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星社会环境研究报告 完结+番外[玄幻科幻]——BY:璃石
璃石  发于:2020年0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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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那只雌虫的年龄来看,他肯定没有经历过那段黑暗时期,但这段历史早已写入教科书,他没道理不知晓。
  雌虫们为了雄性彼此争斗,不死不休,而雄性则被囚/禁、被压榨,被剥夺一切身为公民的权利。
  “当然没有。”雌虫语气亲和,就像他那头深棕色的头发,柔顺、平和。
  “可那是过去,虫族突遭变故,千万种不幸一夕降临,没有秩序也没有领导。现在就不一样了,我们已经有了完整的权力架构,完善的法律法规。我们完全可以保护好雄虫。”
  肖歌:“然而现有权力的顺利运行,是建立在愿所存在的前提下的。
  “按照虫族现今的雌雄比,常规情况下——即不存在愿所机制——那么每名雄虫都应当对将近三百名雌性负责。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一雄多雌制所能解决的了。”
  演讲者若有所思:“啊,也就是说,对于目前选择留在外界的雄虫而言——”
  他补充一句:包括您但不针对您。”
  然后继续道:“这些雄虫现在拥有的、在婚姻上的极大自主权,其实还要归功于愿所,归功于那些‘自愿奉献’的、你们的同性?”
  肖歌笑了笑:“从单纯的理论层面上来说,是的,但您的语言可真是尖锐。”
  演讲者有些歉意地低低头,嘴角还带着笑意:“实在抱歉,大人,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我认为这些雄虫们作为虫族的一员,不应当遭受这样的奴役。”
  肖歌重复:“奴役?”
  “是的,大人。”
  “你认为他们被迫奉献自己的某一生理机能,以补偿社会所需,这是一种奴役。”
  “如您所言。”
  “请问,您是自由主义者吗?”
  “那么,您是功利主义者吗?”
  “世上的颜色除了黑就是白?”
  演讲者无奈地笑笑:“好吧,我的大人,那么您的观点是?”
  肖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我们的国家,是民主的国家,还是□□的国家?”
  演讲者面色稍肃:“显然是民主。”
  肖歌笑容微敛:“一定程度上,我同意您的观点,制度上而言,虫星政府是民主的政府。但在实行上,虫族却是暴民的□□。”
  此言一出,台下响起细碎的议论声,但还没有人出口呵斥。
  星际时代,大部分文明的言论自由程度很高,这句话只能算较为激进的言论,但并不会对发言者产生负面的影响。
  演讲者想了想:“您是指最近的暴动事件,还是虫族尚武的风气?或者是——”
  肖歌笑容重绽。
  本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人,通身上下唯有一股书卷气最为浓重,此刻好像忽然袭上一抹锐气。
  那一笑,倏然将他的容光点亮,整个人耀眼得令人惊叹。
  “不用避重就轻,我指的是暴民的选择。”
  他上前两步,拉近与对手之间的距离,此时,他们相隔仅仅一臂。
  “多数在逼迫少数。
  “问题从来不是出在愿所,或是制度,而在于雌雄两性早已陷入对立。”
  演讲者:“何以见得就我所见,雌性对于雄虫都抱有十二万分的尊重。”
  “这只是标签,剥除这些,还剩什么?”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譬如您现在面对一名雄性,口中喊着大人,实际心里在想些什么?”
  演讲者看起来十分认真地思考一会儿:“我在想——怎样才能驳倒他?”
  台下响起哄笑声,紧接着,是一片响亮持久的掌声。
  戴黎坐在台下,看着肖歌与另一名陌生的雌虫一来一往,争锋相对。
  他从未见过如此锋芒毕露的肖歌,这只雄虫在他面前总是温软的,带着点隐约的讨好,眼中盛着满满的情谊。
  即使是初见时,也是和和气气。
  他把他想作一只兔子,毫无违和。而现在看着台上的肖歌,光彩夺目,耀眼异常。有些陌生,更多的是难明的憧憬与赞叹。
  在四周的一片掌声中,肖歌也笑了,挥退扩音机器人,他朝对方说:“假如是在地球,此时此刻,我会想同您握手,以表达我对您的欣赏与赞扬。”
  演讲者歪歪头,深棕色瞳眸澄澈清明,带着好奇。他伸出手:“这样?”
  肖歌用力握住他,上下摇晃两下:“肖歌。”
  “柯林斯。”
  作者有话要说:唔……文中人物的观点看看就好,不用在意,只是一个过渡章,如果针对这些内容有不同意见也很正常。
  说起来,明天就放假了呢,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51章
  研讨会当然没有结束,刚才的掌声只是对年轻人精彩话语的赞赏。
  松开握紧的手,柯林斯道:“您还没有将您的观点陈述完,肖歌大人。”
  “当然。”肖歌笑了笑,顿了一下,似乎在重新组织语言,过了会儿才继续道:
  “我们在谈论雄性时,讨论的是一个群体,是一个名词所代表的一切,就如同谈起某一个职业,某一个种族。这无可非议,否则观点与理论都难以为继。
  “但我们应当考虑到,学科最终是要为实际问题服务的,在社会中,一个个体不止扮演一种角色,一只雄虫可以是儿子、父亲、职工、学生,可以叠加上无限的身份,就如同任何一位联盟公民。”
  柯林斯点点头:“显然的道理。”
  肖歌:“但在虫星,当一个儿子、父亲、职工、学生,被冠上雄虫的名号,其他的社会属性就被弱化了。”
  柯林斯:“单单这么说就太空洞抽象了,没有实例是很难说服他人的。”
  肖歌扬起眉梢,看向对方的琥珀色瞳眸熠熠生辉,摄人心神:“不是很明显吗?愿所镬夺了他们的性自主权,看似极度倾向雄性的法律剥夺了他们普通公民的身份,雄少雌多的社会环境压力碾平了他们的个性。”
  柯林斯注视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见缝插针道:“可我看您就活得挺自在。”
  肖歌自嘲地勾勾唇角:“是啊,但某些好运是不能复制的。”
  柯林斯笑笑:“您可真是直白。”
  肖歌只是笑笑:“特殊的地位给雄虫贴上了特殊的标签,这个标签一天不摘除,我们就一天无法平和公正地看待这些问题。”
  柯林斯不以为然:“智慧生命还未解构深海奥秘的时候,航海时代就已经开始了。社会的进步永远不是等来的,我们应当主动尝试。”
  “偷换概念。”肖歌毫不留情地驳斥:“新兴行业的发展只是少部分人的冒险,社会变革则要对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兴替负责。”
  “可以先找几个地区试行……”
  “可以试错不代表可以随便试错。”肖歌咬了咬字:“先讨论能不能,然后才是试不试,您想得有些远了。”
  柯林斯稍微偏过头,揉揉耳尖,声线有些低:“那就言归正传。”
  肖歌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有异,自顾自把话题绕回来:“政治、军事、经济是决定群体实质地位的基石,脱离这些谈权利,便是空中楼阁。
  “或者这么说吧,虫族的话语权,是掌握在雄虫手里,还是掌握在雌虫手里?”
  柯林斯愣了一下,转而失笑:“真是个狡猾的提问,无论我说的哪个答案,都会坐实您‘性别对立’的观点。”
  肖歌赞了声:“您的反应真快。”
  “谢谢。”柯林斯微微退后一些,有点不自在:“不过您能收敛一下信息素吗?虽然可能有些无礼,但我还是得说,您的味道实在令人有些心神不宁……我想,在座的其他雌性应该也有同感。”
  肖歌愣住,一瞬间的呆滞将他身上难得的气势破坏殆尽,他脸上有些泛红,略显慌忙道:“抱歉,我刚才太过投入,是我失礼了。”
  柯林斯轻咳:“嗯、没关系,请继续吧。”
  肖歌摸摸发烫的脸,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我认为,目前虫族对‘角色’的关注更甚于对个体本身的关注。”
  柯林斯接上一句:“难道我们不需要‘社会角色’来确立地位、承载期望?”
  “结构角色论。”肖歌说出一个名词:“可这并非角色理论的全部,我们还应该考虑到环境对个体的影响,即角色扮演。
  “当社会告诉一个虫族,雄虫应当如何,雌虫应当如何时,在一定程度上,他的自我就被框限了。
  “刚才所说的政治、军事和经济从来不是凭空得到的,不参与、不接触、不投入,等同于架空了这个群体的权力。”
  在说这句话时,肖歌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两个人。
  拜伦,和戈维。
  完全不同于普通雄虫的两人,不知道是因为阶层不同,故而规则不同,还是稀少的特例。
  柯林斯伸手扶住面前的演讲台,手臂微微撑着,不知道是不是站久了,需要缓解一下腿脚酸麻。
  “如您所言,我的大人,难道我的提议不是致力改变雄性的角色期待吗?”
  肖歌看着他:“可是阁下,并不是所有虫族都拥有您这样的专业素养。”
  越是社会底层,越难以接触到雄虫。财富与阶层的逐代积累提供了更多的机会成本,令中产及以上阶级的后代能够更快速、更容易地获取功勋。
  因此,即便功勋本身不可交易、不可私下转让,种族的金字塔依旧牢固不可撼动。
  最底层的虫族公民假使发奋上进,同样可以获得愿所交易的机会,但是难度更高,周期更长,相应的,疏导欲|望和繁衍子嗣也更加困难。
  假如一名中产阶级虫族,正常情况下,可以在初入盛年时就能拥有一次接触成年雄虫的机会,推及底层虫族,或许要通过上百年才能获得足够的功勋积攒。
  即使虫族的寿命悠长,理论上可以支撑得起如此漫长的繁衍周期,在信息爆炸、生活节奏加快的星际时代,依旧是极度不合理的。
  而社会资源的必然流向是客观上不可逆的,挑战阶级,无疑是在撼动社会的根基。
  会议厅的某扇不被注意到的门外,一名雄虫正驻足倾听着里头的争论。
  拿着宝石手杖的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权戒,暗红色的硕大红宝石切割精细,平滑切面折射着光芒。
  门内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勾画出精致完美的轮廓,单一个剪影,便高贵优美得让人自心底发出赞叹。
  在他身后,跟着不少人,一名秘书打扮的雌虫出列,靠近几步悄声道:“拜伦阁下,几位大臣都已经到齐了。”
  克拉伦斯·拜伦头也未回,只是朝后轻挥一下手:“让他们等等。”
  “是。”秘书退回去前,小心地朝内望了一眼,想看看是什么人能够得到这位的青眼。
  门内,研讨还在继续,两名年轻人的争论依旧吸引着不少目光。
  柯林斯摊开手:“他们只是没有在社会学钻研,您应该对星际时代的基础教育多点信心,我们的公民都是富有理智,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人。”
  现在已经不是勒庞的“乌合之众”时代了。
  “但暴民依旧存在。”肖歌指了指移动到会议厅角落里、缩小后的光屏,上面正在滚动播放着会议开始时的那段视频,此时恰好播到暴动的场景。
  柯林斯收回目光,很坦然道:“这就是利益相关了,如果我们能将利害关系陈述给他们,大家都会好好听的。他们不是暴民,他们是公众。”
  “您经历过那些暴动吗?”肖歌问。
  柯林斯讶异地道:“经历很遗憾,或者说很幸运,并没有。”
  肖歌很平静:“我经历过。”
  柯林斯闻言,露出一个深感不幸的表情。
  肖歌:“幸好我现在的伴侣当时也在场,有惊无险。”
  说着,他还转过头,目光越过人群,遥遥地和戴黎对视一眼,嘴角抿开一个极致温柔的笑,冷淡理性的目光都瞬间柔软下来。
  待他重新回过来时,嘴角眉梢还残留着点未褪的暖意。
  柯林斯的表情似乎有些僵硬,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回来,绽开一个礼貌节制的微笑:“那真是太好了。”
  肖歌眼里的温情还没有全部收敛起来,他看着柯林斯,有些追忆。
  “您大概难以想象,当时的场面有多么夸张疯狂,仿佛所有的文明都如同一层薄纸,被轻而易举地撕毁,只剩下赤|裸的欲|望。我完全不敢想象,假如我落到他们手里,会遭遇些什么。”
  追忆的神色褪去,肖歌的表情重新肃然:“这种暴动,和因不满执政而发生的暴动有着性质上的不同。对于渴望信息素的雌性而言,雄虫就只是雄虫,恕我无法信任这种不安定的两性关系。”
  柯林斯沉默一会儿,笑容浅淡起来,最后他开口道:“雄虫的信息素对雌性具有天然的吸引力,让雌性违背这样的天性,您实在太难为人了。”
  “既然我们现在讨论的是社会学,您个人的所见并不能代表普遍。这么说吧,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请问您有做过相关的研究吗?”
  肖歌嘴角含笑:“很遗憾,暂时还没有。您介意让我参考一下您的数据吗?”
  柯林斯看上去有些苦恼:“唔……看来我们应该一起下去喝杯茶了。正好,我们的老师也恰巧坐在一块儿呢。”
  此时,同严辉坐在一起的依旧是那位佩戴叶形胸针的开场主持。
  肖歌又看一眼柯林斯。
  原来是大师弟子,失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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