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场上情势急剧变换, 楚徊浑身的毛孔都激灵了起来!
只见本来应该被公开的机密数据竟然顺利进入了摧毁程序,主机倏地亮起了红色警报,房间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 同时液晶屏幕上打出了一排来自过去文字:
“阿思, 我临终前将人造腺体的研究发现都交付于你, 望你能帮我永远保守住这个秘密, 潘多拉的盒子可以存在,但是不应该被打开……”
“可当这段话出现在你的面前时,就注定你要让我失望了,人造腺体的技术尚未成熟, 不应被公开于世。”
“愿你还没有酿成大错, 回头不晚。”
——人造腺体的初代研究专家,老人的老师, 在故去几十年后,于冥冥之中帮了楚徊最后一把。
摧毁进度条在转瞬之间就到了大半。
老人的嘴唇颤动起来, 扑到了显示屏上,歇斯底里道:“不…不、不!”
即便冷静如楚徊在这种时候也是心跳猝然加速,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冲,幸好结局依旧走上了他计划中的轨道。
他淡淡开口对老人道:“自作孽,不可活,二十年前,我的父亲和母亲因为你的欲望和野心而死去,我的爱人因为你的指使多次命悬一线,跟我分别三年……我的生离死别只能由你的鲜血祭奠。”
老人好似瞬间灯尽油枯,瞳孔晦暗,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彻底摧毁完毕”六个字,喉咙里发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咯咯”声。
……没有了,以后不会再有人造腺体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执念几乎占据了楚徊的前半生,所有恩怨终于得以在今天烟消云散,楚徊缓缓抽出滴血的长剑,转身回头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少了一个人。
西利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跑了!
刚才楚徊的注意力都在人造腺体的文件上,那实在是一声毫无征兆的惊雷,让人不想注意都难,完全没有发现西利的小动作。
另外几个草包Alpha都是Tun以前的人,顶不了什么屁用,楚徊都忽视了的人他们当然也没有看见。
西利对Gen的地形了如指掌,滑的跟泥鳅似的,想要抓住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楚徊心里还惦记着盛愿的伤,没时间大张旗鼓地追一个逃兵。
盛愿已经被医生接回医馆了,走出基地的路上,手下的人向楚徊请示Gen要如何处理。
“直接炸了吧。”想了想,楚徊淡淡命令:“上面是废旧工厂,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将近黄昏的天色,金乌西垂,远处天边像烧红的火,红云翻涌连成一片,东区的某个角落忽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乌黑的气流冲天而起,方圆千里的地皮都在微微颤动——
结束了一场绵延几十年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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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情况怎么样?”
医馆内,盛愿静静地躺在床上,乌黑的长睫落在下眼皮,面色苍白昏睡不醒。
“没有外伤,但是皮下血管因为过于强烈的电流出现了崩裂现象,有一点皮下出血,还有个别软组织损伤。”医生道,“总体来说没有要命的大事,休息两天就好了,毕竟是三级Alpha呢。”
楚徊坐在床边握着盛愿的手,摩挲着他的指骨,盛愿虽然成天打打杀杀的,但是手上却意外没有茧子,比人家精心保养的都细皮——以后这双好看白皙的手终于可以不用染上任何血腥,能只给他一个人弹琴了。
楚徊抬起他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抬起眼的时候,对上了盛愿深黑温柔的眼睛。
盛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轻声地问:“……都结束了吗?”
“嗯,都结束了。”楚徊微笑说:“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第四十五章 正文完。
盛愿闭了一下眼睛, 复又睁开,深黑的眼中浮起微微的笑意,他抬起手, 用苍白的手指轻轻捧了一下楚徊的脸——都结束了,不会再有刀尖舔血的惊心动魄, 他们以后就能像一对普通情侣那样长相厮守, 真的能跟他白头到老了。
其实四年时光回头望去,盛愿原本不必走上这条漫漫长路,大可以带着楚徊远走高飞,后续Gen怎么发展, 都不关他的事了。
可盛愿的性格注定了他不能装作一无所知地袖手旁观。
盛愿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不管经历怎样不见天日的黑暗,都不能改变他的完美与善良,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救赎,生而渴望自由,总有一天能从深渊爬出去, 只是道阻且长。
而楚徊是世界早来的光, 是愿意穿过黑暗拥抱他的温柔, 是他踽踽独行的路上寸步不离的伴影。
如临深渊, 谁都没有后悔过。
楚徊顺势低下头,脸颊贴着盛愿略微冰凉干燥的掌心,目光柔和地轻声说:“文件已经彻底粉碎,Gen的人员大都处理了, 不过西利趁我没有注意, 在我眼皮底下跑了,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
至于作恶多端的西利, 他肯定没有那个胆子再回到东区,楚徊在这个区域对他进行了“封杀”, 只要他胆敢露出一个头,就必定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没有了人造腺体的西利就是一个战五渣的光杆司令,也干不了什么坏事,楚徊不介意慢慢对付他。
盛愿却并不怎么在意西利的死活,目光打量楚徊一圈,询问道:“你没有受伤吧?”
楚徊低声回答说:“我没事。你昏迷了几个小时,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盛愿的恢复能力很强悍,现在身体已经感觉不到哪里痛了,他摇摇头:“我很好,别担心。”
楚徊安静地凝望着他。
他们的目光对视,两人的信息素无声勾缠在一起,檀墨香四逸,好闻极了,空气中涌动着一股尘埃落定的安稳感。
盛愿沉默片刻,又眨了眨眼:“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是啊,”楚徊大言不惭地说,那向来锋利的单眼皮微微一弯,轻笑道:“我骑着白马来接我的王子回家了。”
不过这“白马”可能有点黑,因为盛愿的“坐骑”是纯黑款的,楚徊自己又没车,只能冒充个从非洲偷渡回来的“白马王子”了。
盛愿并不在意他骑白马还是黑马,在身体没有大碍之后,就跟着楚徊回家了。
虽然这两个人已经互换腺体一段时间了,但是白痴雪狼再次蒙了个圈,瞅瞅这个,眼熟,闻闻那个,味道很熟,于是雪狼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在两人的脚边来回乱窜,嗷嗷的穷叫唤。
这四年来,盛愿想过当一切颠沛流离都结束,他跟楚徊该如何相处,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临,他的心里却格外平静,没有什么起伏波澜,好像他们已经走过千万年,未来还能再走上千万年。
他一如既往地进了厨房,想简单做个晚饭,楚徊却不由分说把他赶了出去,让他到卧室去休息,然后煮了两包香喷喷的泡面,端到了盛愿跟前。
楚徊在厨艺方面的技能点,十年如一日地没有一丝长进,泡面倒是越来越好吃了。
盛愿一个刚出院的病号,被迫吃了一顿毫无营养的方便面,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楚徊在他眼前转来转去,止不住问东问西,很在意他的身体状况,但是盛愿总觉得楚徊好像有什么其他的话要说,于是拉住他的手腕,抬眼望着他:“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楚徊“啊”了一声,欲言又止了片刻。
“东区这地方毕竟不太好,发展也落后,现在没什么事了,我想……换个地方住。”这两人也算是历尽千帆的“老夫老妻”了,楚徊说话的时候,脸上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神色:——
“我在南区买了一套房子,你愿意跟我搬过去同居吗?”
盛愿先是一怔,然后点了点头:“好,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南区……以楚徊的心思,应该离他的家人很近吧,桐斜以前去拜访过他的父母,盛愿是知道这件事的。
楚徊买的是成品房,家具换一套新的就可以直接过去住了,东区这地方成天鸡飞狗跳实在不适合“养老”,盛愿出院的第三天,他们就去那边的家具城买了冰箱、衣柜、床……然后住过去了。
楚徊跑上跑下忙活了一天,在新牛皮沙发上靠着休息,他的神情懒洋洋的,乌黑长睫微微下垂,向上轻仰着头,从正面、侧面看过去的线条都非常好看,堪称赏心悦目,盛愿刚挂好了衣服,走到客厅望了楚徊片刻,忽然凑过去,俯身吻了他一下。
楚徊挑起眼皮对上他的眼睛,一瞬间就读懂了他眼底起伏的深意。
反正横竖没事干,不如白日荒唐。
楚徊向上抬了一下头,勾住盛愿的脖子简单直接地亲了上去。
自由自在的感觉真好啊。
——但是三个小时后楚徊就不这么想了,并且非常想把盛愿一jio踹去书房,让他晚上一个人反省去。
不是楚徊瞎矫情,但是盛愿能在上面,确实是他让着他,不然哪能沦落到今天腰酸背痛下不了床的下场?
盛愿咬了下唇,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那个,我煮了雪梨汤,现在喝一点吗?”
楚徊黑着脸,哑声道:“我刚才让你滚下去没听见么?现在跟我装什么乖!”
盛愿的脖子都红了,低着头说:“……对不起,我……我没控制住……”
楚徊只是不太习惯处于弱势,也不舍的跟盛愿说重话,但是这混球真的太过分了,叫停都装聋作哑。楚徊没有好脸色地接过他的“爱心事后汤”,嗓子这才舒服了一点。
盛愿小心翼翼地坐到楚徊身边,嘴唇在他的鼻尖轻轻一点:“不生气了好不好?”
楚徊想起他一个人的那三年,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感觉把自己打包无偿送给他也不是什么难事,更别说跟他句重话了。
但是楚徊这时候真是浑身都不得劲,腰板的感觉极为诡异,他面无表情地把雪梨汤都喝完了,然后咯吱咯吱地躺下,心平气和地说:“我不生气。”
此时楚徊的嘴唇格外有血色,湿润光泽,仔细看唇角还有点破皮,盛愿当然不可能伤他分毫,是他刚才自己咬的。
“……我陪你躺一会儿。”盛愿心疼地在他身边躺下,保持着安全距离,规矩地不敢越界。
楚徊闭了半分钟的眼,总觉得少了什么,然后右手向旁边动了一下,抓到了盛愿的五指,扣到了手心里。
以后再也不会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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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生于大千世界,胜于大千世界,上有万千星辰,不及你璀璨,下有山川湖海,不及你情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