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渠沿着看完了,感觉有一些奇怪,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他的目光落在壁画上的荜阙身上。
上面画的是有人诬陷荜阙是妖僧,因而绑她在刑架上受真火灼烧。周围是漫天的灼热火光,衣衫被真火灼烧成了灰烬,暗夜的黑与深色的红交织在一起,荜阙面上依旧是微微笑着的,目光仿佛透过墙壁传过来,带着温和的慈悲。
少年在一旁冷淡道,“荜阙又唤心间佛,你若是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会被魇住。”
会看到自己心底深处最想得到的东西,很容易被迷惑走不出来。
他话音落了,旁边的男子没有回应,顺着看过去,身旁的人紧紧盯着壁画,身形一动不动,已经被魇住了。
楚临渊,“……”
他也看向壁画,指尖微动,心底最想要的东西……
对上荜阙的双眸,他最想要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是不会被迷惑住的。
没等他收回思绪,周围换了个景象,在沧澜峰那人住的房间里,他看到了床榻上的人。
他的师尊躺在床榻上,一身月华白袍微微散开,双手被深紫色的藤蔓束缚住,冷白的指尖微垂,看到了他,绝色的脸上带了些许浅浅的欢喜。
藤蔓不知道钻到了哪里,男子脸上一点点变得绯红,咬唇看着他道,“渊儿,师尊错了……今日饶了我好不好……”
他看着男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恶念升起,眸色一点点的变得深沉,下意识低声说了句“不好”。
…
沈风渠一直看着那双眼睛,不知不觉地便被吸引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壁画也消失了。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沈风渠愣了一下,他这是被壁画魇住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试着向前走了一步,眼前又转眼变了个景象。
周围变成了沧澜山,就在一指峰里,他看到了徒弟。
少年依旧是面容冷淡,艳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身月华白袍,手里握着玄色长剑,腰间挂的有一枚红缨玉佩,身姿清冷绝艳。
仿佛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少年侧过脸来,微微抬眸,琉璃珠一般的眼底尽是柔和。
少年唤了他一声,“师尊。”
那一声在脑海里久久不散,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沈风渠回头神来,又回到了地宫里,面前是壁画,周围漆黑一片。
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徒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他,沈风渠注意到身旁的一道黑影,伸手要去碰少年。
“楚临渊?”
沈风渠话音落了,突然一道力气袭来,他被用力的抵在了墙上,背后是成佛的菩提,两旁是垂眸敛思的侍女,少年朝着他压了过来。
他对上少年眼底的一片暗沉,愣了一下,然后感觉到少年指尖的薄茧覆在他的后颈上,带着些许轻微的疼痛。
沈风渠莫名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轻轻推了少年一下,没能推动,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气息若有若无地扑洒在他耳侧。
他感觉微微有些别扭,开口喊他,“楚……”名字没叫出来,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唇上覆上两片温凉,少年趁他愣神,在他唇上用力咬了一口。
鼻尖传来少年身上的冷香,沈风渠不知道徒弟这是怎么回事,他被亲的有些晕头转向,抬眸的时候对上少年的眼底。
少年眼睫微垂,远处微弱的烛光映出来,眼里仿佛只融了他一个人。
远处侍女眉眼低垂,火光仿佛映在少年的眼底,里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滔天情.欲。
沈风渠被那情.欲灼了一下,少年扣紧了他的手腕,和他十指相连,动作一点点的慢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亲吻他。
少年眸底温柔,去亲他唇上的伤口,亲他的嘴角,轻吻他的鼻尖。
沈风渠睫毛微微抬起,许是烛光若隐若现迷住了他的心神,他心里砰砰砰鼓点一般跳个不停,看进少年的眼底,心尖仿佛也跟着颤了一下。
少年眼里仿佛有光,带着灼热,一路烧进了他的心底,温柔的神色宛如石尖落江海,引起了千层波浪,让他整个人跟着灼烧起来。
在那一刻仿佛感觉到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
他完了。
在少年再次低头咬上了他的唇时,他感觉到痛意,轻轻避了一下,眼眸流光婉转,换来的是少年更深更用力的吻他。
沈风渠轻轻推了少年一下,气氛显得暧昧缠眷,他耳尖通红,在少年怀里被亲的七荤八素,在少年扣紧他的手,轻轻咬上他的耳垂时,他情不自禁地轻哼了一声。
远处侍女手里持着灯盏,面上一派柔和,地宫里是交缠的呼吸声,沈风渠脸上蔓延出来一层红意,伸手拽紧了少年的衣角。
耳边的心跳声不断放大,沈风渠眼睫微颤,被亲的有些站不稳,少年扶稳了他才勉强稳住身形,整个人像是一张薄薄被水浸透的纸。
他整个人被少年带进了怀里,少年箍着他的腰十分用力,仿佛是想要把他一同揉进骨血里。
沈风渠没脸抬起头来,他埋进了少年怀里,不敢去看少年的表情,咬着唇拽紧了少年的衣角。
脑海里一团乱麻,不知道一会儿怎么办,如何面对少年。
然而没等他想清楚,少年突然身形僵了一下,像是清醒了似的,伸手一把推开了他。
推开的时候十分用力,沈风渠本来身上就软绵绵的,被这么一推,背后抵在了壁画上,脸色白了一瞬,唇角也有些肿,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少年温柔的面孔褪去,一瞬间变回了冰冷,还带着几分厌恶。
沈风渠靠在墙上,他看清了少年的情绪,感觉心里仿佛被刺了一下,想质问又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少年,无声的质问。
少年眸中情绪翻涌,目光落在他身上,浑身气息绷紧,不断释放着冷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冷淡地开了口,“不是有意冒犯师尊,师尊见谅。”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沈风渠感觉心里蔓延出来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酸酸胀胀的,他刚认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徒弟,还没有从纠结的情绪里缓过来,他看着少年这般,心里有些闷,还有一些莫名的委屈。
之前对他坏他都能忍,现在发觉后就不大能忍了,为什么这么讨厌他?讨厌他为什么还要亲他?他不喜欢少年用厌恶和讽刺的目光看着他。
沈风渠心里仿佛有个小人儿抱着膝盖在在角落里难过,他心里乱糟糟的,闷着一股气,不打算搭理少年了。
他抹了一把红唇,看了少年一眼,侧身过去往地宫深处走。
少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冷着一张脸,眸里闪过一些复杂的情绪,指尖用力攥紧了,然后又一点点的松开,转身跟上了男子。
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沉默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沈风渠这次没有主动开口,少年也不说话,他们两个人之间仿佛无形中僵持着。
到了地宫深处,一路上有不少机关,沈风渠心情不好,直接用剑风扫过去,那些刃风卷着长箭和刀剑,被折断碎了一地银光。
最里面是一扇石门,上面覆的有阵法,沈风渠解了阵法,石门缓缓向两边打开,地宫跟着震动了一番,碎石簌簌落下来,展现出来里面的景象。
里面是一座偏殿,空荡荡的,只有正中间的一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枚泛着幽光的珠子。
珠子上面的幽光在顶上的墙壁显现出来,上面映着锁龙伏诛的图案,里面仿若鎏金浮浮沉沉。
沈风渠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了一下,感觉他们也太顺利了些,这么快就能找到颛碧珠了?
而且之前明明有人来过,不可能不把颛碧珠带走。
他在原地站着,月照剑握在手里,念了一道剑诀,长剑顺着朝石台飞过去,剑尖碰到颛碧珠,珠子在上面无声地碎裂,上面映出来的投影也消失了。
果然,只是一道幻影而已,真正的颛碧珠已经被人拿走了。
沈风渠把长剑收了回来,盯着石台看了一会儿。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脑海里掠过壁画,一幅幅的浮现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呢……
沈风渠思考了一会儿,打算按着原路回去再看看壁画。少年在他身后跟着,两旁火光若隐若现,快到壁画前的时候,身后的少年开口了。
“壁画的顺序不对。”
沈风渠没有搭理他,他捏了一道火诀,面前的壁画被映出来。荜阙出生贫寒,少时寒窗苦读,长大之后随佛法不停地做好事,遇到各种苦难都不忘初心,受到伤害依旧一心向善,渡化伤她之人,最后普化成圣……
他的目光落在在烈火灼烧的那一副上,视线微微一顿,这才发现这一副和前面的调换了顺序,调换之后意思便全都变了。
原本是她在受到伤害之后依旧一心向善,渡化伤她之人,顺序变成了因为她一心向善,所以才会受到伤害。
突出的重点从割肉喂鹰,变成了好人没有好报。
沈风渠看了壁画好一会儿,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那来过的人既然把壁画顺序换了,必然是有暗喻在里面,在地宫里说不定也有东西留给他们,就是不知道留的会是什么了。
他开始沿着地宫的偏殿一间一间的找,少年就跟在他身后,少年冷淡道,“在放置人棺的那一间。”
沈风渠没空想少年是如何知道的,他现在听到少年的声音就烦,转眸瞥了少年一眼,声音冷了下来,“让你跟着,哪来那么多话。”
少年不说话了,周遭气息明显冷了许多。
他在最后一间放置人棺的偏殿处停了下来,四周十分安静,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指引,他推开了门。
偏殿里是一片漆黑,中间是一具乌木造的棺材。
沈风渠到了棺材边,伸手放在了棺材板边缘。
棺材板滑开发出闷响,他看清了里面的景象,面色微微一变。
里面是一具尸体,死的人他很熟悉,正是赵长老。
赵长老死相惊恐,脸色青白,死不瞑目,怀里还抱着一枚沾了魔气的颛碧珠。
……
沈风渠回到了颛明镇的客栈里,他本来想在村子里再待几天,查查村子里村民的死因。但是传信给了白锦夜,白锦夜让他先带着赵长老的尸体回沧澜。
正好他也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就和徒弟暂时分开了,他让楚临渊留在颛明镇,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
临走时他对少年交代了,“等人齐了带他们回来,如果一直没回来,记得去看看,帮他们一把。”
少年抿着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道了声“好”。
沈风渠等了一会儿,见少年真的没有别的话要跟他说,心里又闷起来,看到他这副冷冰冰的木头样就烦。
他一个人冷着脸离开了。
回到沧澜峰没有花多少时间,他把赵长老的尸体带回来了,还有那颗被魔气污染的颛碧珠。
主峰里,白锦夜捏了一道法术试图驱除颛碧珠的魔气,但是魔气自始至终一直笼罩在珠子上面,已经与珠子融在了一起。
“颛碧珠没法用了,不过倒也不算白跑一趟。就是不知赵长老是去偃月寺的,为何会出现在荜阙的地宫。”
白锦夜微微拧眉,“你说当时壁画的顺序换了,除了这个可还有别的发现?”
他问了,旁边的人没有回答,顺着看过去,才发现沈风渠目光落在那颗珠子上,似乎是在走神。
“渠儿?”
沈风渠这才回头神来,回他道,“没了,村民都被抹了记忆,那人修为在我之上。”
“在你之上?”白锦夜,“当今在你之上的可没有多少,珠子上沾了魔气,夜行宫的话……也就只有薛长枝了。”
沈风渠摇了摇头,“应当不会是他。”
“那人杀的都是相对来说犯了错的坏人,自比正道之光,此行不像是魔修所为……我觉得,更像是入了魔的修士。”
“至于为何要杀赵长老……”沈风渠说,“你可还记得,十年前的事?”
白锦夜自然记得,赵长老原本有个儿子,十年前在沧澜里也是赫赫有名的天才,后来被魔修陷害,种了一身的媚骨,日日夜夜□□.焚身,靠同魔修苟合才能活下去。
赵长老不忍看儿子日日受辱,亲手取了儿子的性命。
对于那人来说,赵长老也是犯了错的,弑子是天理难容的罪过,成了那人杀赵长老的理由。
至于为什么颛碧珠在赵长老手里,就不得而知了。
白锦夜叹了口气,“若是魔修反倒好办,是修士………才并不好查。”
沈风渠,“我可以去偃月寺一趟,去查查情况。”
“偃月寺你最近怕是去不成了,”白锦夜拿了一纸文书给他,“天水和夜行宫已经打起来了……”
“薛长枝不知下落,如今夜行宫一盘散沙,天水正在联合仙门拿下夜行宫。”
沈风渠接过来文书,看了两眼,大抵意思是天水如今屡战屡胜,势必要一鼓作气屠了夜行宫。
“薛长枝去哪儿了?”
沈风渠对薛长枝有些不能理解,堂堂少主,都打上家门口了人却不见了?
白锦夜,“可能是去找新任魔君了,我听说他们似乎知道了魔君印的下落,如今主要先把魔君带回去。”
夜行宫一向最重视魔君血脉,其他都没有魔君血脉重要。
沈风渠想了想,决定把楚临渊怀有魔君印告诉白锦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