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的鲛人怎么会咬人[玄幻科幻]——BY:鳈客
鳈客  发于:2020年0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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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骄闻言只是笑,好奇问道:“即使是错怪我,也不救我?”
  商别云有些不好意思:“万一你们之间有些什么我不能察觉的通讯方式呢?若你传讯给他,让他装作前来杀你的样子,我救下你,牺牲他一个人,却把你保下来了。我不敢冒这个险,若是错杀,也只好对不住你了。”
  程骄仿佛一心只对商别云的计策感兴趣,接连问道:“那若他性格谨慎,不肯进来呢?”
  商别云咋舌,挠了挠头:“那就麻烦些。只能先杀了你,摆到院子里去。若那杀手真是奉命来杀你的,总要拿你身上的部分回去复命,不会放着不管。还是可以将他引进来,再杀掉。如果他是你的队友……反而不一定会冲进来为你报仇,而是知道自己暴露了,回去复命。但这样起码我也可以确定,你确实是奸细。有人想要对鲛人下手了,也好有个防备,还拔了你这根钉子,不亏。”
  程骄笑道:“不得了,听先生的意思,我是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了。”
  不知商别云今天哪里来的耐性,仍不急不慢,耐着性子对他解说:“你大概不知道,我们鲛人一族,族人寥落,因而最是护犊子。我曾见过窥探到鲛人世界的人类,对鲛人的贪欲有多么可怖,为了族人考虑,不得已而为之。你莫怪。”
  程骄摆摆手,倒是十分大度的样子:“先生不必多说。只是有一点,先生可能没有想到。”
  商别云淡淡道:“你不必多费心思,我心中已有定数,不会被你分散注意,你与其多说,不如趁现在去吃一口饱饭……”
  程骄没等他说完:“先生没想到,若他此时根本没有在外面盯梢呢?”
  商别云挑起一边眉毛:“我们前脚离开酒馆,那小二第二天一早便死了,说明他紧紧地跟在我们后面。我还生怕他跟不上来,一路张扬吵闹着又去案发现场晃了一圈,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可能不在。”
  程骄笑得一派天真:“死人睁不开眼睛,自然没法盯梢。”


第15章
  商别云的呼吸重了一瞬,但在转瞬间便压了下去,只有程骄注意到了。
  程骄故意停了几个呼吸,没有说话。
  商别云仍是老神在在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相干的事情。只不过程骄注意到他右手向袖子里收了一些,手指微微弹动了两下。
  丛音的声音恰到好处地跳了出来:“你是说,追杀你的杀手死了?怎么死的?”
  程骄从小受到教育,对待女子要尊重谦逊,因而回头,低眉温顺地向丛音解释:“是我杀的。”
  隐隐含在商别云面下的笑在此时终于浮了上来,他毫不掩饰地对着程骄答话的尾音冷笑出声,像是受够了眼前的闹剧,坐着向后仰倒下去,两手撑住了身子,抬头看起了头顶的梁柱,一把精心保养的头发在身后百无聊赖地晃着。
  程骄偏头向他看去,只看到他的侧脸,闭上了眼睛。露出衣领的一节脖颈上,喉结微微动着——哼起了歌。
  程骄低下头去,没有牵动嘴角,在心里笑了一下。
  丛音才从惊愕里找回声音来,问得磕磕巴巴:“你……你杀的?你说你杀的?你?”
  程骄点点头:“是我。”
  丛音喃喃道:“可是,可是从酒馆离开之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啊,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可能的,你不可能……”
  她突然倒吸一口气:“难道!难道是你独自去找坠子的那会儿!只有那会儿!”
  程骄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商别云突然出声:“就那么一会儿,十丈之内就有个精得海猴子一样的捕快,跑去悄没声儿地杀了个武艺精绝的成年男子,身上连个血珠子都没溅上,还顺手处理了尸体。要真是这样,咱赶紧下跪磕头求程小爷高抬贵手吧,咱四个绑在一块儿也干不过人家。”
  丛音脸上犹犹豫豫的,一副认真考虑要不要跪地求饶的表情。
  程骄赶紧开口谦虚:“哪能呢,真去找坠子了,低着头在街上走了三圈,脖子都酸了。”
  商别云仍是懒得睁眼,脸上露出“我看你怎么往下编”的表情来。
  程骄笑道:“人真的是我杀的,可尸体是咱们一块儿处理的呀。”
  商别云睁开了眼睛,望了头顶几息,缓缓将头转过来,看向了程骄。
  终于得到了商别云的眼神,程骄脸上一派很高兴的表情,语速也快了些:“先生不是检查过了吗?右腹下侧,贯穿伤,剑从后背刺进来,然后破腹而出的。先生嫌脏没仔细看背上的口子,是而没能发现,腹部的口子比背部低,而且小了不少,因我个子比他低些,气力也有不足。幸亏伤到了重要的脏器,这才能一击致命的,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
  商别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我问你他是不是你母亲的忠奴,护送你出来,你说是。”
  程骄点点头:“确实是我母亲的奴才,跟了我母亲十四年,我曾在他肩上骑过大马的。这次也是奉了我母亲的命令,护送我出来。”
  商别云闻言心中明了:“只是却不是忠奴。”
  程骄沉默了片刻,自顾自地讲下去:“他带我逃了几千里路,追杀的人虽没有紧咬着,却也没断过。他虽武艺不俗,可一路下来身上也添了几道伤,人也越来越寡言,我有时夜班突然惊醒睁眼,会看到他坐在我床边的桌子旁喝酒,眼神直直地盯着我。”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看着商别云:“后来有一次又碰到追兵,他让我藏在一个破庙里等着,他去引开追兵。我在那个破庙里等了两天两夜,他没回来。我以为他死了,哭了一会儿,便自己上路了。我能察觉到一路上有追兵死死地咬着我,我不敢轻举妄动,绕了好几个圈子,记着母亲说的位置,白天藏起来,晚上赶路,终于来到了码头那里。我按照母亲说的,走到海水能没过小腿的位置,站了两个时辰。他却突然出现了,只是还没等我高兴,他便发疯似的走过来,扯着我的发髻将我拖回了岸上,掐住我的脖子,大吼着问我,为什么还不挖,站着在做什么,我母亲说的能保命的宝藏,到底在哪里。”
  正说着突然噗嗤一笑:“我这才知道,原来一路上追着我的人是他。他相信了我母亲说的宝藏,却不相信我愿意将宝藏分给他,于是假装与我走散,悄悄跟在我身后,只等着我挖出宝藏便抢过去。说来讽刺,还是仇家的追兵救了我。我将要昏死过去之际,有几个追兵追到了这里,还没问出宝藏的下落,他还需要保住我的性命,于是扔下我提剑迎战。那些追兵武艺也是不俗,他以一敌多,胜得十分勉强,将追兵杀尽之后已然脱力,躺在地上缓了很久。我跑去树林里摘来野果,趴在他身旁将果子的汁挤到他嘴里,他一边吞咽着,一边看着我,眼神似乎变了一些。过了片刻叫我扶他起来,赶紧将地上的尸体拖去海里,以免天亮之后被人发现,我们都没有提他刚才掐着我的事。”
  “就这样跑了几趟,他驾胳膊,我搬脚。搬到最后一具尸体的时候,他的气力已经到了极限,拖着尸体的胳膊,叫我别磨蹭了,快一些。我就站在他背后,把剑捅了进去。”
  程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松开了剑柄,他转过头来,低头看了看肚子上冒出来的剑尖,不敢相信一样,想伸手抓我,我有点害怕,往后一躲,他便脸朝下摔了过去,我不放心,将追兵的尸体拖进海里之后,便走得远远地等着,等到了后半夜,海浪推他的腿,他也一动不动,我才上前确认,他确实死了,我杀了他。”
  程骄抬起头来,见商别云仍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知道他不敢相信,我赌的就是他不相信。从前……我的哥哥们都跟着他习武,我是最娇气没出息的一个,跟着练了两天就去找母亲撒娇放弃了,他没想到我早就会武了,比哥哥们还强些,没想到我不仅能拿动剑,还有力气捅穿一个人。”
  “然后呢,你将他的尸体拖到了船下,躲在了他怀里?”
  “嗯。”程骄有些懊恼:“母亲说,我身上沾了鲛人血,去到海边站上片刻,便会引来大雨。大雨之中,便有生局。我本来半信半疑,正脱力躺在地上喘息,有一滴雨突然落在了脸上,转瞬间便倾盆而下了。我想将他的尸体的尸体拖进海里,可海浪已经开始怒卷着朝岸上推了。天色已经擦亮,我便将他的尸体拖到了船下藏着,然后顶着雨往街上走去,想找个地方避一避。”
  他的眼睛突然微微亮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我第一眼见到先生。”
  商别云眉头微蹙,似是回忆。
  程骄接着说道:“天色昏着,天地之间连着雨幕,四处都茫茫的,隔了很远很远,我看到一个蓝色的人影,没有举着伞,明明走在暴雨里,却像走在微风里。不知为什么,我第一眼就知道,母亲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商别云回想:自己循着鲛人血的味道,刚刚来到观澜街的时候,好像确实曾经嗅到过那丝气息,不过只是一瞬,像凭空出现一样,有渐渐缥缈着远去,凭空消失了。自己那时没有太过在意,见到有家酒馆开了门,来了兴致,坐进去等,一等就是七天。
  程骄笑了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突然慌了。如果真的有人可以顺着我身上几滴血的味道便找上来,那他会不会也是被母亲撒谎说的宝藏骗来的?母亲说的其他话有没有可能是真的?我真的是……鲛……我不敢想下去,回头狂奔,回到了码头,想着船下还有一具新鲜的尸体,想着没准他的血的味道可以盖住我身上的味道,让你找不过来,于是便将船搬开一条缝,躺了进去。”
  商别云冷冷道:“你这中间出来过。”
  程骄脸有些红:“是。忍不住,离得很远,偷偷看先生。先生总在窗边坐一天,我也是几天之后才明白的,先生坐在那里,是知道我在看,叫我好好看,好安我的心。只是……丛音姑娘找得近了,我还是有些怕,于是把身上的鲛人血蹭到别的地方,与姑娘兜圈子,好混淆一阵子。”
  丛音的拳头握了又松,握了又松:七天啊,他坐窗边喝酒吃菜表演靠谱,我可是实打实顶着雨找了七天啊,鞋都找破一双。
  商别云压根没有为丛音抱不平的意思,又问道:“大概明白了。你这一套说辞,倒是比上一套更能自圆其说一些。只是为什么,我刚刚问话,你话里,一直在往仍有杀手跟着你上引导?嫌你自己这块烫手石头不够烫?嫌我收留你收得太轻易?想让我知难而退把你踢出去?”
  程骄将身子正转向商别云,神色肃然:“小二。那个小二,如果不回观澜街那一趟,我也不会知道,有人,已经追查到了小二这里。我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线索追上来的,我只能确定,现在外面一定没有人盯梢。方才进来的时候,诸位都进府了,我故意落在后面,巷中四下无人,如果那人跟着,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定然会现身的。”
  说完他又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喃喃道:“还有,我撒谎是因为,我……我不敢承认,是我杀人。先生说自己没杀过人,我怕……怕先生不要我。”
  商别云闻言只是一笑:“哦?这么说,你肯以身作饵?还说不是人族奸细?若那人真跟来杀你,你就不怕真的死了?”
  程骄笑得十分坦然:“我大叫就好了,先生离得这么近,不会不救我的。”
  说完声音又低了下去:“先生没信过我是鲛人,我也没信过,先生会真的杀我。先生就是,喜欢吓我。”
  商别云摆摆手,嗤笑一声,也不理程骄了,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对着洄娘说道:“行了,听故事听得挺高兴,待会儿还是按计划行事,若是没什么动静,大不了一会儿去湛明那走一趟把他记忆洗了,哪儿捡来的扔回哪儿去吧,你准备一下,今天辛苦了,要动两次空……”
  直起身来,却见洄娘突然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的背后。空气中,一股浓郁的血味弥散开来。


第16章
  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在自己背后的是程骄跟丛音,想到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商别云仿佛头顶淋下一泼冰水,悚然间转身,整个人如同直弦张弓一般,弓起了身子,鳞光匕首已经握在了手中。
  却突然一愣。
  程骄左手中握着一片碎瓷,右手由手腕至肘心,一道半臂长的伤口,血肉狰狞,血流如弱溪一般从手臂上蜿蜒下来,淌落在地上。
  程骄面上不悲不喜,也没有痛楚之感,他就这样看着自己的伤口,突然将脸凑上去,闻了一闻。
  回过头来时,鼻尖上沾上了一点血迹。他似乎没有察觉到,举起手臂,对着商别云笑:“我闻着就是寻常血的味道,还是先生来吧。几滴纯血鲛人血,先生几十里之外就能闻到,我若真是混种鲛人,想必血中应当也有鲛人血的味道,只怕十分淡薄,也不知道这么多血够不够。”
  说着,他好像嫌血流得慢了一样,攥了攥拳,将手臂高高地举起来,想凑得离商别云更近一点,鼻尖上还带着一点鲜红的血迹,笑着催促商别云:“先生,快来闻一下。”
  商别云举着鳞光的手臂脱力般垂了下来,他松松地提着这把匕首,踱到了程骄面前,没有说话。
  程骄努力地仰起头,将手臂举得更高了些,可商别云没有低头,只是背着手,静静地看着他。好像不管举得再怎么高,都是够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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