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身上略显冷清孤傲的信息素,放在盛愿的气质里居然是刚刚好。
盛愿无言以对,楚徊的呼吸隔着一层皮肤渗进他的血肉里,那感觉真是异常难以形容,盛愿总觉得身体有哪里不对劲,血液烧起来似的发烫,完全不敢动弹,只好僵硬着四肢让他在敏感的后颈处蹭来蹭去。
过了一会儿,楚徊又想起了什么,兴师问罪般质问:“你说我不经常笑是什么意思?”
盛愿:“………”
这是他跟桐斜刚“交心”那会儿的话了,楚徊居然到现在还能记得。
“你本来也不常笑。”盛愿解释道。
楚徊板了板脸,低声说:“是,我这辈子也没笑几次,所有和颜悦色都是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盛愿陈词反驳:“……我没有不满意。”
楚徊不是“过耳不忘”,他有作为“桐斜”那短暂而美好的四年记忆,当时盛愿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就跟扎了一下似的,而现在曾经过往串成一线,又扎了他第二下。
楚徊并不是面瘫,做起嘲讽、冷笑等表情那是“信手拈来”,而在他成年之后,所有的笑容几乎都是盛愿给予的,少年时的盛愿是他心间最美好的向往。
而现在,时光强行“拔苗助长”,他们两个人都能独自撑起一片天地,盛愿的骨架甚至比他还要坚广,不再需要他全方位小心呵护了,楚徊对他的感情却是“历久弥新”,不管什么样子都让他牵肠挂肚。
——楚徊不能不难过。
一个小时前,他在医馆睁开眼的时候,所有记忆还都停留在他的腺体被剖出体外、而盛愿躺在他另一张手术台上生死不明的时候。
然后虚空之中一道相同的灵魂附到他的身上,属于“桐斜”的记忆才慢慢归位,在知道了盛愿那三年代替他留在Gen时,那滋味简直是在他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插了鲜血淋漓的一刀。
盛愿看楚徊的表情又沉凝了下来,应该是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他握住楚徊削细苍白、骨节分明的手腕,温声询问道:“你困不困?快十二点了,去睡觉吗?”
楚徊把一杯牛乳喝完,洗漱完了之后跟盛愿并肩排躺到了床上。
坦诚来说,楚徊不是个擅长风花雪月的Alpha,那精于算计的脑子稍微一降温,感情的洪流逐渐褪去,他的思维零件就开始不自觉地高速运转了起来。
四年前的记忆姗姗来迟,有一笔浓墨重彩的旧账也该好好算算了——西利这个无恶不作、罄竹难书的贱|人,迟早有一天要死在他手里。
楚徊在面无表情、只是稍微眯起眼的时候,那种处变不惊、运筹帷幄的气度就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翻过身看着身边的人:“我一直没问你,BC两区的破译进行到哪一步了?”
盛愿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了这个问题呆了许久,才心不在焉地回答:“跟你当年的进度差不多,最少还要四年吧。”
“现在我的记忆恢复,或许不需要等那么长时间,”楚徊低声道:“西利有个致命的弱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看他不回答,楚徊就自问自答地说:“他总以为自己永远站在上帝视角,算无遗策,从来不会考虑他意料之外的事。”
盛愿又没吱声——这时候盛愿的耳朵根本听不见跟别的野男人有关的任何话语,脑子里想的都是“想入非非”的事。
虽然不是“那方面”的,但也算不上正事。
以前桐斜会主动过来亲他一下,有时候还会故意调戏他,但是楚徊是不会这样的,在某些时候,楚徊的身上有一种顽固不化的、“老干部”似的不解风情。
久别重逢,没有花前月下就算了,盛愿一点都不想听他嘚嘚别的什么人,很难得地任性了一次,伸手抱住他的腰,小声道:“楚徊,我现在不想说别人的事。”
楚徊先是一怔,眼中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顺着他放在腰间的手腕慢慢摸了上去,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感觉到的纵容宠溺:“那你想说什么?”
“想……说你,说我们。”
天花板上的灯光直射而下,将盛愿有些泛红的耳郭照的近乎半透明,盛愿本来就是一副好皮相,脸部线条以及五官走势都相当完美,是非常有韵味的那种好看,稍微害羞的时候就更是让人移不开眼了。
楚徊无声注视着他,心里忍不住动了点不规不矩的念头。
从盛愿十九岁那年开始,他们两个在一起都八年了,居然还没发生点实质性的关系,回想起来真是挺不可思议的,楚徊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要不是现在还有“生命危险”没解决,他真想……
楚徊低声问:“你的下次易感期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一落地,盛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画面,脖颈一片红的跟火烧云似的,磕磕绊绊地说:“……应该还有两个月,我记不太清楚了。”
Alpha的易感期一般稳定在一年四次,平均三个月来一次,以前跟桐斜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是打各自抑制剂,再加上他俩易感期从来不撞车,明明是两个Alpha,但是过的日子跟beta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有句话说的虽然可能以偏概全,但并不是没有道理——AO之间的喜欢或许有信息素互相吸引的成分在其中,并不是十足地完全源于内心,但是两个Alpha能产生同生共死的感情,那一定是比钻石还闪耀的真爱了。
如果日历再往前翻几年的话,盛愿和楚徊的关系就没有那么纯情了,起码是“坦诚相对”、“共用右手”的地步,盛愿光床单都不知道洗过多少回。
毕竟有些事不是只有易感期才能做。
但是楚徊这次想的比以往都要“深”一些——这多亏了“桐斜”四年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看了一堆不知名热门小杂志,乱七八糟什么玩意都有,楚徊被迫跟着一起拓宽了视野,反正起码是知道AA怎么处理和谐幸福生活了。
楚徊想:还有两个月,足够让很多恩怨尘埃落定。
到时候他想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盛愿。
盛愿正搂着他的腰,两个人的呼吸近到能交错在一起,楚徊用手描绘着他的脸颊,直到睁不开眼睛了,才轻声道:“晚安,阿愿。”
盛愿:“晚安。”
楚徊本来打算先跟盛愿岁月静好地在这一隅之地呆上两天,起码把过去几年的颠沛流离往回补一点,让他多找到点真实感,再腾出手来去收拾西利——没想到有人迫不及待地自己送上门。
这时候西利还不知道楚徊的记忆已经恢复了,盛愿一大早接到西利电话的时候,楚徊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什么都不要说。
盛愿冷淡道:“什么事?”
“贺山死了,Tun群龙无主,过不了几天就会解散,或者被其他元老接管,你应该是没办法跟那边的人合作了吧。”
盛愿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把楚徊留在你的手里,这件事不必你关心了。”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毕竟我确实对他心怀不轨,”西利笑着承认了,稍微停顿一下,又说:“但是我可以跟你做一笔一定能让你满意的交易,有兴趣听听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的楚徊还没有意识到他在双A体位的认识上出现了某种错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徊内心os:我怎么可能在下面开什么玩笑我身为一个地球知名强A唯一还能喘气儿的人造腺体携带者战斗力逆天强悍一人吊打一个团的人形灭绝……
盛愿:哥哥。
楚徊:好,我躺平了你来吧。
第三十四章 那是刻在心上的东西。
盛愿没有直接答应他, 挂了电话之后,他跟楚徊对视一眼,谁都想不出西利口中的“一定能让你满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跟西利没有一点利益相同的地方, 说是水火不容也不为过,西利凭什么敢下那么大的保证?
楚徊拇指和食指抵在下巴上, 那是他思考时的不经意动作, 他轻微皱起眉说:“我不记得当年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西利不可能无缘无故对我们示好,心里不一定打什么算盘……你有什么想法吗?”
盛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总之先去看看再说。”
他一边说着, 一边把搭在沙发上的风衣外套穿在身上,准备一个人出门——只要有一分救楚徊的希望, 就算龙潭虎穴、刀山火海盛愿也要往里跳一次。
盛愿这一趟还不能带楚徊一起去,西利不知道他已经恢复记忆了,毕竟“楚徊”和“桐斜”带给他的威胁是不可以相提并论的, 如果西利发现盛愿身边的人不是桐斜, 可能会采取什么对楚徊不利的手段。
这四年盛愿变了许多, 他一如少年时那样固执, 却不是年前时的脆弱,已经足够可以跟西利斗智斗勇了——楚徊并不担心盛愿一个人去会吃亏,不过让别的男人给他遮风挡雨,这感觉还真是……格外新奇。
楚徊想了想, 感觉也什么好嘱咐的, 于是站在门口说:“太过分的要求不用答应,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等你回来。”
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说:“就算以后真的束手无策,最起码我们还有三年, 再说贺山跟我也不一样,说不定他只是‘意外事故’呢。”
但是这种可能性明显不大,盛愿低低地“嗯”了一声,一手合上门:“别在门口站着了,回去吧。”
有时候西利约盛愿出来谈事,都是出来在外面谈的,而这一次西利指明要盛愿去地下办公室找他,不知道又在玩什么花样。
盛愿这两天忙着楚徊的事,所有任务都推了,几乎没怎么在基地里面呆过,Gen的员工看到他一身“非职务装”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先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又上前试探着问:“副组,您回来了?”
盛愿反应冷淡地点了一下头,阔步越过他们几个人,直接走到西利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能看到他的桌子上摆了一个白色的不透明圆球,有小板凳那么大,蓝色光线之下,巨型珍珠似的流光溢彩。
西利一只手撑着下巴,有点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直到听见开门声,他的眼中才浮上一丝微妙的、让人一看就讨厌的笑意,抬起眼睛看着匆匆赶来的盛愿。
西利跟楚徊在“面部表情”的调控上迥异的宛如两个物种,楚徊在90%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眼角上挑而唇边下垂,一看就不好招惹,而西利恰恰完全相反,他的笑虚假的好像画在脸上,就算咬牙切齿还能挤出几分笑意出来。
最近接二连三的惊吓带着惊喜,盛愿的状态其实是有些疲惫的,他也不愿意跟西利多说废话,直切主题:“你说的交易是什么?”
“我可以让楚徊活下来,就像四年前那样,”西利伸手拍了拍桌子上的球,擒着微笑故弄玄虚道,“至于解决办法嘛,就在这个球里,但是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一个我很感兴趣的问题。”
盛愿道:“有话直说。”
西利好整以暇地问道:“当年楚徊从E区把你带走,那个时候他给我的理由是他看上你了,想把你留在身边——不过那时候你才十六岁,你们两个在那段时间就在一起了?”
“……”
这个问题说实话确实有些出乎盛愿意料,因为西利不像是有“人情味儿”的品种——他是真真正正的不见天日,连基地都很少出,每天都在捣鼓研究一些伤天害理其实没一点卵用的实验,怎么忽然对他跟楚徊的“八卦”有兴趣了?
盛愿心里闪过诸多念头,但是也想不出他问这个问题的理由,但是他没必要戳破楚徊的话,
“时间真长啊。”西利感慨似的轻声说了一句,又道:“那么你愿意为他付出到哪一步呢?”
盛愿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西利一怔,然后摇摇头:“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盛愿不想跟他兜这些白费口舌的圈子,皱起眉冷声道:“西利,你到底想说什么?”
西利忍不住大笑起来:“不好意思,因为我其实是一向是不太相信‘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的,但是你跟楚徊之间的……那种牵绊超乎了我的认知,所以难免生了一些兴趣,想要问一下而已,如果冒犯到你,不好意思。”
盛愿没答话,他跟这种冷血无情的怪物没有什么想法可以沟通。
——感情怎么会虚无缥缈,那是刻在心上,流淌在血液里,熔进骨头的东西。
“道不同不相为谋,”盛愿低声道:“别说废话了,有什么话直说。”
楚徊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呢。
西利也不再自讨无趣,伸手打开了那个球,只见球体从中间被一切为二,里面盛放着一个Alpha的腺体。
那腺体从表面上看起来跟仓库里其他的人造腺体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一个复杂的人体组织。
但是就在看到腺体的那一瞬间,盛愿全身都涌上一股怪异到难以形容的感觉,以至于他紧紧盯着那个腺体没有一丝反应,足足半分钟才从嗓子里说出两个字:“……这是……?”
西利微笑地说:“这是你的腺体。”
盛愿耳边传来遥远而轻微的轰鸣响。
什么意思?他的腺体?他的腺体不是在四年前就被破坏了吗,盛愿清楚地记得他将锋利尖锐的手术刀插进了他的后颈,他也仍然记得那种难以言描的极度痛苦——为什么他的腺体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西利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