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自己的角色又变得奇怪了呢。
唐遇想到这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常何注意到唐遇古怪的神情,及时投去了一个疑问的目光:“?”
“没什么。”唐遇浅笑着摇了摇头,说:“先来练习吧。”
留给他们的联系区域是在帐篷的最角落里,用来堆放道具服装之类的箱子叠在一起竖成了一面简易墙壁,靠着箱子立着一块圆形木板,上面用白灰画了一个人形,手脚处还都有可以固定的地方。表演时木板会被旋转起来,常何的任务就是蒙着眼睛把飞刀贴着人形扎到木板上,唐遇的话只需要负责圆盘转起来的时候不要被转晕就可以了。
所以常何也就理所当然的不让唐遇靠近木板,只拿着飞刀自己练习手感,他的身体状况其实比看起来还要差一点,倒也不至于失了准头,只是他的身体里就像装着几千斤的铁块一样,平时做起来轻松的动作现在都必须集中精力才行,没过一会儿,汗水就顺着下巴淌了下来,但眸色却始终是明亮的。
唐遇一直注视着常何,但在常何抬起手背擦汗的瞬间默默又移开了视线。
这一次进入副本之后常何照比以往要沉默了许多,唐遇很了解常何的这种沉默只是不希望别人尤其是他担心而已,这种小心又隐忍的风格在唐遇看来是有些可爱但又令人苦恼的——在这一点上常何简直就像一个乖巧却又倔强的小孩子一样。
但其实唐遇早在常何被推进手术室还没有醒的时候就特意询问过路易,对于他正在忍受的痛苦心知肚明。唐遇并不戳破常何的这份沉默,只是体贴的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常何身上。
然后就导致了他脑子里全是‘让他再扔一轮就叫他休息’的想法,身后的帐篷被扯动时没有注意,一个小小的人影钻进来时也没有注意,直到腿上被撞了一下才吓了一跳,猛地扭头看去。
“……你?”唐遇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儿,记忆快速回笼,最后又定格在了昨晚林恩被推进喷泉池的那一段。
“你是昨天的那个小姑娘?”唐遇蹲下身子,平视着小女孩儿蔚蓝清澈的眼睛,轻声问:“伊蒂斯,是吗?”
“对!”进入陌生的空间令小姑娘的眼睛里透出了几丝紧张,但当唐遇说出她的名字后,小姑娘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向唐遇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可是,”小姑娘犹豫了一下,然后看着唐遇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唐。”唐遇弯了弯眼睛,故作严肃的问她:“那么,伊蒂斯,你来这里做什么呢?在演出开始之前,圆帐里的景象可是保密的。”
“我来找小丑先生。”伊蒂斯眨着大大的眼睛答道:“昨天爸爸把小丑先生推到水里了,那样很不好,我来替爸爸道歉。”
小女孩儿说得非常认真,白皙柔嫩的皮肤衬着一头编成辫子的蓬松金发和像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眸,简直就是个落入凡尘的小天使。
没人能够拒绝小天使的要求,唐遇也并不例外,于是他笑了一下,对伊蒂斯说:“那好吧,我可以带你去找小丑先生,不过如果他骂我的话你要帮我说话才行。”
伊蒂斯跟他拉了拉手指,表示成交了。
“我带她过去一下,”结束了和小女孩儿的交谈后,唐遇转向常何,后者已经停下了练习,正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你需要休息吗?”唐遇问他。
“不用,我和你们一起去。”常何摇了下头,见唐遇略微挑着眼睛看他,就浅浅的笑了一下,低声说:“别担心。”
“……”唐遇有些不自在的垂了下眼脸,过了几秒钟才不着痕迹的抬手摸了一把耳朵。由于这几天总是连续高烧,常何的嗓子哑哑的很低沉,但却不难听,反而令唐遇有种耳朵发热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该死魅力吗?
林恩就在舞台后边的一小片空间里,说是舞台也只是简陋的用白灰画出了一个圆形区域而已,背后吊着一块红布当作背景,红布后边与帐篷相隔了两步,用作堆放一些杂物和演员候场,也就是通常意义的后台了。
唐遇三人找到林恩的时候他正抱着膝盖蜷缩在一只箱子上边发呆,逆着光表情说不清是无聊还是嘲讽,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手里拿着木笛把玩却并不吹响,看到伊蒂斯后,他抬起头,切切实实地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林恩,有小天使来探望你了。”唐遇说着,轻轻拍了拍小女孩儿的肩头,受到鼓励的小姑娘就迈上前了一步,被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手上攥着一只明艳却不知名的黄色花朵,捧到了林恩的面前。
“我叫伊蒂斯,”小姑娘勇敢的自我介绍道:“我是来替爸爸道歉的,我摘了花给你,小丑先生,你可以原谅他吗?”
第170章 吹笛人(9)
“……”
伊蒂斯将花朵向前递了递满怀期望的仰头看着林恩, 不大的空间中, 黄色的花朵确实是十分明亮的色彩,尤其是当它是被作为善意的礼物由纯净的孩童送上时。
空气静默着,林恩的视线落在小女孩儿的脸上,顿了一下后又移到了花上,他的神色有些怔愣, 没有说话,唐遇也保持了沉默。
不知为何, 他会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就是林恩是空白的,虽然他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 脸上用油彩画着夸张的笑容, 可他的心是空白的,空洞的,在和真正的小女孩儿在一起时, 林恩就像是一个黯然失色的符号。
“……谢谢。”过了几分钟, 就在伊蒂斯略微觉得脖子有些酸的时候, 林恩双手在箱子上一撑, 跳了下来。他走近伊蒂斯, 以一个类似于鞠躬的姿势这下腰身, 从女孩儿手里轻轻取走了那朵花。
“很漂亮,”林恩笑着说:“我很喜欢。”
花只是朵不出名的野花,被折断了花茎根本活不了多久。由于之前被小姑娘有些紧张的捏在了手里,花瓣边缘有些破损, 叶子也已经有些发蔫……虽然美丽的外壳还在,但此时此刻,其实只是一条苟延残喘的生命而已。林恩并不喜欢花,但他还是以珍重的姿态接受了伊蒂斯的好意,只是同时,唐遇也注意到,林恩并没有说他准不准备原谅昨天那位无礼的先生。
“好了,”林恩把花朵别在了帽子上,然后拍了拍手,说:“既然接受了你的礼物,那么我也应该有回礼才行……这样好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提前带你在帐篷里转一转。”
说着,他还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竖起一根食指立在唇边,狡黠的眨了下眼睛,“只不过,可不许对别人说啊。”
在一个从未有过马戏团的镇上,这样的邀请对于小女孩儿有着致命的诱惑力,伊蒂斯高高兴兴的答应了林恩,牵着林恩递过来的手和他一起向外走。
圆帐里最中间的场地分别腾给了魏六钻火圈和另外一名男玩家练习马术,头顶上则是林希文拿着平衡杆摇摇晃晃的走吊索,和空中飞人组挂在秋千上飞来飞去。
事实上除了表演马术的玩家本身就有草原血统,对于马匹控制得心应手以外,其他几人的表演都挺糟糕的,例如林希文就歪歪扭扭的好几次都差点栽下来,但这样粗糙的表演依然令伊蒂斯看得目不暇接,不时发出惊叹的叫声,尤其是在魏六“嗖”得一下蹿过燃烧的火圈后,小姑娘的眼神简直崇拜到了极点。
对此,林恩只是牵着伊蒂斯的手,漫不经心的笑着。
然后,就在伊蒂斯跃跃欲试的试图骑到马背上时,圆帐的门突然被撩起,一群陌生人毫无预兆的涌入了帐篷中,领头的人正是昨天见过一面的镇长先生的儿子。
欢快的乐声为之一停,玩家们齐齐扭头,林恩也收敛起了笑意,松开伊蒂斯的手向来人走去。
“出事了,林恩。”在团内担任号手的NPC挡在来人面前,看到林恩接近后才推到他的身后,低声且快速的说道:“今天你们换粮的那家老板,不好了。”
“怎么回事?”林恩完全是意外的,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将伊蒂斯交给了NPC,低声叮嘱他一定要将女孩儿平安送回家后,上前几步迎接了客人。
镇长儿子也看见了伊蒂斯,他下意识皱了皱眉,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略显严肃的目光审视着林恩,道:“就是这样,你们出来之后亚伯就关了粮店,而就在刚才亚伯的太太找到我们说亚伦的情况很糟糕,另外还有人指证你们一定做了什么,所以我需要你跟我们去一趟。”
镇长的儿子将事情讲得很明白,虽然在玩家们看来,粮店老板生病却怀疑到顾客身上实在是没道理的事,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镇长的儿子就是下一任的镇长,他能够解释情况,态度已经算是不错了。
而且,他还提到了有人指证?
谁指证?指证什么?
唐遇和常何对了下视线,彼此心中都有了一个判断。林恩闻言脸上不见喜怒,只严肃的点了点头,就跟着镇民们走了,玩家们见状也赶紧扔下手里的道具,快速跟了上去。
老板的住所就在粮店仓库旁边,人们一窝蜂的挤进房间时,老板亚伯正躺在床上,口里吐出灼热的气息,脸、脖子和胸口处露在外边的皮肤都是红肿的,床边放着一个盆,里面散落着一些呕吐物,显然是已经吐过很多次了。
亚伯的太太红肿着一双眼睛,脸上的泪痕还没有风干,正拿着一条毛巾在床边为丈夫擦拭身体。牧师先生也在床边,拿着一只金杯和银质小刀给亚伯放血,神情肃穆。
“……”
虽然说是让林恩走一趟,但对着昏迷的亚伯,他们又没有什么证据把林恩和眼前这场迅猛的疾病联系起来。
就在这时,路易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他走到床边认真看了看亚伯的状况,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撑开了亚伯的眼睛。
“你干什么!”亚伯太太摔了手里的毛巾,就想上前推搡路易,但被牧师先生拦了下来。
“请不要紧张,这位是我团里的医生。”林恩连忙说道,他用诚挚的目光看向牧师先生和亚伯太太,“路易的医术很好的,如果您愿意相信的话,请让他看看亚伯先生吧。”
“……这,”亚伯太太想要阻止路易的手停顿下来,她仍然有些质疑,但为了亚伯却不得不考虑。
“让他试试吧。”牧师先生想了想,劝慰道。
“病人有腹泻的情况吗?”路易问。
“……有。”亚伯太太愣愣的回答。
路易点了下头,掰开亚伯的嘴看了看,又撩起他的衣服,看了看他的胸口和腋下,都发现了密密麻麻的出血点。
“果然。”路易直起身,看向牧师先生,开口时眼里已经有了几分了然:“高热、呕吐、腹泻、结膜充血、黏膜与腋下见血斑,亚伯先生患得应该是急性出血热,情形有些危险,但好在发现的早,好好护理的话并不一定致命,幸运的话半个月左右就会好转了,只是要及时补充些糖和淡盐水,还有要注意预防休克和呼吸抑制现象。”
“……出血热,是什么?”镇民们对于路易说的很多名词都无法理解,但看他侃侃而谈的样子,却下意识认同了他医生的身份。
“就是一种流行病,”路易解释道:“接触鼠类的血液和排泄物都可能感染这种疾病,会有一定的传染性,也不好治疗,究竟能不能挺过来,说到底还是要看亚伯先生自己的生命力。”
第171章 吹笛人(10)
听了路易的解释, 房间里一时间没人说话, 一片安静之中,只有亚伯太太低低抽泣了起来。
在之前路易查看亚伯病症的时候,林恩已经把他们上午来换粮食的全部经过说了一遍,大家也都知道亚伯的粮仓遭了老鼠还被打死了一只的事情。如果接触血液和排泄物都能染病,那亚伯现在的情况就怨不到马戏团的身上了。
林恩带着一群人匆匆而来来又带着人返回了营地, 临走时路易还多回头看了床上的亚伯几眼,对上唐遇疑问的神情时也只摇了摇头, 压下了心里的一点疑问。
其实他没有说的是, 出血热的话一般都会存在2~3周的潜伏期,像亚伯先生这样今天感染今天就发病的状况真的很少见, 可亚伯的状况又完全符合出血热的特征, 基本不可能有误诊的可能性。
所以路易能够想到的合理解释就只有两种,要么是白天那些和兔子一样大的老鼠本身就太特殊,要不然就是早在十几天前粮店就闹过鼠灾, 而如果当时亚伯夫妇没有声张, 反而为了生意把只经过简单清理的粮食卖了出去, 那么或许镇上还会出现别的感染者。
路易并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亚伯是镇上唯一的粮商, 镇上有一大部分人的粮食都是在亚伯的店铺购买的。经过今天的事后, 镇民们心中大概或多或少都对于马戏团产生了一些看法,在这种前提下,他提出让镇民们扔掉从亚伯粮店购买的粮食,显然是不会有人赞同的。
而且, 出血热的潜伏期太长,即使是扔掉了粮食,也不代表就不会有人感染,该来的一切都会来的。
跟着林恩走了一趟的玩家们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只是这一次的副本古怪的要命,已经过了三晚都没有死人,讨论也讨论不出什么来。
回到营地后玩家们又练习了一会儿各自的项目。因为亚伯的事情,镇民们对于马戏团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众人也都明智的没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跑出去转悠,吃过晚饭之后借着教堂的浴室轮番洗漱了一下,就早早钻进各自的帐篷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