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傲然道:“你以为抓了我、得到了这本册子便无事了?不,我圣教将会沿循这本秘籍中所藏的线路,从而取回圣教之物——发兵天下,平歇黑暗、海晏河清!”
蔺莺时只想听那个好听的声音继续讲师兄,没成想听了一耳邪\教 传\教现场。
他叹了口气,心里盘算着去见这位说话的公子一面。然而看着眼前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的两个男人,发愁地想着要如何才能看到那公子的面容。
......身高太矮真的不行啊。
龙华奕却冲着她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让我继续猜猜......王大是你杀的吧?”
他朝着一旁昏死的高大点了点:“那看起来便是个莽夫,是绝不会想到利用面|具杀人的。”
“嗯......那么,应该是你,对吧?”龙华奕盯着胡方梨的眼睛,明明是温和的模样,却看得她毛骨悚然,“高大的动机很清楚,他想替死得不明不白的弟弟报仇......那你呢?胡姑娘?你可是这般无利不起早的人啊。”
“所以......王大一家,我猜猜......嗯。”龙华奕冲着她弯了弯眼,“他们全家都是你们的探子对不对?你之所以借王大的手杀人,是因为他们想脱离你们对不对?”
胡方梨猛地抬头,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怎知......”
然而剧痛早已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无法说出完整的话。女人艰难地咬着唇,秀美的唇角留下一丝鲜血。
龙华奕再度出手,将一粒玉白的药丸弹进她的嘴里吊她的命。直到尝出这番滋味,她才想起来,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华服男人究竟是谁。
她愤恨道:“原来是你......!”
龙华奕拍拍手:“是我,是我。我本来还有点可惜,因为你似乎只记得裴兰秋,不记得我了。被像你这样漂亮、却又心肠歹毒的姑娘记着,对我而言可是好事。”
他眨了眨左眼:“那我们继续如何?你只要说是或不是。怎么样,很简单吧?”
胡方梨用尽全身力气尖叫道:“你休想......啊——!”
女人被催动的药效疼得不住尖叫,龙华奕却摇了摇头,竖起一根修长的食指停在弯着的唇边:“都说了,你只要说,‘是’,或者‘不是’便好了。”
暗处。
蔺莺时被拦在外头,也被堂中不时发出的尖叫给惊到。少年平生从未见过这般的场景,手有点哆嗦,但也强迫自己去仔细听,总算也是坚持了全程。
——王大是被胡方梨杀死的。她假借送上门的馄饨,提着高大的刀灭了口。
然而凑巧王大的妻子还在外头做生意,于是她便喊了管着飞魔印的高大前来,将这一院子的血腥味封住,并锁上防兽锁。她自己缩了身型裹着虎皮埋伏着,待王大的妻子回来便杀了她。
胡方梨为了掩人耳目,卷了虎皮和凶器丢往飞鸟崖,吩咐高大用内力打乱现场,营造江湖人抢劫的样子,并将飞魔印贴在极其隐蔽的地方。
所以那开关有血指印。蔺莺时想。原来是这位打开了门,又锁了门。
而这两人,也都是在外头的地界无恶不作、杀人放火之徒,只不过是扯着慈悲与正直的幌子,做着更恶毒的事情罢了。
杨闻之轻轻叹息:“这就是魔教啊......”
他深深呼吸几下:“真是、真是......”
杨大公子涵养极好,犹豫颇久,也只吐出一句“不得好死”,骂人的活,他做不来。
他也只能叹口气:“只希望......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钟念瑛则缓缓道:“这世上,有许多人都想脱离魔教......却绝非易事。”
蔺莺时抬起眼看他,揪着男人袖子的手却没松。男人轻叹,伸出手,虚虚将人半搂着抱了抱放开。
......魔教,当真是害人不浅。少年握了握拳。
随着两人被押进密牢,今晚也注定是不眠之夜。
灯火通明的太守府在满城的灯火中仅仅是一隅罢了,里头发生的一切都被厚重的大门和侍卫抵挡在外,不露一点风声。
钟念瑛和杨闻之还有家族里的事情要做,于是蔺莺时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蹲在房顶上。他们这处小院是二层的小楼,晚风将他的长发吹起,覆云花枝上的叶子也跟着抖了抖。
少年垂眼看着远处的灯火,整座覆云城大得很,也没有黑夜,连绵的灯火像是一直能通到覆云山脚,它的夜市与白日一样繁荣。
“小美人,在看些什么呢?”
是在堂中审讯的那位姓龙的公子......为什么都喜欢这么叫我?山下人真怪。
少年无奈而惫懒地回头看一眼,龙华奕笑意盈盈地站在不远处。他轻功似乎也不错,此刻稳稳地站着——只不过也只能站着了,覆云城的房顶不好走。
蔺莺时眨了眨眼:“这位......龙公子,你蹲下吧,这样不会摔。”
龙华奕的笑脸险些裂开。
第14章 天枢城
蔺莺时站起身来,在难以行走的房顶上如履平地,来到牢牢站着的龙华奕身旁。
少年疑惑地看了看这个硬要撑着站直的男人,咕哝了几句,便慢悠悠地蹲在了离他一人宽的地方。
龙华奕瞥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蔺莺时点了点头:“自然。”
虽然不知道这位让钟先生和杨兄都讳莫如深的龙公子是谁,但既然开门见山地来找他,和他谈谈便是。
冷风吹过,深感北境严寒的龙华奕终究还是抛弃了气度,缓缓蹲下来。
蔺莺时想了想道:“你认识裴兰秋对吗?”
龙华奕唇角微勾,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问话:“自然认识。我们还曾共过事。”
蔺莺时便追问道:“他现在在哪?”
龙华奕轻笑一声:“我怎么知道?”
蔺莺时沉默了一会儿。
这人很恶劣。他想。一看就是要迂回的人,而且就算是知道,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于是他换了个方向:“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龙华奕诧异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他的仇家?万一你们有什么恩怨,最后变成了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那我可不是里外不是人?”
他摊着手,一连串的问话从他那张姣好的唇吐出来,明明是温文尔雅的语气,却一个个都锋锐得要命。
少年突然问道:“你认识钟先生吗?就是杨家的客卿,一直站在堂下的那位。”
龙华奕点头:“哦,他啊,我认识。杨家的客卿,和他有过几次碰面。”
蔺莺时点点头,也不再追问。
龙华奕本来便是想要好好调\戏一下这位眼熟的小美人的,然而他放出诱饵,左等右等,也不见身旁人上钩。他挑了挑眉,用余光看了看这位看似有些落寞的少年。
少年的表情淡淡的,没有多少愤怒或者憋屈的表情,这让一向在交谈中占据上风的男人有些好笑。于是换他问道:“你好像并不惊讶的样子?”
蔺莺时点点头:“龙公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好接近的人。我问你这些问题前,我心里已经有点数了,你一定不会正面回答我的。”
少年眺望着远方:“但是,在你口中我知道了,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做他的事情,总有一天我们可以见面。”
龙华奕轻哼一声:“你倒是不急。你和裴兰秋那臭小子什么关系?”
蔺莺时转过头,澄澈的桃花眼里满满的不高兴:“你看起来并不是他的朋友。”
龙华奕乐了:“哦?何以见得?”
在月光下少年的眸子格外吸引人,清凌凌的眼睛里全都是好看的光芒。
龙华奕见过很多双漂亮的眼睛,不过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眸子,有着一种天真的纯然与强大沉稳交织的矛盾感。
他起了兴味,心想裴大这个师弟当真是不谙世事,像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动物,纯粹得可爱。
“你看起来应该是知道我的。”蔺莺时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不然你也不会在审讯结束后径直来找我。”
他想了想道:“他是不是有话拜托你带给我?”
龙华奕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少年。蔺莺时心里直打鼓,他生平第一次与这样难缠的人交谈。这人将他人的苦闷视作乐趣,仗着自己一张好脸和容易亲近的气质,操纵着别人的情绪。
这个人很危险。蔺莺时小脸微皱。也不知道师兄是怎么和这人认识的。
对视良久,男人突然“扑哧”一声:“算了,小蔺师弟,你可真不好逗。”
在蔺莺时果然如此的眼神中,龙华奕故作失落道:“算了算了,告诉你便是......你师兄托我好好看顾你,顺便带你领略这人间美景。”
“等到时机成熟,他自然会出现在你面前。”
蔺莺时怀疑地将龙华奕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清凌凌的桃花眼里仿佛在说:就你?
龙华奕暗地里咬牙切齿了一会儿,脸上仍然端着完美无缺的笑容。
蔺莺时收回怀疑的小眼神:“可我已经答应钟先生和杨兄去江南。”
青年暗地里骂了一句,唇角仍然勾得好看:“没关系,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刚好我也有任务在身,要去江南。”
面对着少年满满的不相信,龙华奕在心里冷哼一声。
让我替你看小孩?看我不从你宝贝疙瘩身上扒点东西下来我就不姓龙!
男人微笑着,和严肃的少年对视一眼,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第二日,和太守府交代完一些必要的事项,蔺莺时跟着杨家的马车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
龙华奕则带着笑容,脑门上青筋横跳地被留在了原地。
魏邑诚恳道:“臣办事不力,还请奕王爷相助。”
龙华奕黑气弥漫:“......来人!”
......
钟念瑛不愿意待在马车里,便毫不在意地接手了车夫的工作。而因为甩掉了那个笑面狐狸,蔺莺时心情颇好地坐在马车边缘,懒懒散散地靠着男人,晃了晃小腿。
男人的内伤已经好了很多。见状他无奈道:“......腿收好,坐好。”
少年哦了一声,规规矩矩地坐好,但无意识哼着的口哨却显露了他的好心情。
杨闻之撩开车帘,俊朗的眉眼带笑:“蔺弟可真厉害,我刚刚还以为是这山林中的鸟儿。”
蔺莺时眨了眨眼,冲着他又吹了几个清脆的音。这会儿两旁的山鸟也跟着唱了起来,少年便抱着流火剑,和着鸟儿们的歌声,一唱一和地吹着口哨。
杨闻之笑了笑:“还有半日,便要到长城了。过了长城,咱们便能看到真正的桃花了。”
说着杨大公子便来了兴致,毫无世家公子模样地挤到了外头。幸亏杨家的马车够大,三个人挤在前头也足够宽敞。
“离长城最近的中境门派是点星山。”杨闻之道,“这个门派虽说是正道门派,却有些神神叨叨的。蔺弟,你以后在这江湖中行走时,万一碰到那些打着旗号上书‘点星山真传’的,一般都是假的。”
蔺莺时停了口哨,好奇道:“神神叨叨的?”
钟念瑛插嘴:“就是一群算命的,打着一群神棍的名号行骗罢了。”
杨闻之咳了咳,连忙补救道:“没想到钟先生也看不太惯他们啊......点星山的人,号称能够循着星辰看透一个人,据说神得很,嗯。”
钟先生居然也会说笑,有一种家里长辈当着小辈的面说别人小话的感觉......杨闻之赶紧摇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蔺莺时似懂非懂:“那点星山弟子,真的能够算命吗?”
钟念瑛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少年柔软的头发:“谁知道呢。不过除了他们掌门,其余的也就那样吧。”
男人甩了甩马鞭:“都是一群学艺不精的。”
在马蹄哒哒的声音中,少年点点头:“哦。”
......看来确实是一个神叨的门派,不过弟子应该很多吧。
伸出两根手指数了数自家门派的人数,蔺莺时老成地叹了口气。
杨家的老仆已经先一步过了长城,此刻正在最近的天枢城嘉祥客栈等他们。
“是我们杨家的客栈。”进了城,杨闻之有点公子的包袱,这会儿默默地缩了回去。等在城门口的老仆接过赶车的重任,因此杨闻之便为面前这两个不懂如何喝茶的江湖中人斟上了一壶茶。
“我托老杨拿的库存,雪里梅坞。”杨大公子重新拾起了世家公子的架势,仿佛在路上叽叽呱呱说着世家八卦的是另一个人。那把从不离手的玉骨扇再次出现在他的手中,杨闻之挑起车窗的卷帘,为蔺莺时指点着城中的景象。
“天枢城不算是一个典型的中境城市。”杨闻之道,“毕竟沟通南北,因而在这里也是有北货市场的,还能看到一些来自北境覆云城和赤狄的货物。”
蔺莺时顺着他的指点看去,那头有许许多多来自长城外的商人,正吆喝着伙计,搬下一箱又一箱的皮子。
“那头,就是来自南境的市场了。”杨闻之咔哒一声打开玉骨扇,惬意地扇了扇,“四分的市场都是我杨家的商铺。”
蔺莺时睁大了眼。
他扒着窗沿往外看,像只刚刚下山的小动物,好奇地睁着眼睛看着外头。
他转头问车里的两个江南人:“那是什么......?”
蔺莺时指着的是一家绸缎铺子,老板正指挥着伙计,将一车车华美的绸缎从车上卸下来。他们取出样品,手一扬,一幅幅绚烂华美的画便在架子上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