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绛左顾右盼,张仪抿了抿嘴,说:“你看右面。”
隧道两侧分别有四个应急连接洞,张仪果不其然又看到了那辆挡在铁门后的僵尸车,他啧了声,突然听见阮绛低声说:“张仪,那边有个人。”
他赶忙回头,只看见阮绛那一侧的洞内有个人影一闪而过。阮绛两手还扒在窗户玻璃上,回过头瞪着眼睛,“你看见了吗?”
张仪不答,提速一口气开出了隧道。
车子再次停在应急车道上,张仪把安全带解开,打开窗户看了眼身后明晃晃的隧道入口。他有点头疼,问阮绛说:“是个什么样的人?”
阮绛想了想,答说:“没太看清。站在连接洞的阴影里,一身黑,男的女的看不出来,但戴着斗笠一样的东西。”
第十三章·斗笠
张仪两手搭在方向盘上低头思索,结果旁边阮绛拿出手机咔嚓拍了张两人的合照。
“非常有纪念意义,简直可以当作定情信物。”阮绛满意极了,看着那张照片笑眯眯地说。
他拍完,张仪重新系好安全带,“再来一次。”
两人留心着一侧,这次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人。穿着一身很普通的黑衣黑裤,戴了个脏兮兮的斗笠遮住了脸,只是他并不站在洞里,而是已经走出到了洞外,面朝前直挺挺地立着。
张仪面不改色,冲阮绛低声吩咐道:“找零钱,要硬币。”
“硬币?”阮绛傻了,一面伸手去够两人的钱包,“上哪儿找硬币去,你有吗?”
移动支付发达,谁还带硬币出门。眼前黑了,车子驶入夜色,这回张仪没停,反而提了速。阮绛手忙脚乱地从两人钱包的夹层和包底儿翻出了六个硬币,问张仪说:“五个五毛一个一块的,够不够啊?”
“够了。”张仪一脚油门踩下去,“你不要盯着他看。”
车飞快地穿过隧道,两人发现那个戴斗笠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距离隧道出口不远不近的位置了。阮绛总算有点紧张了起来,握着硬币屏息,张仪低声说:“开窗户朝着他把硬币扔出去。”
话音刚落,阮绛打开车窗,朝着那个从车身一闪而过的怪人把硬币全抛了过去。
“别回头!”张仪道,阮绛这些年经验丰富,听见张仪声音立刻就硬生生止住了自己要动的脖子。不知是不是因为车速太快,他总感觉并没有听到硬币落地的声音。
车冲出隧道,阮绛眼睛刚要看后视镜,张仪又提醒道:“别看。”
两人都不说话,开出去了几分钟,后视镜里出现了一辆车,从旁边超了过去。前面的路笔直平坦,那诡异的隧道总是没再出现!
阮绛松了口气,问道:“幸好幸好,怎么回事啊?”
张仪想了想,不咸不淡地答说:“没什么,要买路钱的罢了。”
阮绛哦了声,靠回了椅背上。
“距离桃源村还有,二十三公里。”
导航猝不及防播报路况,把两人都吓了一跳。阮绛呆了下,低头笑了,“真是难忘的晚上。”
张仪本来没出声,隔过半晌,他蓦地说:“其实想想看,要是两个人被困在走不出去的隧道里,也挺浪漫的。”
阮绛偏头,张仪轻轻笑了下,“不过还是算了吧。”
两人到民宿后认真给民宿老板道了个歉,洗了个热水澡就睡觉了。
等早上张仪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他拿靠枕遮光,瞄了眼阮绛。阮绛穿着浴袍坐在玻璃窗前的椅子上在看手机,张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在查昨天晚上的事,闷声问说:“查到什么?”
“啥也没查到。”阮绛放下手机,“倒也是好事,别人估计没遇到。”
他看向床头,张仪把枕头放在旁边,直挺挺地睁眼躺着就是不起来。阮绛笑笑,干脆趴在床头旁边,小声说:“毕竟他们没有我家张仪呗。”
张仪还是没反应。
阮绛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唉,多大的人了。”他说着在张仪脸上亲了下,刚亲完,张仪坐起来,面无表情道:“吃饭去了。”
第十四章·上山
中午的时候,张仪想了想还是把整件事上报给了韩仕英。韩仕英回了个收到,又发说:你们去山里了那能不能够点香椿回来啊,吃香椿炒鸡蛋。
张仪揉了揉眉心:香椿是清明前去摘的。
韩仕英不回了。
阮绛在旁边笑了半天,“她怎么这么没常识呢?”
张仪想起一茬来,讲说:“她以前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拎的大小姐,霍雀照顾她估计挺不容易的。”
“还有这回事?”阮绛略一回忆,好像是有点那个意思。据霍雀说韩仕英刚来处里的时候天天被她催着去考驾照,不过那个时候俩人还没去,不太清楚。韩仕英是几个人里年纪最小的,今年才二十一,很多人这个年纪还在念大学呢。
“那她怎么跑来这种地方上班,”阮绛脑补起来,“叛逆期吗?”
张仪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差不多吧,她自己说是和家里吵架了。”
阮绛倒是知道张仪本家和她家是很远很远的那种表亲,要不怎么想也是不会放心去“处里”这种听起来有点像非法组织的地方兼职。
老实说,这份兼职阮绛简直满意得不行,既可以做自己感兴趣的,又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呢?说起这个他想起晚上的直播来,“我晚上就去附近山上转转好了,这附近都开发的挺好,不会迷路的,你不用陪我去。”
“不行。”张仪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万一有事我找都找不到你。”
阮绛折中说:“那我们一起去?”
张仪不答,过了半天才叹气说:“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就没个怕吗?”
两人也算是老夫老妻了,阮绛当然听得出他话里答应的意思,勾着他的脖子在“同福客栈”的群里给众人预告了一下晚上。刚发完,小芒冒出来尖叫道:啊啊啊山中约会,太浪漫了吧!
阮绛回了个表情,顺口道:“小芒也是关大的学生,说不定以后你俩还能遇见。”
张仪哦了声,“得了吧,我又不认识她。”
“她认识你啊,”阮绛一脸骄傲,“她追我们的直播一年多了,从之前那个平台就在看来着。”
张仪对阮绛那些直播时认识的朋友不甚清楚,尽管他就在同福客栈的群里——除了老邢——老邢有张仪的手机号码,会在阮绛电话打不出去的时候通风报信。
两人整个下午无所事事,晚上还在民宿的院子里烧烤吃,阮绛发了个朋友圈,附上了那张合影。他盯着那张合影看了半天,戳了一下张仪,“我老公真好看,比他高中的时候还好看。”
张仪老脸一僵,捏了下阮绛的鼻子。
两人十点准时出发准备上山,据民宿老板说附近还有在山上野营的,也就对两人半夜出门见怪不怪了。不过走的时候他还是提醒说:“山上有蛇,小心点哦。”
阮绛开了直播,一面和观众们互动,张仪不想入镜干脆走在了前面,拿着手电筒,走几步回头提醒说:“阮绛看着路。”
公屏上又开始起哄:看看张哥看看张哥!
阮绛把摄像头调成后置,张仪挺拔的身影在昏暗的山间若隐若现,他就跟后脑勺张了眼睛似的不回头了专心看路,阮绛和直播间一问一答说:“没有,没有。我俩出来玩的,总得歇歇吧?”
两人溜达进了树林里,张仪在心中默念道:“仪方不见蛇。”
身后,阮绛还在闲聊,“对,我俩高中同学,同桌。不是,我先追的他——好了好了不能再讲了,再讲封号了。”
夜风有点凉,一摇树影像是无数人在拍手。阮绛赶上来和张仪并排走,说:“你给大家讲讲进山要注意些什么呗?”
张仪想了想,慢慢说:“嘴里不要讲乱七八糟的话,尤其是在树底下。”
“还有呢?”阮绛又问。
张仪瞥了眼背包,“东西莫名其妙丢了也不要骂骂咧咧的,小心被听到。”
他这样讲,直播间里有人发道:怎么突然凉飕飕的?
又有人问:张哥到底是干什么的?
阮绛抢说:“张仪是关大的学生。”
公屏还忘不了刚才的话题:张哥再说几句呗?
“还有,不要作死。”张仪这会正经地盯着屏幕,把脸转了过去,“不要模仿你们小软。”
气氛顿时又轻松起来,阮绛对今天能拍到什么东西没报希望,只当是饭后散步了。老观众们也都知道张仪不爱说话,和阮绛闲聊起来。两人走到了山顶上,眺望远方,附近的民宿亮起的橙色暖光影影绰绰,头顶上半轮明月,启明星亮闪闪的点缀在不算多的星子中格外显眼。
“给大家看看星星吧。”阮绛笑眯眯的,把手机举到头顶。
直播间众人刷屏:啥也看不见,一片黑。
阮绛拿石头支起来手机对着身后远处的山景,把背包垫着坐在了地上。张仪看了他一眼,默默也坐在了他身旁,还顺手把直播间静音了。手电筒被两人放在身旁,张仪沉默了片刻,把头靠在阮绛肩膀上道:“你说我们是不是俩傻逼?”
“也挺清净的,”阮绛被他说的乐了,“难得清净。”
张仪抬头,两人对望片刻,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阮绛的眼睛却雪亮。也不知道谁贴过去,两人吻在一起,阮绛身上冰凉,张仪心想是该回去了。他舔了下阮绛嘴唇,刚要继续,阮绛蓦地撇开头,“等下,直播间在说什么?”
张仪眉头一皱,阮绛已经错开他够到了手机。
直播间的观众们在尖叫:小软呢!你们在干什么啊后面有个东西过去了!
弹幕成片的“啊啊啊”,还有人不停地问说:你们看见了吗,你们都看见了吗?
阮绛赶忙把静音关了,往上翻公屏看看是什么情况,身旁张仪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同福客栈的微信群,老邢和小芒也在里面问:你俩是不是静音了?刚才你们身后有好几个白影飘过去了!
张仪和阮绛对视一眼,朝身后看去。
第十五章·神像
身后黑咕隆咚啥也没有,山风打了个旋儿,吹起一片落叶。
张仪起身,冲阮绛吩咐道:“在这儿等着别过去。”
他说完自己拿起手电筒朝着身后的树丛走了过去。平时张仪不来的时候都会给阮绛录屏,没想到自己在跟前居然错过了。山林里能出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张仪举着手电筒扫了圈周围,最后在一棵树后发现了几座小小的神像。
这些神像有菩萨有关公,大概十来个,都是二三十厘米高的陶瓷制,是很常见的那种信众家里就会供奉的小像。林林总总在树下摆了一地,有些底座还被磕坏了,碎片就扔在旁边。
大晚上看见这些是有够诡异的,张仪转身,阮绛还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见他看过来忙说:“怎么了,没事吧?”
张仪点点头,又摇摇头。阮绛见他没什么大反应,自己也走了过去,探头朝树后一看,啧了声问说:“怎么会在这儿呢?”
“可能是附近住的人不想供奉了就扔在山上了。”张仪低声道,“这种情况,只要有了第一个就会有人有样学样的。”
阮绛的摄像头对着自己,又看了一眼问道:“可以拍吗?”
“别拍。”张仪刚说完,阮绛突然打了个哆嗦,念叨说:“好冷。”
张仪立刻拉着他走远了些,两人站到刚才那片稍空旷些的地方,阮绛对着摄像头干巴巴地笑,解释说:“今天先下播啦,你们张哥不让我拍了。”
关掉直播,张仪才道:“你跟我念,婆珊婆演底摄。”
“婆什么,婆什么?”阮绛懵了,“再说一遍。”
张仪一字一句教他说:“婆珊婆,演底摄。”
阮绛照着重复了几次,蓦地感到眉心一阵发热,刚才那种阴寒感消了下去。张仪这才放心,抓起他手道:“回去了。”
两人匆匆忙忙地下山回了民宿,老板看两人脸色都不太好还调侃了几句是不是真遇见蛇了。张仪犹豫了片刻,还是问说:“老板,附近有寺院吗?”
老板不太明白怎么突然提这个,回忆了须臾答说:“有,你们沿着省道往东开几公里,有个小庙叫祥云寺。”
两人回了房间里,阮绛才憋不住了,“要处理一下吗?”
“恩,”张仪点头,“放在那儿不太好。”
阮绛好奇道:“要怎么处理啊?”
张仪倒了点热茶递给阮绛,“一般来说,如果信众要在家里供奉神像,是要请师父开光的,哪怕没有大能开光也至少要用柚子皮擦擦处理下。自己请了就供奉在家里,或者根本不是信众的,反而容易会招惹外邪入驻。”
“那我们明天早上再上山去?”阮绛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