我的数字军团齐活了,咳咳排个队排个队
孟公灵、一川、赤二、三白、阎四、琴五音、阎柳、阎七、瑞八、九龄珠。
☆、急转
“怎么回事?郁嗅那鸡贼,做的什么勺当,灵斗幡都炸成这个样子了,他怎么还不来!”
阎雪肩上了敷春城楼,满眼是密密麻麻的刍灵。
骑兵,步兵,重甲兵皆有。
另有无数灵兽压阵,蚁幻、狐媚、鸟灵、虹异、树怪、虎变、龟报、蛇魅、猴精。
今日春蒐有趣,狩猎射柳,自己在山间多逗留了一会,天色渐晚也不曾回营地。
亲信来报,敷春城外聚集大量妖兵刍灵,像是要破阵攻城。
“这唱得是哪一出啊?敷春城十年没妖乱了,郁嗅那个管事的都不知道张张神儿?”
阎雪肩颇为疑惑,她扭头扯过一个乱脚的敷春冥兵,催促他快去把郁嗅找来。
那个敷春冥兵唯唯诺诺地应了,慌脚鸡般地跑开去。
阎雪肩急了起来,咒骂道:“冥兵就这几个闲瓜蛋子,尉官一个也没有,敷春都死绝了不曾?这守城的原始阵法脆得像一根麻瓜,大外甥的府君大人要是再不来......没有掴虚月……全面开启敷春池筠阵,你看看,这破楼能撑到什么时候?”
敷春城录属酆都七殿,对于敷春池篽阵的奥秘,阎雪肩多少知道一些。
敷春城地势平坦开阔,无凭无障,要想守得此地平安,事先需埋设强力的先天阵法。
历经百代城隍,守护敷春城的池篽阵固若金汤又变化万千,其辅助的阵点一万四千数,由专人看守维护。
一旦妖物来犯,阵法自行启动,杀灭敌人,此是池篽阵的第一重防御,亦称原始防御。
若是敌人的数量多,破坏力强,则需要启动二重防御,借助城隍手中的法宝“掴虚月”,全面开启池篽阵,确保神鬼难犯。
“阎七夫人,敷春城垒春门、叠春门告急,同时发现大批九天天兵攻城。”手下亲信速报。
“这和九天又有什么关系?!”阎雪肩惊疑回头。
十年未曾有妖乱的敷春城,偏偏今日又是隍朝会,九天还搅和其中。
自己从雾浴山一路赶来,这段时间内,不仅敷春城隍郁嗅不见踪影,连参加隍朝会的仙家也是身影寥寥。
阎雪肩一柄长鞭多次游走生死边缘,她很快冷静下来:“敷春有四门,除了我们所在的枕春门,垒春门、叠春门战报告急,那缀春门呢?还有一个缀春门怎么样了?”
阎雪肩的亲信跟随她出生入死多年,素质极好,有条不紊地回禀:“缀春门地势不如枕春门,门前有大江绕流而过,作为刍灵进犯的阻拦,原始防御又较为脆弱,已叫刍灵大军破了原始防御,入了敷春城......”
“什么!”仿佛一个火辣辣的巴掌抽在了阎雪肩脸上,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边的火尖银鞭,直握地指节发白。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刍灵集结而行,贪魂而图,以饱内里空虚,以慰墓中怨困。
刍灵大军一旦进城,敷春城百万居民,无数生灵......将是一场噩梦般的浩劫!
自己供职于七殿酆都,死灵活灵都从手底下过,老者闭目安沉的魂魄,婴儿生机勃勃的魂魄,迎来送往,一丝不乱。
如今这座敷春城魂魄动荡,生灵难安,即便自己一会儿战死在这城楼之下,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已故的祖祖辈辈!
“它们入了城后,已经摧毁了三百余座灯楼,现下灯楼摧毁的数量还在增加。”
“灯楼......那是池篽阵的阵点!” 阎雪肩紧咬银牙,抑制住跳脚的冲动,“敷春城灯楼一万四千,对应池篽阵点一万四千,若灯楼都倒塌了,阵点被毁,这座敷春城就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眸光几个闪动,阎雪肩缓了缓神,沉下声音问道:“我们手下有多少能打的兵?来参加隍朝会的地仙城隍,活蹦乱跳的还有多少?”
“回禀七夫人,敷春城内有冥兵六千,已经分散城内斩杀刍灵,我们这次参加隍朝会,随行的冥兵有且仅有二百......
另外雾浴山的营地悄静一片,各位仙家不知为何皆昏迷不醒,仅有数十位没有回帐篷的仙家,在接到消息后,已经分别上了叠春门,垒春门的城楼......只是大家本次为参加盛会而来,随行的冥兵皆是不多。”
亲信的声音像一条平直的线,但阎雪肩的胸腔却大起大伏地震了起来。
怎么事态忽然间就糟糕到了这种地步!
城下铁骑铿锵,坚甲摩擦,原始防御就要被攻破,城内亦是火光四起,喊打喊杀,耳边婴儿惊惧啼哭的声音传来......
阎雪肩收拢震颤的心神,挽袖提鞭,扭头观察城下的状况,嘴里下了指令,“多多派人,去找到郁嗅,他不会无故不来,一定是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
另外留冥兵三千清扫城内刍灵,另外三千,枕春门,叠春门,垒春门各调遣一千冥兵以做支援,不能光顾肚子不顾门脸。”
“是!”一批冥兵领了阎雪肩的铜符,几缕青烟四散掠过,眨眼不见。
阎雪肩继续道:“你们剩下的,去找尉官鹿世鲤,速速,再去雾浴山的营地看看,只要有胳膊有腿的,醒着神的,都给我拉到城楼上来,在敷春好吃好喝这么多天,也该知道知恩图报,快快快快快!”
一叠声的催促,阎雪肩真的急了,这刍灵大军来得快,来得怪,阎雪肩问天天不应,她很快从敷春城的迷离繁华中抽离出来,勉强抑制住震颤的心神,作出了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
“再传我命令,告诉上了城楼的仙家,叠春门,垒春门不能再丢,谁要是不使力气,弄丢了城池,我阎雪肩手底下没有败将,杀无赦!”
听这杀气腾腾的言语,随行的亲信仿佛不认识这个正在说话的阎雪肩了,就在昨天,她还是一个有些坏脾气但护短的阎七夫人。
“是!”青烟掠过,从阎雪肩镇定的话语中得到勇气,最后一批冥兵答应着去了。
阎雪肩交代完这些,口干舌燥,还没等她喘口气。
“回禀阎君,缀春门虽关闭城门,重修原始防御,但大批刍灵皆知此地防御薄弱,再次攻击缀春门,欲从此门进城......”一个冥兵落在城楼上,躬身回话。
“你他妈,还没完没了是不是!”
阎雪肩啪地一下砸碎了手中的盖碗茶,她南征北战,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虽为女子,却也是练就了动辄问候人家父母的能力。
阎雪肩凝眉思忖片刻,掏出一大把火符,塞入冥兵手中:“破罐子就要破摔,去,把缀春门给我点了!”
“啊?”冥兵不解。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阎雪肩做势要揍人。
“是是!”冥兵得了令,慌不迭行礼退下。
片刻,缀春门火光大起,城门内外烧成一片火海,刍灵迫于面前横流肆虐的火舌高温,暂时撤退,放弃了攻城。
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城里城外都打成这个样子了,大外甥和郁嗅连个影儿都没见着,他俩去了哪里?好端端的,参加隍朝会的仙家怎么都昏过去了?是九天在捣鬼?
一万个问题,阎雪肩此时头生疑海,眼冒急火。
她拉了一头战马来,足踏蟒靴,手掂银鞭,率先冲入刍灵军阵,那只狩猎用的猞猁照样蹲在她的后腰处,头部到背部拉出一条力量的曲线。
阎家在战场上带头冲锋,是从酆都大帝那里留下的家庭传统。
一般来说,战场冲锋,指挥者不在前列。
阎雪肩从小跟随长辈上战场,刀锋舔血。先辈们率先示范,带头砍人,英勇无双,个个是英雄好汉。
在这方面阎雪肩也不遑多让,细骨钗环,血做胭脂,万军从中勒马过,翠袖亦紧握虎符。
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阎雪肩知道,要是剩下的三座城楼再有什么差池,只怕把酆都大帝从坟头里刨出来,都无力回天了。
虽是守城,阎雪肩认为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她提鞭闯入刍灵军阵,左突右杀,切瓜砍菜,如入无人之境,银鞭垂落点点血珠,前方的刍灵清扫完毕。
她驰骋中勒马回望,手腕遥指,猞猁一口灵波吐出,数十只刍灵灰飞烟灭。
奇怪。
太奇怪了。
这群刍灵,和攻城的残戮比起来,简直就不值一提。
顺利得超出了想象。
古语云:反常者必不久矣。
诱敌深入!
四个字映入了阎雪肩的大脑。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周身已是围匝数重,漫山遍野的刍灵,与盘旋上空的妖兽,堵死了逃生的各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