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路易带着几分怒气质问道, 唐遇则是趁机把喷泉里的林恩给拽了出来。
“没事吧？”喷水池其实不深，唐遇只担心林恩有没有撞到头。
“没事。”林恩的衣服全都湿了, 脸上也沾满了水, 但不得不夸奖的是他的妆容大体上都没有乱，只有右眼下的泪痕有些晕染的痕迹。
他站在齐腰深的水池中，也冷冷的看向将他推下水池的罪魁祸首, 当看清了男人的脸后, 他轻蔑的挑了挑唇角, 道：“我也想知道, 这位老爷有什么事情要对我动手。”
那个男人其实也有些混乱, 他的目光越过常何和路易, 死死的盯在林恩的脸上。他挺着身子，呼吸粗重，双拳攥得紧紧的，从上述表现上看, 他应该是愤怒且恐惧的，但在对上林恩那双好像凝聚着风暴的双眼后，他却又瑟缩了。
“你们这些该死的外乡人！”男人骂骂咧咧：“给我滚出去！”
“呵，是吗？”林恩歪了歪头，笑容中带着一种无言的挑衅，他撩起衣服拧了把水，轻飘飘的说：“可是看您的态度，我还以为您见过我呢……又或者，您觉得我的笛子不好听吗？”
“你说什么！！”男人瞬间又被点燃了，他一只手推开路易另一只手再一次提起了拳头，只是他并没能走动一步，不只是因为路易挡住了他，更是因为一只纤细的手伸出来拉住了他的衣角。
“……爸爸？”小女孩儿柔软却带着几分紧张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孩童的神情有些怯弱，她对眼前的景象还不能理解，只觉得父亲的眼神非常陌生。
“爸爸，你为什么要打人呢？”小女孩皱着鼻子，感觉快要哭出来了。
“……伊蒂斯，你怎么跑过来了，我不是叫你呆在店里吗？”
在女儿清澈的眼神中，男人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蹲了下来，轻轻揽住了女孩儿的后背，有些无奈的说：“别怕，爸爸没有打人。”
“那就好，不可以欺负小丑先生的。”小女孩立刻被安抚了，她开心起来，从父亲身后探出头望向林恩，给了小丑先生一个天使般的笑容，就将现场紧张的气氛化为乌有。
“……回家吧，伊蒂斯。”男人偏头看了月夜下的小丑一眼，最后叹了口气，他的心情其实非常复杂，但有女儿在场也不可能做什么。
林恩在接收了小姑娘的天使微笑后也保持了沉默，挂着一身水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消失后才似笑非笑的低哼了一声，转身进到自己的帐篷换衣服去了。
唐遇三人也回到了帐篷，后续回来的人听说了整个事件后都有些不可思议和疑惑，抱着这样的疑惑，众人熄了油灯和衣入睡。
唐遇躺在睡袋上，因为常何在夜里总会发起热来，所以他并没有睡实，深夜时好像总能隐约听见帐篷外有细小的响动，但他并没有打算走出去，只是伸手摸了摸常何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热后就重新躺了下来，听着身边人安静平稳的呼吸，也渐渐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恩还在吹笛子，就在他昨天落水的那个地方，唐遇记得很清楚，而如果昨天的男人路过，那想必他也应该会记得。
简直像是在挑衅一样。
唐遇在心中默默想着，打算走过去打个招呼，但就在这时，两名NPC和两名女玩家匆匆走了过来。
“不好了，林恩！”开口的是NPC，他神情有些严肃，抬手指了指昨天堆放粮食的地方，说道：“我们的粮食少了很多。”
“怎么会？”听到声音的成员们都愣了一下，林恩换的粮食都用罐子封好放在箱子里，而且都是些生的米和面粉，就算有人偷吃也不可能不经加工就吃下去啊。
难道是被偷了吗？被镇上的人？
联想到昨天林恩被推到水里的事，众人心中都浮现了一个猜测。
“有发现什么异常吗？特别的痕迹之类的。”林希文掀开帐篷钻了出来。
“有，有一些爪印。”一名女玩家回忆了一下，说：“细细的，很凌乱，像是小型动物，附近还有些残留的圆形粪便。”
“……老鼠吗？”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了放置粮罐的地方，也不出所料的发现了与女玩家描述一致的爪印，基本上可以判断，就是老鼠无疑了——只是，令众人感到不解的却是，老鼠是怎么把锁好的箱子和粮食罐子打开的呢？
“老鼠只吃了一半的粮食。”NPC说道，“剩下的也够我们吃一顿的了。”
“不行。”林恩没等NPC把话说完就直接否定了这一点，他抬眼看着马戏团的众人，用带着命令意味的口吻说：“不可以吃老鼠碰过的东西，都扔掉。”
“可是……”NPC还是有些不甘心，在他的思维中，马戏团还没有富裕到可以丢弃食物的地步。
“没事，留几个人在这里搭帐篷，剩下的人跟我去再换一些粮食。”林恩向他安抚的笑了笑，他说的帐篷是只马戏团的圆顶主帐，平时练习的时候可以保证保密性，演出时一次又可以容纳一百多人，不管是从功能还是从意义上讲，都是马戏团最重要的财产之一。
最后是除了林恩的三名NPC和几名身材强壮的玩家留了下来，其余人都跟着林恩找到了粮商的店铺，因为是第一单生意又是尊敬的牧师先生推荐来的，老板很热情的把他们带到了仓库。
“我这里不止有稻米和小麦，还有不少豆类和种子，如果你们想换的话都可以换些给你。”老板一边说一边拿出钥匙开锁，他身材有些矮小，却始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咔哒”一声轻响后，锁舌弹开，老板推门进入，但就在这一瞬间，马戏团中的女玩家突然尖叫一声，只见一串肥硕的灰色老鼠贴着地面蹿了出来，擦过众人脚面时还发出了巨大的“吱吱”声。
第168章 吹笛人（7）
“老鼠！怎么会有老鼠！”女玩家用力的跺着脚, 即使是经历了副本里的各种怪物, 女孩子对于老鼠蟑螂和软体动物之类的还是会有一种天然的厌恶。
而且，唐遇猜她真正想说的应该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老鼠？
属实是有些太大了，唐遇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老鼠能大得跟兔子一样，而且一只只的都油光水滑，眼睛也都是鸽子血一样的猩红色。
“滚！滚开！死耗子！！”老板在看到老鼠的瞬间就大怒起来, 他一个箭步蹿进仓库，操起门口的棍子向那些老鼠打去, 边打还边吼道：“滚出我的仓库, 你们这些该死的耗子！！”
存粮的地方招惹来啮齿类动物实在是很常见的事，老板也显然很擅长应对眼下的光景, 他将手上的棍子挥舞得虎虎生风, 勇猛的撵出几步，然后用力一抡就稳稳地砸倒了跑得最慢的一只，棍尖刚好砸在老鼠的肚子上。
就算长得和兔子差不多大, 对于老鼠而言人类的力量还是可怕的, 它的脊骨应该是碎了, 所以它瘫倒在地一动也不能动, 四肢抽搐了几下后, 吐出了一口夹着脏器肉块的血团来。
“呸！强盗, 小偷！”老板拿着棍子在手里掂了两下，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一边呢喃着“我得给你们长长教训”，一边将木棍的尖端插进了老鼠的腹部将它钉在了地面上。
在人类的历史、尤其是是战争史中, 人类往往喜欢以敌人的尸体来威慑敌人，因为死亡和恐惧确实可以催生出一种特殊的费洛蒙使人远离。
老板也应该是想以此来威慑其他的老鼠，只是得到的结果却恰恰相反，原本已经快要跑远的老鼠突然停了下来。
它们后肢落地前肢抬起，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尸体，在其中某只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鸣叫后，那些老鼠们竟然扭转身子，如同一团黑云一样一拥而上，扑到了同类的尸体上。短短几个呼吸间，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中，鼠群四散逃开，而地面上只留下了一地光秃秃的碎骨和几抹渗进泥土里的血迹。
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地面，都在想同一件事情——那些老鼠把濒死的同类……吃了？
唐遇感觉有些反胃，更直接一点的玩家则是捂住了嘴，只有林恩侧身回望着这里，他半张脸隐没在仓库的阴影中，另外半张脸上则是挂着静谧的笑意，在夸张的油彩下几乎捕捉不到。
老板的脸色也同样不好看，不过他还记得要做生意，于是强行将心里那点诡异的不适抛在了脑后，折身返回了林恩身边，路过的玩家都不约而同的给他让开了道路，让他能够像刚刚分了海的摩西一样说：“不是要换粮食吗，换吧。”
林恩和老板一起走进了仓库，他们点起蜡烛查看粮袋，发现很多袋子都被嗑出了动，稻米和麦子滚落一地，和老鼠的粪便混合在一起，只有少部分粮食和装在缸里的才是完好的。
老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阴沉了。偏偏林恩在这时候轻快的说：“我想要换这些，可以吗？”
林恩找了一只盖子最干净的米缸，回头询问道。或许他自己意识不到，但唐遇以一个外人的角度只觉得林恩的样子简直是在嫌弃其他的粮食不够干净一样。
老板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人在遇到麻烦的时候都喜欢迁怒，所以老板只觉得都是林恩这群古怪的人带来了晦气，没有将他们赶出去多半是顾及牧师先生的面子。老板嘴角抽动了一下，冷冷的瞥了林恩一眼，最后才道：“你想换就换吧。”
于是林恩就愉快的去跟老板谈价钱了，其余玩家则需要合力将粮食搬出去装车。唐遇刚要上去帮忙就被轻轻拉了一下手腕，一偏头，就见常何和路易都看着一个方向。
唐遇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在米缸与墙面之间的缝隙中，看到了一些散乱的白骨。
“——？！”
唐遇的瞳孔颤动了一下，少顷用眼神表达出了疑问。他下意识想到了外边散落的老鼠骨头，但又总觉得不对劲儿，虽然他才刚刚看过了老鼠吃同类的过程，但在食物充足，遍地都是粮食的状态下却并没有理由这样做。
“是猫。”身为医生的路易仔细观察了几眼后给出了结论，那并不是老鼠，而是老鼠的天敌，大概也是粮仓的看守，只是却反倒被老鼠啃得只剩下一副光秃秃的骨架。
唐遇搓了搓手臂，如果说这个小镇之前还给他富裕安宁的感觉，那么现在却只让他觉得不舒服起来。
粮店老板干了很多年的粮商，对于生意也有自己的处理方法，并不需要唐遇这些外乡人来提醒什么。而且就算唐遇不提，过后他在收拾粮仓的时候也一定会看见猫的骨头，到时是生气还是怎样跟他们都没关系，所以他们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刻意给老板找不痛快。
将粮食装车后，马戏团众人返回广场，远远的就看到了喷泉后边支起来的圆顶帐篷。拼接而成的五彩布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撩起的圆形拱门中传出阵阵欢快的乐声，但又神秘的隐藏着令人窥不清模样，几乎所有路人的视线都会被不由自主的吸引过去，但也正是居民们带着期盼和好奇的眼神看得唐遇绷直了脊背，感到有些紧张。
在唐遇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前十几年是在福利院里学了一些打架的本事，后几年作为程序猿生活原则基本是不跑不跳也不动，他实在没办法想象自己表演任何一个马戏项目的样子。
——当然，他偏了偏头看向身边的人，又觉得心里平衡了不少，因为他也完全无法想象常何表演的样子。
将粮食卸车存好后，玩家们就被召集到了圆顶帐篷里，林恩正蹲在场地中央，笑眯眯的翻看表演需要用到的演出服和各式道具，唐遇走在人群里，抓紧时间转头打量了一圈，发现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只有路易抱着胳膊神情轻松，完全是一副兴致勃勃看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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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吹笛人（8）
一场完整的马戏演出包括十个节目, 十八名成员里, 林恩是小丑承担开场节目，剩下的三名NPC都是乐手，路易作为队医也不需要表演节目。
也就是说，剩下的十三名玩家要承担九个节目，其中摔跤、魔术、空中飞人和飞刀都需要双人合作, 剩下的都是个人项目。
每个项目都有对应的道具，林恩虽然是团长但对谁干什么也没有明确规定, 只是笑眯眯的拍了拍手, 说了一句：“大家要勤加练习”之后就到别的地方转悠了，只留下玩家们自行选择。
最后的结果是四名女玩家里一人被邀请做了魔术助手, 一人和搭档选了空中飞人, 剩下的两个姑娘则是选择了杂技表演。
男生里两个玩家选择了摔跤，还有两人分别选择了马术表演和腹语，深海的人里魏六不知怎么想的选了一个钻火圈, 林希文也出乎意料的选择了高空走吊索, 选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合作项目没有被选择, 也就是飞刀, 只能落在了唐遇和常何的头上。
唐遇上前捡起了飞刀, 以及和飞刀配套的蒙眼布, 这个项目没人选择其实也是因为这条布带，就算扔飞刀的人对自己非常有信心，但作为被飞的那个却很难把生命完全交给另一个人，尤其是在那人还蒙着眼睛的情况下。
唐遇捡起飞刀后回过身对常何招了招手, 他们练习的场地在帐篷的另一边，他倒不担心常何会手抖，只不过，一般来讲，这种带着惊险的表演项目不都是邀请漂亮的女性才更有看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