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记得睡前江桐把包放在了床尾,因为好奇包里的内容,所以姚无阙总是情不自禁地关注那个大黑包的动向。
姚无阙猛地打开了电灯开关,江桐的被窝是鼓着,但是当黑暗褪去后,这种‘鼓’就显得虚假无比。
“别,别别……千万别……”姚无阙祈祷着上前掀开了江桐的被子——空无一人。他痛苦地哀嚎一声,抬头就看窗户上的锁直接不翼而飞了。
我他妈是死猪吗,锁都撬没了,我就睡在一米外竟然一无所知??姚无阙疯狂质问着自己,急忙跑出屋敲响了隔壁的门。
隔壁睡的是队里唯二的两个姑娘,钟茵反应极快地打开了门,张筱文也跟在后面揉着眼睛。
“江桐不见了。”
一句话五个字,吓得张筱文差点没把手指戳进眼眶里,钟茵猛地推开姚无阙冲进隔壁屋,掀开的被子底下半点温度也没有,显然人已经离开多时。
“我和无阙出去找人,小文姐,你去告诉队长。”钟茵冷静地做下指令,姚无阙简单地在睡衣外穿上防护外套,一边对这小鬼恨得想把人拨皮抽筋,一边又有些害怕:“找……找不到怎么办?”
“找不到你就主动退出战队以致歉意吧。”钟茵赤脚套上长靴,戴好面罩,同姚无阙顶着十度的气温出了门。
留在别墅内的小文那才叫真的煎熬,她一丝睡意也无,在客厅里疯狂转了三圈,终于,深吸一口气,到顶楼敲响了队长的房门。
门开得很快,江寰肩披黑披风站到门前,背后是无垠的黑暗,他手里挑着的小夜灯则是唯一的光,夜晚的江寰总是围绕着一种朦胧抑郁感,像是刚从挥之不去的噩梦中苏醒。
“怎么了?”江寰平静地问道,他一旦开口,那种脆弱的感觉就如潮水般尽数褪去,他又成了众人熟悉的山海队长。
“队长……”小文小心翼翼地说道:“江桐……不见了。”
江寰面色一凛,“不见了?怎么不见的。”
“姚无阙说他半夜醒来人和包就都没了,窗户上的锁也不见了,猜测应该是自己从窗户口那儿逃走了。”
一名接受过正规训练的战队雇佣兵竟然让一个十岁小孩在他眼皮子底下独自从三楼逃走了,这件事实在荒谬,江寰顿了一下,接着简直怒不可遏,“姚无阙人呢?撬锁那么大动静他一点没听见?!”
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的音量,隔壁房间的副队和一名队员很快闻声探出头来。
小文连忙道:“他和小茵出去找人了。”
“他是不是故意的。”江寰阴沉沉地说,“故意放走江桐。”
小文顿时更急了:“队长,不会的队长,无阙不会这么做的……”她越解释越觉得苍白,任谁都看得出姚无阙不喜江桐,江桐要走姚无阙肯定拍手叫好。
可是队长先前从未说过这般怀疑队员的话,对于队长来说,江桐就这么重要吗?……这个小孩到底是谁?
被吵醒的副队问过事情始末,回头让同寝的队员去把其他人都叫醒,他抓抓睡乱的头发,“江队,你放心,就算将这中盟掘地三尺,我们也能把这臭小子抓回来!”
“……”江寰保持着举灯的姿势,微微垂下头,身后肆虐的黑暗似乎要把他吞没,他向来都是坚不可摧的存在,是屹立不倒的支柱,而此时此刻,他的身影却隐隐流露出单薄和脆弱,让人心有不忍。
小文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试探着唤了声队长。
“算了。”江寰忽然道,他疲惫地叫住了要下楼的队员,“算了……实在不想跟我走,就让他离开吧。”
“可是队长……”
江寰摆摆手,止住小文接下去的话,“去把姚无阙和钟茵叫回来,都回去睡吧。”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黑不见底的房间,睡意全无,枯站了一会,江寰在队员的视线中熄了手里的灯,放在桌上,随后扶着木质扶手缓步走下楼,打开大厅内的顶灯,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天上繁星璀璨,地下某一处的小楼内明灯通夜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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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远远看见别墅内亮着灯,沈山梧隐约就觉得事态要遭,他硬着头皮往前走两步,结果被不知道哪儿蹿出来的姚无阙一把攥住胳膊……现在他可以确认大难临头了。
沈山梧装模做样地叫道:“痛,痛,肿了肿了肿了!”
“知道疼早干嘛去了!还敢跳窗逃跑?!”
“我没有……”
“无阙。”钟茵忽然单手贴着耳朵道,“副队让我们不用找了,赶紧回去。”
“啊?”姚无阙很惊讶,“可这不是找到了吗……那还带回去吗?”
“……”钟茵沉默一会,“带吧,若是队长说不要了,我们就把他摁门外打一顿再放走。”
沈山梧:“……”
山梧哥哥可是很记仇的,你俩以后日子别想好过。
姚无阙把副队的命令理解成江桐已经‘失宠’,故而下手格外没轻没重,沈山梧痛觉很低,但这不妨碍他被狠狠抓住的手臂上赫然五道红指印,视觉效果十分具有冲击力。
“队长!队长人我带回来了!”姚无阙兴奋地提着沈山梧进门,首先迎上来的是小文,她快步跑到玄关处急切地询问:“没受伤吧,没冻着吧?饿不饿?”
“没有没有,我身体好着呢。饿倒是——”
“我问江桐。”
“……”
沈山梧没有回答,他错过小文看向了大厅内坐着的江寰,对方自他进门起目光便一错不错地落在他身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小文抿抿唇,拍了下沈山梧的肩膀,把人往客厅的方向推了推,边走边唠叨道:“你这小鬼真的是,想走好好说不行吗,我们还真的能绑架你啊,非要大晚上跳窗逃跑,我们都担心死了。你以后要是再像这样惹队长伤心,你小文姐第一个饶不了你。”
沈山梧脱下口罩和外套,前者销毁,后者放进消毒柜里,他小步走到江寰的面前,站定前故意小声嘶了一下,下意识揉揉手腕,又赶紧将双臂背到身后去。
“……怎么了?”江寰面无表情地问,沈山梧摇摇头,“没什么。”
面前伸出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心向上,无声等待着沈山梧把手放上来,沈山梧‘纠结’‘迟疑’‘犹豫’了数秒,终是抬起了右手,江寰撩开他的袖子,看见了五道肿得十分骇人的指痕。
“噗……”正在一旁喝水的姚无阙瞬间呛得撕心裂肺,钟茵赶紧用眼神示意他咱们赶紧溜,这样即便有惩罚也好明天再受。
无所不能小文姐适时翻出了药油和热毛巾,她本想给沈山梧上药,却见江寰亲自拿起了药,倒在掌心,轻柔地握上了沈山梧似乎一捏就会断的细腕。
江寰不说话,沈山梧就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一坐一站,一人垂眸看着对方的手,一人从上而下看着对方的鼻梁和睫毛。
这时候,唯一的第三人张筱文就显得十分尴尬,她十分后悔脑抽留下来观看这出‘父子’默剧,而不是和无阙钟茵一起离开。幸而没过一会,副队因为不放心也走了下来,他们得以结成难兄难妹联盟,共同欣赏眼前美景。
多年不见,江寰脸上的变化十分明显,五官中属于少年的稚气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男人味十足的坚毅轮廓。
沈山梧安静地观察着,直到江寰揉完了药油,擦干净手,抬眼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看见那双邀吻唇微微张开,也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道叹息,然后则是江寰十分压抑的声音:
“……就这么不愿意吗?”
“……”
“如果你实在,”江寰闭了闭眼睛,“实在不想留下……”
沈山梧将袖子放下,遮住了手腕,药油的气味对于变异者的嗅觉来说十分刺鼻,但沈山梧倒觉得还蛮好闻的。
“没有啊,”他说,“我就是回去和小伙伴们告个别,拿上点东西……再分掉点东西。”后面一句纯粹是为了掩饰一下被他当作传家宝的黑背包怎么就不见了。
闻言,江寰眼神变得又黑又沉,他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副队狐疑地问道:“这种事你为什么白天不和我们说?非要半夜偷溜出去。”
“因为你们肯定会说,外区流浪的小孩子能有什么要拿的东西啦,缺什么日后再买更好的就行了。”沈山梧半真半假地埋怨着,这是他在末世中遇到过的真实事件,直接套用在了自己身上。
副队哑了一下,又听小文问:“江桐呀,你那黑背包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啊?姐姐好好奇的。”
“都是些你们会说是垃圾的东西……看到肯定会笑话我。”沈山梧嘀咕着挪开视线。
这说的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小文和副队对视一眼,纷纷看向了他们的队长,而江寰则是平静地换了个话题,显然是根本就不愿深究,他轻描淡写地问:“那你想带的东西都拿到了吗?”
“……拿到了。”
“那就早点去睡吧,明天推迟一个小时出发。”江寰站了起来,率先走向楼梯,沈山梧赶紧在他身后声明:“江队,我愿意和你走,但是我必须强调,我只会称呼你队长,其他不行。”
“随便你。”江寰脚步停也未停,看起来是根本不在乎这件事。
沈山梧放下心来,转头开始作别的妖,他拽着小文的衣摆唯唯诺诺地说:“那个……我可不可以不和之前那个哥哥一起睡啊,他好凶的……”
在沈山梧的设想中,这个时候他们会解释说姚无阙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是个好人,然后他在坚强懂事地点点头,说:好吧,那我以后会小心些,不再惹哥哥生气了。
一时间,别墅内肯定茶香四溢。
小文也正如沈山梧所料,摸摸他的头发笑道:“没事的,无阙人可好了,别怕……”
但没想到江寰竟然站在楼梯上回过头,居高临下地说:“那你来跟我睡吧。”
沈山梧:“……”不用了,你更可怕啊!
不待沈山梧反应,江寰已然侧身向他伸出了手,声音中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冷硬强势,不容拒绝:“过来。”
“……”沈山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江寰似乎是嫌他磨蹭,到了一臂的距离后,他竟然弯腰一勾,直接揽过沈山梧的后背,单手拖着他的大腿把人给抱了起来。
为了稳住身体平衡,沈山梧下意识一脸懵地环上江寰脖子。从小到大,他还从没被人这么抱过,江寰臂力可以啊,沈山梧就思维发散一小会,结果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直接被江寰抱回了房间。
小文都没来得及问小床还在姚无阙房间里,你们怎么睡?门就被江寰头也不回地关上了。
房间内确实只有一张床,不过尺寸比其他房间大得多,睡两个成年人都绰绰有余,江寰将披风挂在衣柜里,对坐在床边发呆的沈山梧说:“衣服需要我帮你脱吗?”
“……”沈山梧干脆利落扒下防护服钻进了被子里,他以前和江寰不知同床共枕过多少次,不过时至今日二人互换了体型罢了。
江寰这人睡姿奇差无比,无数个清晨沈山梧醒来,不是看见短手短脚的小江寰树懒一样扒着他,就是发现他蜷缩着死命往自己怀里窝。
不过今天这一次……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熄了灯,沈山梧在黑暗之中悄悄地看向枕边人,对方规规矩矩的平躺睡姿,双手交握置于腹前,周整得跟个传教士似的,仿佛下一秒头顶就要亮起圣光。
他阖目等了许久,直到江寰的呼吸彻底平稳下来,也没见对方的睡姿有任何变化。
一个人前后的变化竟然会这么大?沈山梧很纳闷,不过不得不说,队长睡的床就是比临时搭的行军床舒服太多,沈山梧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安安稳稳地找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
翌日清晨六点,沈山梧被姚无阙不情不愿地叫醒,床边睡着的另一人早在半个小时之前就起身穿衣,那时沈山梧就醒了却不愿意跟着爬起来,毕竟赖床是每一位猛男所必备的优良品质。
姚无阙嘟着个嘴,端着个药油,臭着个芳香万里的脸,坐在床头要沈山梧伸爪子。小文在他身后面解释说:“队长让无阙来给你上药,说若是弄疼你一下就罚他50个蛙跳。”
“……”沈山梧眨巴眨巴眼睛,姚无阙手指还离他腕子一厘米开外就露出个薛定谔的痛颜,“唔……”
“操!我还没碰到你呢你就叫!”
“五十。”无情的计数机器小文姐上线。
“文姐!这小鬼演我!”
“快点吧,再磨蹭下去赶不上早饭了。”
没饭吃显然是一个十分具有威慑力的恐吓,姚无阙万般不情愿之下也只能再次捧住沈山梧的手腕,仿佛呵护最昂贵的瓷器那般小心翼翼地揉下去。
“嗯……”
“一百。”
“弟弟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叫了!!”
沈山梧唇角一扬,大发慈悲没再哼哼。给淤青上完药,姚无阙愁眉苦脸地到别墅外,绕着小花园开始蛙跳,沈山梧则是被小文一把拉住,按到了一堆瓶瓶罐罐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