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沉眉头一皱,一股淡淡的龙威释放出来,轻易压得在座大多数灵修喘不过气来。
他轻蔑一笑,或许别人忌惮骊山宫主,但他身为真龙,除非是天神临世,否则世间绝无他不敢招惹的东西,于是敖沉不屑地瞥了一眼浮黎,语气桀骜:“现在骊山道场的格局真是越来越低了,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坐上首座了?呵呵,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感受到令人厌恶的长虫气息,浮黎这才不温不火地抬头看了一眼。
随机眉梢一挑,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那个鸡立人群的花哨身影,抿了一口酒,吞咽下后,淡淡道:“你是孔宣的后人吧?”
孔雀精一愣,没明白浮黎问这话的意思,但他一直十分自豪自己的血脉,于是嗤笑一声,自视甚高地抬起下巴,道:“是又如何?先祖孔雀明王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浮黎摇了摇头,颇为遗憾地道:“可惜了,孔宣虽然不算什么好玩意儿,但你却连他半分风骨都没继承到。”
孔宣还知道追不到他就不追了呢,这个花哨鸡怎么就喜欢逮着他不放?
听到这样大言不惭的话,孔雀精简直气急,一时间不知道该为自己辩驳还是为先祖辩驳好了,涨红了脸讷讷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被浮黎忽视已久的敖沉终于坐不住了,拍案而起,身上压制的龙威一下子完全释放了出来。
“你这无名小卒,也敢蔑视真龙?”
龙威一出,许多灵修都被压得双股战战,瑟瑟发抖了。
浮黎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自顾自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边摇晃玉杯一边懒散地撩起眼皮,然后忽然噗的笑出声:“我说哪里来的臭味呢,原来是一条毛都没长齐的小青虫啊。”
浮黎说的是实话,这青龙不过一万多岁,在他看来就是个还泛着一股奶臭味的小东西。但敖沉却以为浮黎是在嘲讽他资历尚浅,而不巧的是,他确实是龙族所有长老中资历最浅的,甚至还是靠关系才能坐上长老的位置,这下算是被戳到痛脚了。
敖沉紧握住手边的玉杯,往里注入了一道凶骇无比的灵力,然后眼神一厉,忽然抬手朝浮黎面门掷了过去,玉杯迅速摩擦空气,几乎发出了兵刃相接的抨击。
眼见玉杯就要砸到浮黎脸上,而浮黎却还在优哉游哉地喝酒,有些心软的灵修都不敢再看,几乎是默认这个好看的年轻人就要血溅当场了。
然而,玉杯在距离浮黎面门还有一臂距离的时候,却忽然在空中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垂直砸到地上,啪叽一下碎成了渣。
敖沉:“???”
众修士:“......”这个敖沉实力不太行啊,最后关头怎么就萎了呢?
敖沉满脸不敢置信地倒退两步,捂住遭到反噬而绞痛不已的胸口,也顾不得什么脸不脸的了,逼视浮黎道:“不可能!你是什么妖魔鬼怪,修的什么歪门邪道!怎么能轻易破解我的术法!”
众人面面相觑,俱都一愣。怎么听敖沉的说法......这个人还真是个有实力的?
其实浮黎自己也愣住了,因为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出手,玉杯就自己落到了地上。
借着仰头饮酒的遮掩,浮黎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正襟危坐的傻宝,见他眼里只有淡淡的余悸,并无什么别的情绪,心下更加疑惑,难道不是傻宝干的,真的只是这根小青虫学艺不精?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浮黎只好轻轻放下酒杯,托腮,气死人不偿命地道:“哦,还不是因为你太菜了。”
敖沉:“......”气死他了!!!
敖沉还没想好该怎么回怼,殿后忽然匆匆走出来一个身穿玄黑锦袍的男人,面容刚毅,身材魁梧,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
走到殿前,他脚步一顿,威严的面容皱起,竟是露出了孩子般的委屈。
然后快步走到浮黎桌前蹲下,双手颤巍巍地捧起碎成渣的玉杯,大声哭讼,声如洪钟:“呜哇!是谁砸了我珍藏的玉杯!!有本事站出来啊!!!”
一直沉默的傻宝在此时站了起来,却不是来认罪的,而是伸手指向面色扭曲的敖沉,大义凛然地道:“我看到了,是他砸的,让他赔钱。”
第51章 夫唱夫随
傻宝的话一出, 男人就猛地站起来, 怒气冲冲地要向罪魁祸首讨个说法。
结果才转过头,就硬生生把徘徊在嗓子眼里的怒斥憋了回去。
这踏马怎么又是青龙族的敖沉?!
龙族每次出现都要闹事,尤其这个敖沉, 仗着地位高, 实力强大,没少在暗地里给参赛者使绊子。但他现在未免也太膨胀过头了吧,居然敢在明面儿上寻衅滋事了?还有没有把道场规矩放在眼里!
男人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论断, 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迟疑了一会儿,回头询问傻宝:“玉杯之事,果真是青龙长老做的吗?”
“嗯, 大家都看到了。”傻宝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将刚才发生的事完整复述了一遍,尤其着重强调了一下玉杯是怎么在空中360度自由落体的。
末了还笑说:“我和浮黎不过是无名小卒,怎么敢戏弄堂堂青龙长老呢?”
敖沉:“......”
敖沉闻言,胸口一窒,差点呕出一口陈年老血。
哪里跑出来的语言鬼才说话这么气人啊!!
要是他咬定是对方动的手脚,确实能把自己从玉杯事件中摘出去,但同时也间接承认了自己连个‘无名小卒’都打不过, 万一被有心人宣扬出去了, 他的长老之位还能坐安稳吗?
于是敖沉强行忽略抓心挠肝的剧痛, 放下了捂住胸口的手,轻描淡写地抬起下巴说:“刚才不过就是和这两位小友开个玩笑,我身为堂堂青龙族长老, 怎么可能轻易受伤?只是龙族的地位摆在这里,既然我愿意背下这个锅,那么嬴宫主,一个无名小卒坐下首的事也该给个说法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被称作嬴宫主的男人总算明白了事件缘由。
但同时,他也更纳闷了,指着浮黎说:“谁跟你们说他是无名小卒的?”
敖沉向来只会正眼看同族,打心底里觉得其他种族都不配和龙族相提并论,遂不以为然地反问:“怎么,难道他还是个大人物不成?”
嬴宫主踱步到浮黎桌前,扶起倒在一边的木牌,亮出上面的字,说:“当然了,浮黎可是骊山宫的贵宾!”
熬沉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顿时蹿出一脑袋问号。
“卧槽!!浮黎!!!”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年轻道士满脸通红,正激动地拍着同伴的大腿,“要死了要死了,是浮黎啊!!”
同伴拿筷子打开他的手,一脸莫名:“俞舟横你有病吧?拍我干嘛?痛死啦!”
“我激动啊!他是那个浮黎!!世上仅存的瑞兽白泽啊!”
“卧槽?”被他一提醒,其余人总算是想起来了。
“啊啊啊这不是在昆仑制服上古妖兽帝江的那位吗?据说把帝江收拾地服服帖帖,恨不得跪地求饶啊!这样的人物不坐首座,还有谁能坐?怕是敖沉自己的功绩还比不上人家吧!”
一直自顾自吃菜,被突然惊呼吓到打嗝的浮黎,惊恐地咬了咬筷子尖:......不,我不是我没有,是他碰瓷。
“那当然了,龙族除了压迫他族,还做过什么正经事吗?而且我还听说,浮黎当时可是救了很多人类和灵修呢!但是自己却因为力竭昏迷了,过了好久才醒过来的......这是多么伟大的人格,多么高尚的情操呀!”
浮黎:......不多不多,也就睡了十天吧。
“啊啊啊!修界之光浮小黎!部门英雄浮小黎!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浮黎啊,我三姑婆家的二姨的女儿可崇拜他了,我待会儿可得管他要个签名......”
浮黎:......矜持点朋友,我有家室了,要避嫌的!
敖沉被这一出闹懵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竟然都认识这个小子,甚至还很推崇他?!尤其当有人说他不如浮黎时,就好比当众甩了他一个大耳刮子,让他满脸火辣辣地疼。
嬴宫主招来宫人将地上的玉渣扫干净,自己则缓缓走到了大殿中央的玄黑龙椅上落座。身形笔挺,器宇轩昂,鹤氅拂动间,似有一声悠长龙吟。
威严地扫视一圈底下众人,嬴宫主抻了抻袖子,施然道:“既然大家都对浮黎的座位没什么异议,那么——敖沉长老?您损坏了我的玉杯该如何是好呢?”
敖沉在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了,他愤恨地往浮黎方向剜了一眼,勉强换上一副笑脸,站起来作揖赔礼:“嬴宫主,玉杯确实是我的疏忽,在这里向您赔个不是,望您见谅。”
嬴宫主轻轻拍打着龙椅扶手,神色晦暗不明。
其实玉杯什么的他并不太在乎,只是不希望有人破坏道场规矩而已,敖沉既然道了歉,他倒不如把这事揭过去,卖龙族一个面子。
于是嬴宫主摆了摆手,想要宽恕敖沉,结果就在他即将开口之时,左下首座方向忽然传来窃窃细语。
只见浮黎搬起小垫子往傻宝方向挪了挪,托着腮,发自肺腑地问:“是他抠还是龙族穷啊,怎么连个酒杯都赔不起的?他们的水晶殿里不都是堆积如山的宝贝吗?”
浮黎自以为已经十分给面子地小声问了,但此时大殿内极为寂静,哪怕落针声都能轻易传遍每个角落。
偏偏被问询的男人还一脸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摸了摸浮黎的脑袋,猜测道:“大概是因为龙族没有遵守计划生育政策吧,龙口膨胀,供不足需,发展因此陷入瓶颈。前段时间听部门里的同事说,龙族一些嫡系子弟都穷到去工地搬砖了。”
浮黎微微一惊,随即恍然:“我怎么没想到呢!龙族性淫,不仅和龙交.配,还强X过母猪,海蛇,乌龟,飞鸟,海陆空通吃……那他们穷成这样,我倒是可以理解的。”
敖沉:“......简直一派胡言!龙族的私事岂容旁人置喙!!”
敖沉快气疯了,种族本性要他们怎么控制啊!
而且说到后代们去搬砖的事,他的脸上确实有些挂不住。
因为搬砖确确实实是真实存在的。
每一条龙在成年前,都需要经历一场成人礼,其中的关键就是封印法力去人间历练。结果有几条天真的未成年龙才刚进市区,就被一群传销团伙骗去了工地搬砖,每天只有两顿全素的盒饭不说,还没有工钱拿,甚至一言不合就挨打。
等到族人找到他们的时候,几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几乎饿得能吞下一整头鲸!
但这种蠢事肯定不能拿出来说,否则该让别族怀疑他们龙族亏欠智商税了。
敖沉最终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浮黎和傻宝,道:“赔!肯定赔!就说多少钱吧,我们龙族还真不缺这点小钱。”
然而浮黎接下来说出的话又把敖沉气得不清:“看我干嘛,问我啊那你恐怕要赔到倾家荡产。”
傻宝在一旁为虎作伥,疯狂点头。
敖沉:“……”
好在这时有个年轻人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把争执的苗头掐灭在摇篮里:“我,我懂这个!我家祖上是做古董生意的。”
浮黎看了他一眼,发现正是刚才最为激动的俞舟横。
俞舟横拿起自己手边的同款玉杯,迎着烛火反复观摩一番后,神色激动地道:“杯身纹饰分三层,上层流云,中层卷云,下层如意,杯足似豆,玉质微黄剔透,这确实是秦朝的云纹高足玉杯!我记得前年有个差不多的秦朝白玉杯,拍卖价格将近七百万,但云纹高足杯存世量极少,价格也肯定更高!”
赢宫主摸着下巴斟酌了一番,很大方地说道:“行,那就看在敖沉长老的面子上,抹去零头,算七百万吧。”
敖沉:“......”我真是谢谢你嗷。
孔雀精眼见事态朝相反方向发展了,心里一急,又上去对着敖沉吹耳旁风:“敖沉长老,这个骊山宫主也太不给您面子了,就算那人是白泽又怎么样,如今神兽式微,也只有你们龙族能维持命脉不衰,就他一个白泽,您还真不用把他放在眼里......”
话还没说完,就被敖沉狠狠瞪了一眼。
事到如今,敖沉哪还能没明白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无法对浮黎和傻宝做什么的情况下,他只能把气都撒在孔雀精身上。
敖沉释放出全部龙威,劈头盖脸地向他压去,狠戾道:“你又算什么东西敢指使我祖上是孔雀明王又如何,在我们龙族眼里,你们也不过就是毛多一些的鸡罢了!”
孔雀精顿时被龙威吓出一身冷汗,精致妆容都花成了唱大戏的。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敢吱声的同时,对浮黎等人也越发嫉恨,琢磨着什么时候定要狠狠找回场子。
闹剧过后,清扬的奏乐声响起,热菜也随之一道道呈了上来。
浮黎本以为又会是什么花鼓戏与鬼步舞的世纪混搭表演,现在听到沉远的编钟声,倒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骊山宫的品味还有救。
骊山宫讲究食不言,华丽的宴席就在一片乐声中相安无事地结束了。
餐盘被撤下后,大殿外面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浮黎那辆大巴的接引者,碧落。
她弓了弓身子,展臂指向门外:“诸位修士,用餐完毕后,便随我等前往甘泉道场参加道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