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狼星君这句话可是认真的?”坐于一旁的破军星君瞟了贪狼星君一眼,鄙夷之情显而易见,“到底是没上过战场,动动嘴皮子的事儿谁不会?我还说那妖王不堪一击呢,也不看看太子殿下为斩他一首牺牲了一臂。妖族可不是曾经那个妖族了,近来妖王一任比一任强大,恐怕妖界还藏了别的什么秘密吧?”
有人点了点头。
“之前听说妖界在搞什么……祭坛?可天兵们赶到时,那些妖精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将祭坛摧毁,愣是一点痕迹也没给我们留下。这是不是妖族藏的秘密,还真就不好说。”
“是啊,异光升起虽不是什么大事,但毕竟妖族么,生性狡诈,不得不防啊。”
贪狼星君被当众下了面子,脸色有些不好:“那诸位的意思是什么?谁人不知唯有太子殿下能在妖界躲过大妖视线隐匿身形,难不成还让太子殿下带伤重回宆郷吗?”
破军星君连连摆了摆手:“可别说是我说的,我才没有这个意思呢!”
第21章 被迫出差
众人争论不休。
白帝扫了一眼吵了半天也没吵出什么结果的众人,将视线落在了金鸿身上。
他这个儿子很优秀,同样的,十分倔强。自从那件事以后,他便很少与自己说过什么话,连他伤势那样重,都是在金鸿闯锁妖塔救牧遥之后,他带金鸿回紫微宫时才发现的。
这次能主动与自己商议宆郷之事,白帝自然要听取他的建议。
“金鸿。”他面上泛起了一丝为不可见的、讨好的笑容,问,“你认为如何?”
金鸿虚行一礼,而后抬袖掩着口鼻咳了两声,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近日重伤未愈,我恐不能亲自前往宆郷了。”
便是在拒绝这份差事了。
谁料他话锋一转,看着坐在破军星君后面低调喝茶看戏的陆清川,字字恳切:“度厄星君也可排在天界战力前列,不过是近千年领了闲职,诸位才觉得他没有真才实学。可我知道,度厄星君不仅仙元强盛,千年前我渡劫失败之际,他还代我镇守宆郷,更是半分差错也没有的。”
陆清川只觉一把刀横在头顶,一股子森森寒意从头往下浇。
他的嘴唇微动,隐隐觉得金鸿想要算计他,可众仙齐聚皆在听金鸿说话,不敢打断他的话。
“所以。”金鸿字字恳切,“恳请度厄大人前往宆郷,以探宆郷之异!”
有人吃惊不已,有人恍然大悟,有人跟着点头,也有人挠了挠头发,小声问身边的人。
“度厄星君真有太子殿下说的那么厉害?”
回答自然是肯定的。
“你那段时日不是和太子殿下前后脚去渡劫了么,就是那会儿发生的事。太子殿下回归,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衣带渐宽形容枯槁,度厄大人便代太子殿下镇守宆郷。你渡劫归来太子殿下已经恢复,所以你才不晓得那段插曲。”
听罢,提问的神仙这才又重新审视了陆清川一番,通体清贵风流,看着就像是吃闲饭的富贵神仙,哪里像是个武将。
“可他怎么甘愿做一个度厄星君数千上万年呢?奔波于三界险恶之地消灾度厄,却并没有多少人记得他的功绩……”
方才为其解答的神仙摸了摸下巴,啧了一声:“可能是图个清净吧。”
这边神仙们都小声议论不休,陆清川只觉金鸿那张诚恳的笑脸格外张狂。
他似乎透过了那张面具,看到了金鸿肆意的、得意的表情,再看向满眼期待的白帝,他拱手行礼,低垂的眉眼看不出神情:“臣……领命。”
此事既定,众人恢复之前的平和,坐下小酌。
“听闻日游神座下有两位仙官,他们与度厄大人法术颇有共通之处,不若将他二人一同带上,对度厄大人也是一番助力。”金鸿举着酒杯朝自己虚敬了一下,笑道。
陆清川见他笑得热情便知道绝无好事。
日游神向来最巴结太子殿下,座下仙官也是一样。金鸿想让他带着日游神座下的人,就等于光明正大要在他的身边穿插眼线。
陆清川笑着回敬一杯,婉拒:“既然法术与我有共通之处,不若在我镇守宆郷之时代我前去消灾度厄,便不用跟在我身侧了。”
闻言,金鸿的表情有些失望,却还是笑着点头:“那便听度厄大人的,让陆泽和陆雨代你消灾度厄一段时间吧。”
举杯,将酒一饮而尽。
待众仙一一离开紫微宫,金鸿特意在紫微宫门前停了一会儿,等着与白帝又单独说过一会儿话的陆清川出来。
陆清川抬脚出宫门,分明瞧见金鸿双手抱胸等着他,却目不斜视,好似没看见他似的直接走了。
“欸?”金鸿三两步追了上去,“陆清川,你这是在生我的气?我这不没办法嘛,手伤未愈,你总不能忍心看着我带着伤去妖界拼命吧?”
陆清川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侧头,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可是太子殿下却能带着伤去锁妖塔拼命不是吗?”
金鸿的笑意淡了些。
神光将他高挺的鼻梁勾勒得更加炫目,那一刻,陆清川在金鸿的眼睛里看到了‘势在必得’四个字。
“是,我不放心你。”金鸿十分坦诚,“你能坦诚的告诉我你喜欢牧遥,我也可以很坦诚的告诉你,遥遥于我很不一般,所以我才要阻止你。
“陆清川,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别有所图的幌子。”
陆清川收回了视线:“你认为我在图他什么呢?”
“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我一定会知道的。”金鸿抬手,指着陆清川一字一句,“你最好藏起你的所有心思,若让我发现你想算计他,你知道我的。我会如何做,想必不用我再提醒你吧?”
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陆清川只是静静站定,听着金鸿将话说完,而后毫不在意地答了一个‘哦’字,便拂袖离去。
陆清川的眼神很深很远,好像透过了眼前的一切,落在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或者是虚无缥缈的人身上。
他回到天枢宫后遣散了身边仙童,独自一人喝了许久闷酒,而后将脑袋伏在桌案上,眼神迷离。
“……”他张了张嘴,好似说了什么,而后缓缓闭上了眼,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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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遥自从抱回了那些书册,便日日用功看书,遇到看不明白的,便拿另一个小本本记下来,打算等到将一本都看完了,再一并请教天尊。
池迟在殿外扫着落叶,听见有人敲门,扔下扫把便跑去开门。
竟是文然和金鸿二人。
“司命大人?阿虹?”池迟有些惊喜,“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快进来,星君正在看书呢!”
司命咦了一声:“看什么书?”
“是道德天尊赠与星君的,说是炼丹的书,星君喜欢,特意学的!”池迟一边说着一边将人引了进来,然后小声敲了敲门,“星君,司命大人和阿虹来啦!”
牧遥看了一早上的书,脑袋都是晕的,看到二人一前一后进来,疑惑问:“阿虹?司命大人?”
文然径自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赶紧喝了一口:“渴死我了……今日可把我忙得昏头转向,现在是事儿要拜托你呢。”
第22章 醋
牧遥让池迟给阿虹给搬了个椅子,也坐了下来,问:“拜托我吗?什么事情啊?”
“是这样的。”文然解了渴,清了清嗓子道,“之前……你为我整理凡人命簿时可记得有一卷册子,写的是林氏女与赵氏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故事?”
“记得。”牧遥乖巧点头。
文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声音沧桑道:“可问题它就来了。这林氏女与赵氏男之间的命簿不知被谁损坏了部分,现在他二人可能走不到一块儿,我必须将这个错误纠正,才能让他二人的命运回归正途。”
牧遥有些听不明白:“可……怎么会损坏了呢?又要如何纠正?”
文然瞥了一眼端坐于一旁的金鸿,后者灿烂的笑容里隐隐藏着威势。
他抿了抿唇,默默看向牧遥,语气里带了些威逼利诱下的不情愿:“就……因为一些不可抗力,这姻缘线就断了!必须有人亲自去凡间走一趟,将他二人中间出现的第三人引回他该有的命途之上。可是我太忙了,只能拜托你和阿虹两个人为我去凡间走一趟。牧遥,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一桌三人,一人含笑、一人垂头、一人呆愣。
牧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盈满了疑惑:“我和阿虹?为什么是我们?我、我什么也不会,可能帮不了什么忙……”
文然双手合十,眼神十分诚恳:“拜托拜托,帮我这一次,不然我……”
说到此处,他又看了一眼金鸿,叹了一声:“我写遍三界生死爱恨,一世英名不能毁于一旦啊!”
莫名其妙接受了委托的牧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莫名其妙要与他一起去凡间的金鸿。
“司命大人向太子殿下借了我。”金鸿如是说,“我正好手伤了,也做不了什么事,便来帮司命大人了。”
是么?
牧遥挠了挠头发:“那我们何时动身?”
金鸿摇了摇手中文然交代下的命簿:“现在!”
————
灯笼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漆黑的夜被点亮,临安府街道两旁满是各式各样的摊位,上头摆放着数不清的新奇玩意。
牧遥和金鸿来到人间以前便换上了两套寻常衣物。金鸿一身黑色劲装毫无多余配饰,牧遥也穿了一次黑衣,衬的他越发的白,柔和昏黄的灯光打下来,好似他也白的发光似的。
二人并肩行走在人群中,身边经过或是苍老、或是年轻的脸,看着他们笑着闹着,亦或是相互搀扶着,听着阵阵吆喝声此起彼伏,满耳朵都是喧闹,满眼都是人潮,牧遥的心也跟着火热了起来。
“可是,我们现在不去找林府真的好吗?”牧遥有些眼馋地看着一旁抱着稻草靶子卖冰糖葫芦的老人,眼睛里满是红彤彤的果子,舔了舔嘴唇问。
金鸿见他视线全落在了那一串串红果果上,向一旁的老人买了一串糖葫芦,而后递给牧遥答:“按照司命所说,林家女和那闯入二人命簿的第三者的故事还在半月之后,我们现在去了也无用,不若自己逛逛。”
红通通的山楂外头裹了一层淡黄色的晶莹糖衣,凑近闻,味道香香甜甜。
牧遥小口舔了一下外表的糖衣,丝丝缕缕的甜一路甜入他的心里。
“好吃!”他摇了摇手中的冰糖葫芦,眼睛笑得和月牙似的,“谢谢你给我买这个!”
那笑很甜,更胜蜜糖。金鸿心中一热,满眼的柔情:“那你还想吃什么?我带了银子,都给你买。”
牧遥一时想不起想吃什么,轻轻咬了一口糖葫芦,含糊道:“那我们逛逛吧。”
二人一高一矮,都是金相玉质的人,纵然穿着朴素的黑衣,落在人群里也是极扎眼的一对。
一旁有个卖穗子香囊、绢花首饰的大娘见仪表堂堂的金鸿走过,热情地叫住了他:“这位公子,买些绢花首饰送给心上人啊!”
金鸿还未说话,一颗脑袋从他高大的身后探了出来,眉眼如画,唇红齿白,好一个俊俏少年郎。
那大娘见二人同行,猜二人不是兄弟便是亲朋,笑道:“小公子,看看啊,都是漂亮的新鲜玩意呢!”
牧遥一边啃着甜甜的糖衣,那双水润的大眼睛认真在那摊上扫过,而后看着几支样式新奇、用料普通的玉簪。
金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几支玉簪还算得上精巧,便问大娘:“这簪子怎么卖?”
“公子是要买来送给自己的夫人吗?”大娘热情地指了指那几只簪子,“一两五钱,这价位公道呐!今日是上元节,咱也图个吉利喜庆,这簪子原本卖二两银子呐!”
他倒是不在意价格。
金鸿侧过头去问牧遥:“遥遥喜欢哪一个?我见你成日佩戴的是一支木簪,今日换一支?”
他本以为牧遥回软糯糯德点头说喜欢,谁料小兔子眨了眨眼睛,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换的!”
“为何?”
那簪子不过是个木头刻的,很不起眼。
牧遥停顿了一秒,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反正,不能换的。”
说罢,他垂下了脑袋,好似在专心吃着糖葫芦一般。
大娘不知二人说了什么,热情依旧:“这两位公子可是看上了哪一支?”
心不知为何酸酸的。
牧遥方才的眼神里带着拒绝和戒备,好似在那簪子与他之间,牧遥会坚定不移得选择簪子一般。
那簪子到底有何意义,又或者,是谁赠与他的,这样珍惜?
金鸿面上的笑意减了几分,但依旧得体地掏出一小锭银子,笑道:“要这支翠绿的吧。”
大娘欢喜的为他包好了那支翠绿的玉簪,笑着将盒子递了过来:“祝小公子与夫人百年好合,恩爱白头呐!”
金鸿随意将那小盒子揣进了怀中,敷衍点了点头:“多谢。”
二人重新回到人潮之中。
明明叫卖声、吆喝声越来越大声。
明明来往的人欢声笑语、声声不息。
明明是置身如此热闹的地方。
二人并肩而立,却不言一语。
第23章 再醋
牧遥垂着脑袋认真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最顶上的那一颗已经被他啃秃了糖衣,只剩下酸酸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