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力不错,所以即使灯光昏暗他也看
清楚了,是本来饰演吃东西被噎死的小黑人那个玩家,坐在台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人是第一个上台的人。
吴闻多看了他几眼,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古怪,虽然这人面皮还是绷着的,但他总觉得这人脸皮底下的肉却有什么东西在耸动着,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然而现在他是管不了这么许多了,因为提板闪闪烁烁着光,像是在警告他快些完成他应做的表演。
所以吴闻缓了口气,抬起头来。
不过他还没准备好要怎么表演熬夜呢,他的面前又是忽地黑了。
然后他发现他在一个破烂的茅草房中,什么舞台什么提板都没了,他面前团坐着的是除了第一个以外的,其他八个玩家。
茅屋外面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整个房子在大雨中就摇摇欲坠得不行,像是随时都能塌了把他们埋进去,可屋子里却意外的有一股甜甜的气味,让人在这样古怪的环境中奇异的感到放松。
八个玩家看他突然出现在屋中,也没什么特别的反映。
不,不怪那些人没有反映,屋子里的人双目失神都像是被癔过去了。
吴闻愣了愣,轻轻推了推其中一个的肩,然而那人还是毫无反应的模样,竟然就着吴闻推他的力度直接倒下了,眼睛却还睁着,一副没有焦距的样子。
他于是又推了另外一个人,还是同样的情况。
他不死心,最后到了先生面前,先是晃了晃手指,他没有反映,吴闻停顿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轻轻的戳了戳先生的背,可纪窃生清俊的脸上一双眸子还是直愣愣的…
不只是先生,所有在场的玩家,都像是三魂丢了五魄,迷瞪得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只眼睛痴傻的看着前方。
这是什么情况?
吴闻有点懵逼。
可他没懵逼多久,外面的闪电划破天空,一道惊雷突然在耳边炸起,陡然间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也正是因为这样,雷声一过去,他听到了一些大机器的轰鸣声和钟楼传来的指针颤颤巍巍挪过表盘时发出的“咔嚓”声。
那些声音被绵延不绝的雨幕盖过去,本来是不容易被注意到的,多亏了这阵雷,他总算是知道了他现在的处境。
茅屋外的昏暗天空和密密匝匝的雨线阻隔了人的视线,可这些声音却是一个重
大的提醒。
提醒他他确确实实的,站在舞台上,已
经在扮演那个古怪的角色了。
对,声音。
机器运作发出的噪音和钟楼咔哒咔哒的指针走动的声音。
机械声和左莉莉给他们放的纪录片里,那个电气时代的特色相吻合。而钟的存在,则是用于提示他时间的流逝。
他要扮演的熬夜然后就一觉不醒的小黑人,这座钟楼是对“夜”这个时间概念的提醒。
所以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这么枯坐着直到天亮?
吴闻直觉这件事不会那么单纯。
但他现在确实除了静观其变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在一群歪歪斜斜躺倒着的人中间,盯着他们一个两个麻木的表情,抱着手臂坐下了。
他枯坐了很久,听着外边的钟已经敲了三下。
现在是凌晨三点了。
他沉默的坐着,强打着精神。
虽然他提前吃了清心丸,可是听着外边的下雨声,还是觉得身体逐渐变得疲乏不堪。
他于是靠坐在房子豁口极大的窗边,由着冰冷的雨飘在他的脸上激起一点点清醒的感觉。
很快,他的衣裳就被雨水沁得全湿了。
可再过了一段时间,那一点点刺激人皮肤的冰凉,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丧失了作用。
即使有着雨水的冲刷,身子凉得像块冰,他还是困倦得不行。
不知不觉之中,吴闻闭上了眼睛,飘在他身上的雨点,不知什么时候也没有了,鼻端有丝血腥气,不仔细注意不会察觉得到,不熏人,只是让人更加困倦。
恰巧,钟楼那边,传来了沉重的四下敲钟声。
吴闻被那阵瓮动声唤回了点理智,睁开了酸涩的眼睛。
他转头去看那窗,他有点迷糊了,但是强打精神后也反应过来不好了。
他分明还听见了外边哗啦啦的下雨声,他还紧紧挨着窗户,偏偏身上没了新增的水渍。
这不可能!除非…除非有什么东西挡出了外面飘向屋内的雨水。
他机械的扭过头,猛地对上了窗边一张探进了少许的放大的血淋淋没有了皮肤的脸,外边落进屋内的雨就是被这玩意儿给阻隔了。
那玩意儿脸上虽是被雨水不停冲刷着,还是在不停地冒出新的血水来,甚至淋在了窗户槛上。
那张脸生得太可怖,畸形地堆在脖颈上,歪曲着。
本来属于眼睛的地方,因为没有了眼睑和眼皮的包裹,耷拉在皮肉外面,就是两个鼓泡的黑白圆球,旁边附着着神经,还能勉强转动。
而鼻子上的肉则是像随着都能流下来摊在地上一般,沿着鼻骨倾斜的方向,堆积在鼻翼的位置,吊起了好大一坨。
嘴巴是血乎乎的一个洞,森白的牙齿和牙龈清晰可见。
吴闻给吓得一激灵,迅速向后退去。
那张脸和他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他受到的冲击也太剧烈了一些,只能喘着粗气,心脏因为紧缩而隐隐发痛。
第34章 死亡偶像训练营14
他着急的连滚带爬, 一下撞到了身后坐得规整的先生身上。
吴闻也管不了撞到人什么的了,爬起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惊恐的再次看向窗户。
好在那张梦魇一样的脸孔消失了。
吴闻狠呼了几口哽噎在喉咙里的浊气,然后把被他撞倒的先生扶起。
先生还是睁着一双潋滟的眼, 吴闻轻轻的叹了口气, 然后看了一会儿,又觉得
先生的皮囊净化眼球的功能还是很不赖
的,于是挨着先生坐着, 仗着他现在迷糊着,放肆的欣赏先生美好的皮囊。
可是就这么盯着,看着, 吴闻即使是外边的一张鬼脸狠狠的刺激了一下, 心里还惶恐得无以复加,可是那种困倦感就像是云雾一般, 伴随着浓厚了许多的甜丝丝的味道,驱散了又再次复拢过来, 吴闻明明强撑着眼皮的,可眼神也渐渐无神起来。
他的上下眼皮慢慢地, 缓慢接近着, 或许是已经清浅的睡着了。
直到听到窗户那边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
吴闻狠狠地一挤眼,掐了自己一把, 警觉的抬起乏力的脑袋。
他以为是那鬼东西又来了, 可令他意外的是,窗户那边竟然站着先生。
纪窃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跑到了茅屋外,现在在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从窗户那里往屋内爬来, 还差一点就可以进屋了,却不知怎么的突然顿在了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吴闻困乏的笑了一声,也许是迷糊着,不记得他之前和先生的那一点尴尬,向他搭话:“先生,你可以从门进来的,怎么想着爬窗啊。”
先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吴闻挠了挠脑袋,脑子里像是糨糊一样混乱,“你是什么时候醒的啊?怎么想着那么大的雨还要出去?”
先生歪了歪头,发出一个单音,然后用一种很难形容的语气说:“我…不行…你…给…我…开…门?”
吴闻脑子里已经像是在开party了,浑浑噩噩的胡乱点了点头,就要往门那里走去。
然而头脑昏昏沉沉,脚步也开始虚浮得很,再加上满屋子都是被他推得歪歪斜斜倒着的人,他这一没注意,就又摔了个狗吃屎。
也是这个狗吃屎,让他昏沉的脑子“噗”得像是给人扎了个洞,那些昏沉嗜睡的睡虫终于给放出了许多。
他这一趴,刚刚好就趴在了先生的胸膛上。
他看清了,他趴在的是先生的胸膛上。
那…外面那位又是谁?
屋外的“先生”看着吴闻默不作声的爬起,再次催促:“开…门…”
吴闻现在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他从纪窃生身上爬起,盯着外边明明一眼就能辨别的冒牌货看了半晌,说:“不如,你直接从窗户那里进来吧,你还差一点点就可以了。”
“我…不行…开门…”那冒牌货还是这么说道。
吴闻仔细的打量起了冒牌货的动作,他全身的关节似乎十分滞涩,现在扭曲的往屋内努力的伸着身子,却给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隔住了。
吴闻确定他是被挡在了外边,因为就那人倾轧着身子往前够还能不摔进窗户的姿势就能说明一切。
可他还是问:“为什么不行?”
那冒牌货僵硬的移动着身上属于纪窃生的瞳孔,眼里的贪婪一览无余。“进…进…开门…门!”
“别说了,没用的,我不会给你开门的。”吴闻有点恶心的看着那东西顶着纪窃生的皮囊做出这些恶心人的表情,“你不是先生吧。”
吴闻这句话像是个开关,那冒牌货狠狠的嘶吼了两声,吓了吴闻一激灵,然后抖了抖身子,他就有幸见证了先生被“溶解”的全过程。
那玩意儿皮肤下开始冒出一个个肿胀的泡,然后爆裂开,流出黄红的脓水,那脓水一涌出爆裂开来的皮肤,就将人皮融化了,也变成黄白的液体往下滴答滴答的流去。
恶心又狰狞。
吴闻不可控制的干呕了几声,肚子里酸水直冒,他迫切需要洗眼睛,但又因为见证了先生“融化”的场景,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盯着纪窃生看,难受得胃部都在痉挛。
不过那玩意儿完全脱下人皮后,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东西就是之前站在窗外的鬼脸,他心里的阴影面积太重了,不可能那么快就能忘记。
那玩意儿这次也不走了,就这么用全身的重量压在窗户那看不见的阻隔上,面目狰狞的看着吴闻。
窗户那边的阻隔挡住了那鬼,却不能阻止鬼身上绵延不绝的血水往里渗。
吴闻只能拖着先生往远离窗户的地方去,避免沾上那恶心的液体。
血腥味越来越重,吴闻只觉得越加疲乏。
在每次将自己从周公那里解救回来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的看看那鬼玩意儿让自己清醒清醒。
他看得分明,那东西眼里有愤怒,但它的兴奋愈加明显了。
血水有股甜丝丝的味道,意外的不臭,所以吴闻只是远离了那些视觉观感极差的液体,却忽略了其他一些东西。
他竟然没有想过,血的味道不对!
为什么会散发出这种甜腻的味道!
而且这味道…闻多了吴闻只觉得头脑发
胀,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
五点的钟声已经敲过,屋子里已经积了一大洼的血水,除了被他专门挪到了远处的先生和他自己以外,其余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沁上了那不对劲的血液。
甜味浓重得让他几乎溺死在里面。
吴闻看着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明白这玩意儿为什么进不来了。
除了他专门给它开门让他进来以外,恐怕是要在他睡着的时候,那鬼才能靠近这座茅房。
他还记得刚进来的时候,看见玩家七倒八倒的诡异场景也没觉得太过害怕,还诡异的觉得轻松。
根据这血水多少散发的甜味轻重来判断,怕是那个时候开始,那鬼就已经在屋子附近徘徊了,所以那时候他奇怪的闻到了淡淡的甜味,那味道能让人放松心神,但更主要的作用怕是致眠。
那时候吴闻没有太多注意到,也没察觉到什么危险,所以理所当然的被迷到了,第一次打了盹儿,然后就看见了一张放大了的鬼脸。
按理来说以他的性格,被这么一吓之后,即使有淡淡甜味的影响,他也很难会毫无知觉的睡去,可问题就在于那鬼把血滴在了窗户边上,让人发昏嗜睡的气味因此变得浓烈了。
然后就有了第二次睡过去后见鬼的经历,那东西狡猾的扮作了先生,困乏的吴闻差点脑筋转不过来着了他的魔,而那个时候,它大半个身子就已经能踏进窗户了。
吴闻相信,如果他当时醒的再晚一点,怕是他现在就已经被那鬼撕碎吃去了。
至于他为什么那么笃定必须要他睡着那鬼才能进屋,那鬼每次距离茅屋的位置,他睡着的次数这些东西也不过是个补充。
更重要的提示,一早就写在了题板上了。
茅屋是一个舞台,他的角色是扮演熬夜的小黑人。
那么如果他没能成功抵御困乏,反而睡着了,他的公演舞台就是失败了。
而失败的结果是什么呢?
就吴闻看到的来说,现在他的面前一脸狰狞的鬼怪已经告诉他了,失败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
剩下的不足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血泊慢慢侵袭了整个茅屋。
吴闻昏沉得只能靠自残来维持清醒。
到后来,他偶然凑到先生面前呼吸了一口他自带的冰凉气息,发现提神了不少后,就得救般的把头埋在先生脖颈处就这么靠着先生过完了剩下的时间。
钟塔敲到六下的时候,吴闻耳边持续不断的滴答滴答的水声没了,茅屋和一脸不甘的鬼都慢慢像萤火虫一样消散了。
他怀里空了一下,茅屋里所有的人也都消失了。
钟塔敲击的声响伴随着他之前经历过的一阵天旋地转袭来,他用力摁住头晕目眩的脑袋。
放眼看去,周围是他见过的一片黑,光秃秃的灯光投注在舞台的正中心,只是这一次,他是坐在了观众席上了,快湮没他意识的困乏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