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说的不错,这孩子的父母都已经去了……”
他用沧桑的语调道:“这孩子命苦,才一岁就没了爹娘。他爹他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好人,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双双病逝,留下我这个老人和这个还在吃奶的娃娃。”
“我好不容易把这娃娃养活,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小就得了怪病,站都站不起来。我实在是没法子,没钱带娃娃看病……真怕哪一天我突然死了,留下这么一个小娃娃怎么办啊……”
老人说到这儿伤心哭了起来。一直躺在床上的小男孩见到老人这副悲伤的模样,也用手背抹着眼泪,安慰他爷爷道:“爷爷不会死的,爷爷不会死的……”
辛清梦突然道:“孩子的父母都是病逝的?得了什么病?”
老人抹掉眼泪,这段往事他记忆得十分清楚,因此不需要回想就直接说了出来:“这病发得急,前一天两人还好好的,去地里种完地回来,当天夜里人就不行了,躺在床上全身青黑。我去请了大夫,大夫也看不出是个什么病,只开了一些解毒的草药就走了。”
“两人在床上躺了半月,身子逐渐变得肿起来,身上流着黄色的水液,一按就是一个凹坑。有人说他们这是中了邪,我到处求人给他们看病,求不到人啊,眼睁睁看着两人断气……”
当时那幅场景老人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两张木床上分别躺着两个全身青黑发肿,面目全非的人,两人身上不断流淌着黄色的体|液,几乎打湿床榻,体|液流到地面,散发着阵阵恶臭,熏得百米内都能闻见这味道。
老头眼睁睁看着两人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手伸向半空中,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惊恐的画面,他们开始用手挠着自己身上的皮肤。
手指挠破皮肤,体|液就像被戳破的水泡,不断流出来……
两人就这么凄惨不堪的死去了。
死的时候草草下葬,老人连副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只能用草席包裹着两人的尸体,将两人合葬在了后山之中。
狐星河光是想想那个画面,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只恨那个用邪术的人太过残忍,简直丧尽天良。
辛清梦听完老人的讲述,一直处于沉默的状态。
老人惶恐不安地看着辛清梦,担心是不是自己讲述得太过具体,以至于让辛清梦心生厌恶。
片刻之后,辛清梦才从这种沉默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的声音宁静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莫名的就让老人放下心来。
辛清梦问老人道:“两人埋葬的地方在哪里?”
狐星河知道辛清梦是想要替那小男孩解除诅咒,他也想要借此找出那个使用邪术的人,因此并没有说话。
那老人却被辛清梦的问题惊讶到了:“就在后山里面,大人难道想……”
辛清梦点头,肯定了老人的疑问:“嗯,带我去看看。”
狐星河见老人一副惊异不定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替辛清梦解释道:“我这位小师父怀疑孩子不是生了病,而是被别人用邪术诅咒了,所以想去孩子父母的坟墓边看看。”
老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安顿好小男孩,就带着狐星河与辛清梦两人向着后山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没有!
万字肥章献上,明天继续冲呀!
第61章
出了这间破烂的茅草屋,狐星河才发现山脚下这一片几乎只有老人一户人家,孤零零地坐落在此处,仿佛与世隔绝。
而且身后的茅草屋也极不合理,小小的一间又矮又破旧,根本不像是能够住下老人与老人的儿子媳妇,小男孩四人的样子。
狐星河便问老人:“你是后面才搬来这里的?”
狐星河跟在老人后面,一脚深一脚浅地向着后山走着,时不时遇到脚下有碎石,就像只灵活的小动物嗖地跳过。
相比之下,辛清梦看上去则要斯文许多,靛青色的长袍随着脚步轻轻摆动,落脚平稳几乎不发出声音,走在崎岖的山路如履平地。他头上带着斗笠,看上去就像是个隐居在此处的仙士一般,有种出尘之感。
那老人在前方带路,佝偻着背,时不时停下来歇几步,听到狐星河的问题,老人喘着气回答道:“的确是前几年才搬来的,自从他们两夫妻死后,茂儿就一直做噩梦,经常半夜哭醒。后来听高人指点,才搬到这里来,盖了个茅草屋。后来茂儿果然不哭了,没想到又得了这种怪病……”
老人说到这儿,长长地叹了口气,模样显得有些凄苦。
听着老人的描述,狐星河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位身材佝偻,头发花白的老人一砖一瓦地搭建起这间简陋的茅草屋,带着一个才一岁豆丁大小的孩子挤在这间茅草屋中。风雨来时,听着屋外狂风暴雨的拍打声,一大一小的身影挤在一起,沉默地看着从房顶漏下的雨滴……
狐星河留意到,辛清梦在听到老人讲述时,表现得一直很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后山的路不过半炷香时间,狐星河与辛清梦两人在老人的带领下,很快就走到山林的深处。
茂密的树林遮挡了天光,让四周看起来就像要步入夜晚时那般暗沉。树影摇曳,沙沙作响,有凉风吹拂过人的背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轻轻抚摸。
越接近山的深处,这种压抑的气氛就越明显。
山林中似起了若有若无的薄雾,带着湿润的水气,和泥土的腥气,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雾气似乎让老人十分难受,让他胸口剧烈起伏,时不时就捂着嘴咳嗽起来,咳得满面通红。老人压下咳嗽道:“快到了,再往前走个二百米就到了。”
狐星河凝视着笼罩在山林中的薄雾,感应到这薄雾中隐藏的丝丝缕缕的怨气。这薄雾更类似于山林中的瘴气,是由山林中的怨气形成,对凡人的躯体有害。
老人本就体弱,此时吸入这瘴气,自然会难受无比,严重甚至会死亡。
狐星河对老人道:“你先回去吧,让我们自己进去就行。”
辛清梦自打进入山林遇到这瘴气,一直沉默无言,就连脚步声也轻微得几乎听不见,若不是他一直走在狐星河身边,狐星河都快忘记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
辛清梦颔首,显然是同意狐星河的说法,他似乎也察觉到这瘴气的不一般。
那老人却极其坚定地摇头,拒绝了狐星河的提议,他强压住自己的咳嗽,声音虚弱又沙哑道:“那怎么能够,你们是来帮我的,咳……我怎么能放下你们自己回去?”
狐星河见老人的模样,知道老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老人的眉宇间一直萦绕着黑气,显然大限将至,却还强撑着身子要狐星河与辛清梦带路。
辛清梦听到老人这话,嘴唇抿了抿,这次却是没有拒绝。他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从小瓶中倒了三粒丹药出来,给了狐星河与老人一人一颗。
在狐星河眼神看过来时,辛清梦压低帽檐,声音如缓缓流淌过的清泉轻声道:“避毒丹,可以避免瘴气之毒。”
狐星河对着辛清梦一笑,毫不犹豫吞下手中的避毒丹。老人见状,也将手中小小的褐色丹药吞了下去。
这丹药一在口中化开,立刻发挥作用。老人原本喘气个不停的胸口起伏渐渐平稳下来,看面色也好了许多,老人长舒一口气,死气沉沉的脸上浮现出喜意,看向辛清梦的眼神越发恭敬,显然已经相信辛清梦是个有真本事的。
而狐星河则用手掌悄悄地从背后给老人渡了一点灵力过去。这灵力不能使老人摆脱死亡的天命,但是却能给老人多一点时间,让他能从容地安排自己的后事。
三人再次行走了二百米,终于见到前面一个隆起的土包。诡异的是这个土坟的泥土带着湿润的潮气,上面却寸草不生。
狐星河更是看见这土坟上面萦绕着浓重的黑雾,这便是长年累积的怨气。普通人即便看不见这怨气,站在土坟边上也会有种不舒服的气息。
老人道:“就是这个了,当年我就是把他们埋在这里。”
老人佝偻着走上前,用手将歪曲的刻著名字的木牌扶正,用粗糙的手抚摸着木牌。
土坟上萦绕的浓重黑雾突然变张牙舞爪起来,山林间蓦地风声呼啸,像是众人惊动了这里的亡魂,让这些亡魂都苏醒过来。
一阵风沙迷眼,等到狐星河睁开眼睛,眼前已全然变了一副场景。
琼楼玉宇,宫阙楼台,仙气缭绕,各种奇花异草弥漫着充盈的灵气。
这哪里还是那幽暗的山林?分明已变成了天界的景象。
而狐星河正身处于一处宏伟的宫殿中,用云彩编织的轻纱悬挂在房间各处,清风拂过,轻纱便随之轻轻摆动,宛如云彩正在浮动。
而狐星河懒洋洋地躺在床榻间,身穿一件点缀着银线的白色纱衣,长及腰部的黑发散落在床榻间,还有几缕黑发搭在腰间,勾勒出他纤细比女子还要柔美的腰肢。
狐星河的容貌与在人界的一大不相同,这是一张任何人,哪怕是天界上仙见了都会惊叹不已的容貌。眉目如画,媚眼如丝,仿佛能勾人心魄一般,让人望之便沉迷其中。
而此时狐星河眼眸半眯,脸颊带着薄红,嘴唇晶莹红润,脸上的薄红一直蔓延至脖颈,看样子像是喝醉了。
他用修长如青葱的手指扯开自己领口的衣服,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而这时又有一人穿过重重纱幔,仿佛从漫天云彩中走出来。他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看不清容貌,却带着一种尊贵高高在上的气质,让人望之便心甘情愿匍匐在地,臣服于他脚下。
而幻境也在这道黑色的身影出现的片刻,像是承受不住这威压一般,如镜面片片碎裂,化作一片虚无。
狐星河睁开眼眸,眼前仍是那幽暗的山林和带着潮湿气息的土坟。刚刚那繁华威严的天界景象宛如浮光掠影一般,消散在他眼前,像是从来没有出现。
只有狐星河知道,方才的景象不是幻影,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彼时他还在天界,而武睿帝君也没有被心魔所困陷入沉眠。
这段往事是他最不愿回忆起的一段,想来那幻境的作用,就是让人回忆起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一段事情。
是以就连狐星河再见到刚才那一幕时,也微微晃了晃神。
狐星河自嘲的一笑,很快将心底涌上来的奇怪的情绪抛在脑后。
老人与辛清梦同样也被拉入幻境中。
老人正倒在土坟边上,紧闭着双眸,苍老的面容露出极其惊骇的神色,像是见到某件极其可怕的事情,一个劲用手抵挡在身前,嘴中不停道:“你们别拉走我,别拉走我……我走了茂儿怎么办……他才5岁啊!”
突然间,老人眼皮使劲上翻,露出两个眼白,两只手宛如钳子一般,死死掐在自己的脖颈,活似要将自己掐得断过气去。
狐星河当即上前为老人输送一股灵力,将老人从幻境中拉了出来。不过老人因为身子太虚,从幻境中出来后,只来得及出了口气,又因为太过疲惫昏迷了过去。
狐星河这时才看向辛清梦。辛清梦静静地站在原地,宛如山林间的一棵青翠嫩竹,一动也不动,只有衣摆随着微风而轻轻摆动。
他头上还戴着斗笠,大半张脸颊隐藏在独立的阴影中,只露出半截白皙的下巴和那唇形完美的嘴唇。
他手中还拿着早先狐星河给他的糖葫芦,想来是不想吃又不好当着狐星河的面丢掉,因此便一直拿在手中。
狐星河莫名看得想笑。
如果不是此时的辛清梦一动不动,简直不像个陷入幻境中的人,因为他太安静,就连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狐星河将手搭在辛清梦的手腕上,想直接将辛清梦从幻境中拉出来,却在一瞬间陷入了辛清梦的幻境中。
周围的场景嗖然变幻,狐星河已身处在一间小小的木屋中。
这间木屋的装饰十分简单清雅,简单地摆放着一张用竹子做的案桌,和两个坐墩,一张用竹子做的床榻,上面铺着一张草席。
一个小小的少年正埋首于案桌上,用毛笔在竹简上书写,一边写一边还在小声地背诵着经书。他圆圆的脑袋上扎着一个发髻,穿着靛青色的道袍,活似一个小道士。
狐星河挑了挑眉,心中有一些诧异,难道辛清梦最不愿回想的事情竟然是抄经书?
他扑哧一笑,蹲在年约五岁的辛清梦面前,大大方方地打量着辛清梦,反正幻境中的这个小辛清梦也看不到他。
年仅五岁的辛清梦长着一张雪白可爱的脸颊,一双乌黑的眼睛如墨玉般晶莹剔透,鼻尖小巧挺拔,嘴巴粉粉嫩嫩。此时,辛清梦如蝶翼一般的睫毛上还挂着两颗将掉不掉的泪珠,显得可怜又可爱。
狐星河看得心痒痒,简直想用手戳两下辛清梦软糯的脸颊,也不知道辛清梦在哭个什么,哭得这么一副可怜的模样。
却见到辛清梦从怀中拿出一张揉皱了的羊皮卷,仔细摊开摆放在案桌上,一边看一边无声地掉着眼泪。
狐星河看到那张羊皮卷上面写着一个消息,写的是辛清梦的母亲病逝的消息。
辛清梦才三岁就被带到山上,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年幼的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却努力忍受着山上清贫而孤独的日子,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他在山上时常思念自己的父亲与母亲,总想着等修行有所成之后就回去看他们。带着这样的念头,辛清梦一直乖巧而勤奋地跟在师傅身边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