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易烈没有丝毫紧张,仿佛对结果已经了然于心。只是在这最紧要的关头,邬易烈却没说出自己的预测,似乎再等狐星河开口催促一般。
狐星河转头看邬易烈一眼,视线不经意间又与舒曲离的对上,被那双情绪不明的幽黑眼眸一惊。舒曲离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浓烈得让人心惊的情绪,这抹情绪稍纵即逝,快得让狐星河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狐星河不自觉往邬易烈的身侧凑近,企图用邬易烈的身子挡住舒曲离的视线。
这样的举动看上去就像是主动在亲近邬易烈一般。
邬易烈话语顿了顿,嘴角悄然翘起,又继续道:“第三轮就是决出胜负的一轮,擅长心射的小兵气力不够,虽然能够射中草人面部,但是却扎不进去。而那擅长力射的将士因距离太远,失了准头,只能扎进草人的脑袋下两寸的位置。”
咻——
两支箭矢几乎同时飞出。瘦猴小兵射出的箭矢逐渐缓慢下来,落后另外一根箭矢,最终撞在稻草人的面部,箭矢落地。而那矫健小兵射出的箭矢余力不减,快那瘦猴小兵的箭矢一步,扎进稻草人胸腔位置,箭矢尤在震颤。
果然又与邬易烈所言的分毫不差!
这邬易烈果真乃天生的杀星,战场的杀神,在这方面的天赋和造诣已经到达一个境界,即便是那些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都难以望其项背。
舒曲离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听不出是何语气:“明帝的箭法造诣果然极深,寡人佩服。”
邬易烈猎豹似的浓黑眼睛直勾勾盯着远方的那两个稻草人,来了兴致,一边回舒曲离道“射箭有什么讲究”,一边命人取来箭袋和弓箭。
弓箭取来,邬易烈接过在手中掂量掂量,“啧”的一声:“太轻。”
他起身拿起弓箭迎空一拉,隔着衣裳能看到手臂的肌肉微微隆起,还未发力,那木弓便似不堪重负一般发出痛苦呻|吟,“咯吱”一声崩断。
高台的底下的严清双看到这一幕,暗自赞叹一声“好臂力”,匆忙让人把自己所用的弓呈了上去。
邬易烈接过弓在掌心掂量一番,仍旧是有些不中意:“勉勉强强吧。”
选好弓箭,他又命人把原本就距离高台三百米的稻草人往后移动了两百米。那稻草人远得几乎看不见,仿佛羊皮地图上的一只蚂蚁。
这下所有人都惊讶起来,这、这稻草人都快要看不见了还怎么射?
就连狐星河都微微睁大眼眸有些惊讶,邬易烈只是凡人之躯,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邬易烈从箭袋中取出一支箭矢架在弓上,充满野性的浓黑眼睛微眯瞄准远处。就在众人屏息之时,邬易烈突然转头逗弄狐星河:“小狐狸,你说我能射中不?”
狐星河将头埋在爪子里,简直想直接从这里消失
舒曲离的脸色在邬易烈说出这句话时,蓦地阴沉几分,他拿眼神望着狐星河,活似个妒夫一般,眼神幽怨。
“看好。”
邬易烈低沉道。
他的手臂舒展,呈现出流畅有力的线条,姿态挺拔,双腿似扎根地面的顽石,不动如山。
咻——
狐星河只能见到箭矢如电光飞出,带起破空之声呼啸着射向远方。
接着邬易烈飞快取出第二支箭矢、第三支箭矢射出,三支箭矢先后消失在众人眼前,快如天上流星。
好一会儿,那个五百米外的稻草人被士兵搬了回来。稻草人只余身体不见脑袋,一同取回来的还有一团稻草和三支箭矢,其中一支箭矢完整,而另外两支箭矢活似被什么东西从中间劈开,整齐地分开成两半。
那士兵声音在颤抖:“射中了,第二支箭矢穿透第一支箭矢,将其破成两半,第三支箭矢又从第二支箭矢中间射出,将第二支箭矢劈开成两半。而第三支箭矢余力不减射在到草人头上,直接将草人的头颅射爆开了……”
众人惊骇!
这远超常理的力量真实无比展现在众人眼前,让众人内心翻腾起惊涛骇浪,一时间只觉得精神都有些恍惚。
邬易烈将弓箭还给严清双,严清双从士兵手里接过弓箭时,两只手都在颤抖。
舒曲离面容带笑,但那笑却融不进眼里,更像是为了遵循表面的礼仪:“明帝好箭法,寡人实在是佩服之至。”
“也就一般吧。”邬易烈道。
一旁的狐星河看得着实无语。舒曲离与邬易烈两人明明同为武睿帝君的转世身,两人之间的交谈却始终夹杂着□□味。
邬易烈重新入座,神态带了三分自得,问狐星河道:“本王方才那手可还行?”
狐星河此时很想回邬易烈一句,也就一般吧。
在比试完箭法之后,两军之间又进行了骑马和搏斗的比试。好在后面那两场比试,邬易烈没有心血来潮下场。最终明国这边赢了射箭与骑马的比试,炎国这边赢了搏斗的比试。
之后便又是一同用晚宴。
其间狐星河一直小心翼翼,放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过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再怎么隐藏低调始终都避不开舒曲离的眸光。
那眸光总是若即若离,仿佛怕惊扰了狐星河一般,总是不轻不重落在狐星河身上,又很快移开。只是那眸光中偶尔会似浮光掠影般,划过一丝浓烈的情绪。
这一日狐星河都如坐针毡。
等坐上回去的马车,狐星河本以为能松一口气,但马车上邬易烈一直紧盯着狐星河,带着强烈压迫感的眼神探究般地落在狐星河身上,眼底有着强烈的兴味。
下了马车之后,狐星河不敢入邬易烈的帐篷,而邬易烈的大手一捞,直接不容反抗地将狐星河抱在了怀中,将满心不情愿的狐星河捞进了帐篷中。
入了帐篷,狐星挣脱着从邬易烈怀中跳出,一双琥珀色的狐狸眼警惕地盯着邬易烈,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想拿他做什么。
邬易烈大步走向床榻,指着床榻目光灼灼:“昨夜不是梦对吧?你到底是什么?狐妖?”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狐星河说不出话来。
邬易烈外表豪迈,却心细如发,更有种野兽般的敏锐直觉,一般人想要骗到邬易烈,不比骗到舒曲离更轻松。
有了上午那一出,狐星河早该知道邬易烈会猜出真相。
狐星河轻轻吸一口气,鼻尖皱了皱,突然跳在案几上,严肃起来,口吐人言道:“我不是狐妖,乃是天界上仙。”
邬易烈看着狐星河,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听到狐星河话语时,显得极为平静,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他只挑了挑半边眉毛,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一点:“舒曲离跟你是什么关系?”
邬易烈睫毛浓黑的眼眸压了压,声音沉沉,每一句都直击重点:“据我所知,一年前舒曲离身边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男宠,而这个男宠后面被景帝用二十座城池换回了景国。那个男宠是你?”
狐星河低着头,一时间竟被邬易烈的眸光看得不知如何回应。不过这些事情已经无法隐瞒,邬易烈不是傻子。
即便他能短暂消除邬易烈的记忆,但他不可能将邬易烈一天的记忆都消除,邬易烈迟早都会推断出真相。
狐星河只能点头:“是我。”
当这两个字说出来时,邬易烈的眼神发生变化,更加低沉,隐含躁动,仿佛天边滚滚席卷而来打着闷雷的乌云。邬易烈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显得极冷极平静:“为什么接近我?”
现在邬易烈完全可以肯定,他追击景帝时晕倒在山林丧失记忆一事,与眼前这只红毛狐狸有关。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只红毛小狐狸并没有跟着景帝一起离开,反而重新回到山林,以狐狸的形态接近他的身边。如果说狐星河接近他没有目的,他就把脑袋割下来装酒。
一条脉络在邬易烈脑海中形成,让他推测出更多的东西。从炎帝,到景帝,再到他,这只小狐狸游离在三个帝王间,是不是说明他下一个接触的人便是月帝?
短短时间,邬易烈分析出很多东西。
而这个时候,狐星河才惊觉自己已经走到极其危险的一步。
舒曲离猜到他的身份,接着是邬易烈,如果这两人不瞒着这个消息的话,很快纪昱也会知道。
舒曲离已经知道他入梦时说的话都是谎言了,若是纪昱也知道了……
狐星河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似寒气从脚底起,逐渐蔓延至头顶。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应付邬易烈的盘问。他费尽心思连撒两个大谎才接近邬易烈,要是在此时因为应付不当而功亏一篑的话,狐星河干脆在外面找棵歪脖子树吊死好了!
狐星河脑子里纷纷乱乱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他灵机一动,选择了一个还算稳妥能自圆其说的说辞。
狐星河抬眸看邬易烈一眼,忽然叹口气道。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十一点第二更哦~
小狐狸掉马之后就是血雨腥风的修罗场了
第52章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预警,这章很狗血!
“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狐星河叹息,抬起头颅遥望向虚空,似乎陷入某种回忆中:“我之所以下界,只为寻找一人。他因为心魔堕入轮回,在人界投胎转世。我推算到他成为人间的帝王,下凡来寻他。”
“我接触过炎帝,景帝,然而都不是我要寻找的人,故此我才来到你的身边。”
邬易烈的目光沉沉,从狐星河开口便陷入一语不发的状态,他下颌骨紧绷,整个人似一把出鞘的利剑,沉默时显得既威严又严肃。
直觉告诉他,狐星河的说辞还有所隐瞒,不过邬易烈并没有追问,他转而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一点:“如何才能证明那个人是不是你要找的?”
狐星河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是气息。”
邬易烈扬了扬眉,重复这两个字:“气息?”
如果真凭借气息就能判定出来,狐星河只需要闻上一闻就能找出他要找的人,又何必在炎帝与景帝身边待上这么久,甚至一直以狐狸的形态待在他身边。
狐星河沉默片刻,尴尬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是动情时的气息。”
狐星河干巴巴解释道:“只有动情时的气息最为浓烈,所以才能分辨出来……”
这当然是狐星河瞎编的,编出这么无耻的话非狐星河的本意。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狐星河完全是兵行险招,成的话说不定能让邬易烈对他动心,不成很可能彻底失去接近邬易烈的机会。
如此冒进的手段,放在平时狐星河是绝不会使用。但眼下舒曲离已经得知狐星河的身份,很快纪昱说不定也会知道。若他们找来势必会让事情失控,影响狐星河的计划,留给狐星河的时间并不多。
说完这句话,狐星河抬眸定定看着邬易烈。
邬易烈是心性极为坚毅之人,即便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此刻却被狐星河的话语说得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小狐狸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
邬易烈脑海中又浮现出昨夜那一幕,蓦地明白过来,昨夜小狐狸就打算对自己动手,但没能成功。
再看小狐狸的眼神,一双莹莹的琥珀色眼眸正望着自己,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邬易烈的脸色变了变,他大步如风走到床榻边上,一屁股坐下。脸色在青与黑之间来回变换,他闭眼沉声道:“你让本王想想。”
想什么?邬易烈的心竟因为狐星河的话而有些烦乱起来,又觉得荒谬至极。他竟然在认真思考要不要献身的事情!
邬易烈从不近女色,只觉生来便该如此,周围没有一人能引起他的兴趣。但不知为何,想到昨夜那个烟雾缭绕的梦境,邬易烈咂摸着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如何能保证他就是狐星河要找的人?
万一这没良心的狐狸事后发现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一拍屁股一走了之怎么办?
邬易烈这么一想,只觉得更加郁闷,他为什么要思考这件事情,还要担心自己被人使用之后就抛弃!
心里烦躁,心里憋着一团火气撒不出来,邬易烈一睁眼就想要从帐篷中出去,摆脱掉这件奇怪的事情。
他一睁开眼皮,便见到帐篷中又起白色烟雾,顿时眼角微微抽搐。
再一看案几上,火红色的小狐狸已经不见。从邬易烈前方的烟雾中走出一人来。
狐星河穿着红色单薄的纱衣从白色水雾中缓缓走出,红衣半遮半掩披在狐星河身上,腰间一根系带松散,露出大半雪白的肌肤。
狐星河便以这种姿态走到邬易烈跟前,半跪在邬易烈脚边。他下巴搁在邬易烈的腿上,抬头仰望着邬易烈,眸子里便满满的都是邬易烈的倒影。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邬易烈刀削似的锋利颌骨,滚动的喉结,蜜色充满野性的肌肤。
狐星河声音幽幽:“你为何看都不看我一眼?是不是不敢?”
“我不敢?”邬易烈嗤笑,直接低下头对上狐星河琥珀色的眼眸,伸出干燥的手掌钳住狐星河小巧的下巴。
只是这一看便被晃了神,活似被眼前这妖孽摄住了魂魄,勾得眼睛也不眨一下了。
狐星河的黑发间不知何时多出一对火红色毛茸茸的耳朵,九条红色蓬松的狐狸尾巴从单薄的纱衣下伸了出来,轻轻扫动着。其中一条尾巴勾住邬易烈的如磐石坚硬的腿,用柔和的力道攀岩向上,想要让眼前的顽石软下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