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吴闻木着舌头,先生就笑得愈发温柔,甚至走出门,握紧了他的手。
“走吧,进去歇会儿。”
吴闻满手都是粘腻的汗水,但先生看起来并不在意,牢牢抓着他,吴闻可是怕得要命,挣又挣不开先生的钳制。
“听话。”先生生生拖着吴闻往屋内走去,嘴角上扬,“你一大早就来找我,不是有重要的事要和我说吗?”
!
他明明听见了敲门声的!吴闻惊悚的看着先生,先生比他还要高些,长长的鬓发没有全部束起来,有些垂到了他的脸上。
冰冷的。
吴闻还想挣扎,但先生开始盯着他看了,嘴角常挂着的笑也没了。他也不再敢继续忤逆这人的意思,认命的跟着先生往屋里走。
果然,如他所想…林岛和钟念…死了…
他从虚掩的大门望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先生衣袍上的血迹,越靠近房内越重的扑鼻血腥味早已经告诉他了,他们两个人死了。
这就是他不听先生说的话的下场…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人死后如此畸形的尸体…客厅里是一大片血泊,林岛和钟念的脸因为恐惧而目眦欲裂,身体则因为多处骨折被扭曲成了关节外拐的样子。
钟念的尸体尤为惨烈,除了多处骨折造成的畸形形状之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生不满意他要逃跑,他的双足竟然被生生扯裂了,大汩大汩的血从那裂口处往外飙贱,他的筋脉是被扯断了…
这两人的身体上没有出现刀子和钝器造成的创口,吴闻睫毛一直都在不停的颤抖,他挺不想这么想的,但他就是知道啊!这一看就是这两人是被人赤手空拳的撕裂了!
吴闻流出眼泪来。
他倒不是兔死狐悲,他是真的被吓到不行了。
鬼怪固然狰狞,但知道他们不会害他他还没那么绝望,现在,他是真的意识到了,他把先生惹毛了。
因为他没能拦住这两人,他们死了。
其实吴闻已经意识不到他已经怕得流出眼泪来了,他的观感因为这强烈的冲击性画面而变得迟钝。
“我…我也会死吗…”吴闻木讷的努力看先生,他眼前是一团水雾。
“你误会了,我不会杀人的,这只不过是他们违背规定的下场罢了。”先生理解他的恐惧,微笑着安抚地说道“而你,你是我的贵客,和他们不一样。所以不要想太多了啊,再等等阿几就快来了。”
阿几过来的时候吴闻已经对声音几乎脱敏了,他得到先生的保证之后就陷入了混沌的状态。
这不能怪他的,因为看见杀人或者只是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而疯掉的人也不知凡几,他吴闻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还没完全脱离那个五讲四美的文明社会呢,看见这么血腥又不合常理的一切能没有立刻精神崩溃其实已经足够坚强了。
但他还能更坚强的,他要努力活下去的念头现在盘踞在他的脑海里,所以他在先生恶意的笑意中忽略了他踏着已经冰冷的血液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的鞋底沾满了鲜血,但他却吃了好多饭。
然后他感觉好多了,他已经能感觉到先生在亲昵的擦拭着他的嘴角,阿几则是在好笑的看着他。
“我吃饱了。”吴闻推了推已经空了的饭碗,少年朝先生看了过去,见先生笑着摇了摇头,就领着吴闻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阿几没有和吴闻说话,吴闻也不想再揣测少年会想他些什么。
林岛、钟念被残忍杀害的证据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其实一直以来不紧不慢的做着任务,敢心大的找阿几或者先生打探消息,其实不过是仗着他曾经窥见过的那点未来,他从未来过来的,那时候他可没有死,大不了半人不鬼的泡在井底罢了。
可是…可是未来是会因为他现在的行为而改变的啊。
他如果今天和林岛他们一起闯进了小洋房,他敢打包票,躺在地上的尸体可就不止三具了。
第18章 永生门17
吴闻已经回来了,窝在被子里无精打采的,他倒是想睡会儿,但是身体还在无法控制的颤抖。
等他止住了生理上的战栗,他开始用超乎之前十倍的热忱,无比积极的思考走出镇子的方法。
阿几说过,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出去了,但他还没有意识到。
阿几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只是在昨天,这就是说,其实能否出去和此后的往生势也好,盂兰盆节也罢都没有半点关系,而且出镇的方法还十分简单,曾经那些进来的玩家都只花了几天的功夫就找到了通过任务的办法。
那办法会是什么呢?
对了!吴闻想到陆易,那个失踪了的玩家。他当时有专门问过先生和阿几,得到的回答是“失踪了就在失踪了,总归不会死的。”
那他是不是可以将“失踪”理解为完成任务后从此在镇子里消失的意思呢?
所以他还得去找一趟嬷嬷才是。
吴闻打开手机先给还活着的严金、王翠珊去了一条短信,说明了林岛和钟念已经死去了的消息,结果几乎是立刻就接受到了严金的电话。
他没有犹豫的接了起来。
他本以为严金会歇斯底里的骂起来,但是没有,严金沉默了一下,说:“王翠珊也消失了。”
“消失了是什么意思?是像陆易那样不见了吗?”
“我不知道…”严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萎靡,“我没和她一起,但我后来找不到她…我给她打电话,她的手机致电提示已经不在服务区了…就像陆易消失时一样。”
“怎么回事?”吴闻也觉得很累。
“我…呜呜…”严金也哭了起来,“我觉得我也要死了…”
“你先别哭,具体说说是怎么回事?我手机快没电了。”吴闻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也没有规劝严金的意思。
“我和王翠珊去的棚屋…但那里太黑了,我走在前面,开门时没注意似乎推到了人,等把门完全打开了,就看见一个嬷嬷跌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吴闻其实也觉得严金怕是不好了,但他没说出那能压垮他的话。
“不…”严金嚎哭起来,“我吓得跑开了,跑出去好远,突然觉得裤子荷包里有东西膈着我,我就伸手一摸,摸出个泥观音…”
吴闻知道严金怕是快崩溃了,赶紧开导他,“你先别急,我们之前不是说过吗,只要能在盂兰盆节出去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钟念不就死了吗?还搭上了个林岛。”严金嘶吼起来。
“不…他们两不是因为这个死的…”吴闻想解释,可严金却不想听。“啊,你说的没错,那这样好了,我要和你待在一起,明天,不,不仅是明天,以后我们就都一起行动吧!好吧!你一定不会拒绝的!你不会怕我的是吗!你说的,钟念他们的死和那泥做的玩意儿无关!”
光听着严金说这分明就是想拖他下水的话,还没见着本人吴闻都觉得他给弄出了一肚子的火气,这人不要脸的样子可真让人觉得恶心。
但吴闻答应了。
挂掉电话后手机显示的电量就只有百分之四了,他给王翠珊打了个电话,又给陆易打了个去,正如严金所说,系统提示不在服务区。他又给死去了的林岛和钟念打了个电话,系统则提示说电话已关机。
所以他现在可以肯定了,陆易和王翠珊一定是已经顺利通关了。
现在整个古镇的玩家只剩他和让他觉得反胃的严金了。
第二天镇上开始下雨了,阿几带他出去的时候撑了一把伞,和吴闻一起打着。
吴闻觉得不妙了。
之前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时间忘了,7月11到14号这段时间,他会在一个大雨天自杀。
上完香后,阿几站定看了看满身泥水的吴闻,撇了撇嘴走了。
其实阿几这么做很正常,吴闻知道他只是单纯的不爽昨天吴闻没有听进去他对自己的好心劝告。
但偏偏今天,墓地这一块的人散开得那么快,立刻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而且,瓢泼大雨淋在他头上。
不知道是因为接连的惊吓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总之他浑浑噩噩的,像是发了烧…身上穿着件黑色T恤,像是什么箴言。
他就坐在泥泞的地上,像是被操控了一样举起手,狠狠的啃了下去…血水洒了一地。
等他苍白着脸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又回到阿几家了。
他视线往旁边一移过去,就看见阿几趴在他身旁,似乎是守着他守到睡着了的样子。
吴闻虚弱的睁了一会儿眼,又觉得困倦不堪,再次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他听见咳嗽声和“呵呵”的粗重喘息声,他感到自己手腕的伤口在被人处理着,嘴里也被人喂了什么东西,腥臭的、粘腻的东西。
他就努力的睁眼,真的是那个他曾经帮扶过一把的嬷嬷。
她举着一碗红黑色的东西在往他嘴里送。
吴闻立刻意识到了碗里的是什么,但他伤口太严重了,他知道的,他咬断了他的动脉还流血流到休克,如果不喝人血补充的话,这里又没有完备的医疗设备,他会死掉的。
所以他努力的吞咽着。
嬷嬷皱巴巴的脸瑟缩成一小团,枯哑的说:“后生,你还是命大,让俺婆子给救活了。”
吴闻缓慢的眨了眨眼表示感谢,嬷嬷就呵呵的笑着,喂他喝完了一整碗血,“后生,你就不想知道这些血是谁的?”
还能是谁呢?镇里的活人除了他也就还剩先生和严金罢了。
吴闻牵强的扯了下嘴角,沙哑的说,呼吸间都是血腥味,“我知道的,是先生的吧。”
“哈哈哈,有意思。”嬷嬷抹了抹碗边的血渍,“你这娃子…想不想留下来?”
嬷嬷绿豆一样大小的昏黄老眼紧盯着吴闻,吴闻知道这意思就是在问他想不想永生了。
“我还是想活着出去。”
“呵呵呵…咳咳…”嬷嬷听他这么说笑得就更狠了,“咳咳…当然,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害你,我老婆子就喜欢你们这些外乡人,可你们这些人哪里明白呢,我老婆子是在为你们好啊…”老妪说着喘了口气,半死不活的样子,“活下去才是地狱呵呵。”
嬷嬷说完端着碗走了,他知道他之前猜测的没错了,他是被嬷嬷救了。
但他不太明白先生为什么也会帮他,还偏偏是让嬷嬷取走自己的血端来给他喝,不过现下他是再好奇先生的动机他也不会没头没脑的打探了,看,就像现在这样,先生不管是杀他也好救他也罢,全凭心情就行,他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中午的时候阿几也回家了,看见吴闻靠在床头休息也着实惊讶了一番,“你好了?”
“好多了。”吴闻应了句。
“那就行。”阿几松了口气。
吴闻看得出来阿几是真的在替他担心,
而且还守了他许久。就是不知道阿几晓不晓得嬷嬷来过这里。
“中午我帮你带点饭菜,你血流的多,足足昏睡了好几天,我帮你在先生那儿拿点补血的来。”阿几说完就走了,又留下吴闻一个人。
吴闻突然想到了严金。
他刚和严金保证了,第二天连和他汇合都没有就出了事,他还不知道严金会怎么想他呢。单怕是认为他为了摆脱自己故意干的。
可他现在已经虚弱的什么都管不了了。
吴闻醒来后在阿几的强烈要求下硬生生卧床了半个多月,又在家里休养了整整十天才被阿几放了出去。
按理说来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他应该慌张的,可这二十多天将近三十来天吴闻算是想得不能再明白了,他要想完成任务只能去找嬷嬷,旁的那些东西根本就和任务本身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不定只要他问问嬷嬷怎么能出去,嬷嬷就能直接带着他“消失”了呢。
就是不知道严金能不能完成任务…
这天吴闻醒得早,他以为阿几会继续带着他给镇上的人上香的,结果左等右等也没听见阿几屋里传来起床的动静。
他想了想摸出了手机,近三十天的时间里他都不敢拿出这玩意儿,阿几就一直在家里陪着他,哪儿都不去,前面还会出去给他端饭,可那时候吴闻虚弱的动不了,后来阿几就干脆待在家里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像是怕他跑了,他们用饭就全权靠先生那里的佣人给送过来。
他拿着手机缩进了被窝,还剩百分之三的电了。
吴闻立刻戳开了短信箱,里面有十几条严金发的短信,看日期是按每天一条的频率发送的。
语气一开始是激愤的,甚至用了很多不堪入目的脏话指责他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把自己抛下,后来的几条就冷静多了,只是在阐述严金自己的变化,他说自己还是吃了土观音,声音变了,除此之外渐渐的觉得嗜睡,最后一条消息是十多天前发的,只有三个字,救救我。
看完最后一条短信,吴闻的手机电量也最终告罄。
他又从被窝里爬出来,将手机放回原位。
他早就知道严金吃了观音丘不会有什么好事,但这也不意味着他就能见死不救…他想去找严金。
不如,现在就去?
吴闻不清楚阿几到底还会不会带他去墓地,他如果没有去墓地有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但是严金的情况真的很不妙,他已经有十多天连短信都没给他发了。
吴闻倒是愿意往好了想,他可以当作严金手机没电了不能给他发消息了这么理解,但他觉得不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