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长时间的搏杀之后,这八千人终是无力抵挡,败下阵来。在经过这一场仗的消耗之后,景国与炎国的将士同样伤亡惨重,死者过大半,再无余力追杀前面的部队。
战场上邬易烈以一挡千,被余下的军队用合围之势围困其中。邬易烈浑身浴血,手中长戟不知砍掉多少个脑袋,气焰滔天,仅仅是眼神就压迫得不少人喘不过气来。
成千上万的士兵将邬易烈包围,两道身影与邬易烈相距不过百米,视线同时落在邬易烈的怀中,被邬易烈抱着的狐星河身上。
这两道身影正是纪昱和舒曲离。
邬易烈忽而大笑,胸膛震动:“你们以为能困得住我?”
纪昱目光冷沉,身上气势如冰雪般冰冷,漠然无言,却举起了手中长戟,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心意。
而一身红衣的舒曲离眉目凛冽,眼睛始终不曾从狐星河身上离开,对着大军抬了抬手,让大军对邬易烈发动了更猛烈攻击。
邬易烈的大掌紧紧箍住狐星河的腰,凑近狐星河耳边道:“抓稳了。”
狐星河始终不敢看纪昱与舒曲离的眼睛,他闭上眼睛,颤抖的手抓住邬易烈的衣袍,轻轻的却无比坚定的“嗯”了一声。
邬易烈更加用力收紧手臂,仿佛要将狐星河的身体与他融为一体,狡诈如虎狼,坚硬如磐石的心因为狐星河的这一个字受到撞击。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力敌千钧。
邬易烈的心中忽然涌现出无限的豪气,美人在怀,长戟在手,人生如此便已足够。
作者有话要说:12点有二更~
第54章
即便是千军万马,要想阻挡邬易烈的脚步也极其艰难,他简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说是杀神在世一点不为过。在这样的形势下他竟然也能突破重围,杀出一条血路来。
舒曲离目眦欲裂,眼中的恨意几乎流泄出来,他一路在后面追赶着邬易烈,根本不顾自身的安危,只在后面不停喊道:“阿狐,阿狐留下来!”
狐星河听得不忍,听见舒曲离喊得嗓子都哑了,心中更是一颤,干脆把两只耳朵堵住。
他这次下界是带着目的来的,又岂能为这些牵绊而绊住脚步?只是心中依旧难受,像吃了一枚酸涩难言的果子,让他心里和鼻尖都泛起酸意。
他不能停下,若是任务失败,就只能等到下一世再下一世再重新来过。狐星河根本输不起,如果他失败,武睿帝君将一世又一世在轮回中沉沦,苏醒遥遥无期。
他将舒曲离的深深呼喊抛在脑后,深吸一口气,却又见到纪昱的身影。
纪昱一身白衣沾染雪花,清冷如松雪的眉眼沉凝,一双眼眸沉沉看着狐星河的方向。他不言不语,却无端让见着他这副模样的人感到难过,只觉得他似乎压抑着极大的痛苦,忍得快要忍不下去了。
狐星河见着纪昱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酸了酸鼻头,眼眶一下酸涩起来,接着便湿润了。他终究不是无情之人,又岂能对他人的深情无动于衷?
然而此时别无他法,狐星河只能选择不听不看。他闭上眼睛,索性整个人埋在邬易烈的怀抱中,连脑袋也深埋进去,声音沉闷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传入邬易烈的耳朵:“带我走,我不要看到他们。”
而这一幕,却深深刺痛纪昱的眼睛,他身躯一晃,因为痛苦而皱起眉眼,周身的气息使夹杂着凛冽的风雪,变得严寒而冷酷起来。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戟,阻拦在邬易烈身前。
“留下他!”
“留下狐星河,我放你离开。”
这两句话带着压抑的痛苦从纪昱口中说出。
邬易烈单手操纵着手中长戟,长戟破空,带着力破千军之势与纪昱与交战在一起,邬易烈冷笑:“手下败将也敢胡言乱语!本王若连自己的人也护不住,还不如一头撞死!”
长戟短短时间交战数十下,每次相撞都有火花闪现。邬易烈一边对抗着纪昱,一边还要对付不断围剿上来的士兵,手中还抱着狐星河,在如此困难的情形下,邬易烈脸色沉冷,还在坚持,始终不见败势。
然而纪昱也是从小习武之人,虽然不比邬易烈天生杀神,却也极为难对付。这次为了拦下狐星河,纪昱甚至放弃与邬易烈单打独斗,选择了被他所不齿的车轮战术。
纪昱一边打一边对狐星河说话。
“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说过你是为寻我而来,为何转头又奔向别人……”
“我听你的话不去找你,甚至一直默默在寻找景国的继承人,就是为了早日去见你,原来那些话都是谎言……”
“我甚至可以容忍你的欺骗,容忍你喜欢上别人,但为什么……偏偏是邬易烈……”
“狐星河,我问你,你心里可曾有一丝一毫的在意过我?”
“否则你怎么会这么肆无忌惮的伤我……”
狐星河捂住耳朵,这些话却还是一声声传来,重重砸在狐星河心中,让他整颗心都颤抖起来,连带着抱着邬易烈的身躯都在微微抖动。
纪昱定定地看着他,原本冷淡的双眸此时竟变得通红。
邬易烈感受到狐星河此时的慌乱与颤抖,烦躁地沉下眉眼,手中的动作越发凌厉,他直接大喝一声打断纪昱的话语:“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几番交手之后,邬易烈直接挑掉纪昱手中的长戟,正欲用长戟刺向纪昱的心脏,却被狐星河猛地一拉扯,失去准头。锋利的长戟划破纪昱的盔甲,自胸口往腹部造成巨大的伤痕。
而同一时刻,纪昱拔出手中的长剑,直接向着邬易烈的头部射去。
邬易烈身子迅速后仰,躲过这险之又险的攻击,终于在交战之后摆脱众人,冲向远处的山丘。
烈马在嘶鸣,风声在呼啸。
邬易烈没有选择之前大军前进的道路,而是另择方向,选择了一条距离更近但是路却更险的小道。
走小道去西峡关比走大道时间要少上一日,刚好能追上罗刀的军队。
黑色烈马奔行了半日,因为载着两个人,邬易烈终是不得不停下来,稍作休整。
邬易烈选择的小路要通过一片山林之中,这片山林空气清新,鸟儿啾啾鸣叫个不停,远处有轰鸣的水流声,想来前方不远处有个瀑布。
本是一处风景清幽之地,奈何却无人欣赏。
狐星河从马背上下来,全身骨头都好似散架一般,疼痛难言,一接触到地面整个人都快软倒下来。
他再不愿坐在马背上了,便牵着马绳,听着潺潺的水声不断前进。
又走过一段弯曲的路,清冷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水花,耳边轰鸣之声强烈。狐星河抬头,便见到银色的匹练从悬崖上飞溅而下,似一条银龙般坠入深潭中,溅起白色浪花。
眼前的深潭池水清澈,温度冰凉。
狐星河放了马儿,让这匹黑色马儿自己去喝水吃草,自己则蹲下身子,捧起两捧清水喝得一干二净,这才擦拭起脸颊和头发上的血液来。
等他擦拭干净,便见到邬易烈坐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石板上,手中把玩着那柄镶嵌着蓝色宝石的弯刀,看神态像在回忆着什么。
狐星河一时之间感到好奇,这把贴身的弯刀对邬易烈似乎有非同寻常的意义,狐星河不止一次见到邬易烈看着这把弯刀出神。
狐星河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邬易烈声音冷酷无比,硬邦邦地回答狐星河:“想报仇。”
狐星河的神情一下低落下去,声音低低道:“你在想回国之后继续攻打景国和炎国么?”
邬易烈发出一声嗤笑:“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不过回国之后,我先要收拾的另有其人。”
狐星河问道:“是那些乱臣?”
邬易烈抬了抬下颌,他的下颌骨线条冷硬如同刀锋,做出这个动作时,他的神态总显得格外猖狂:“还有本王的好弟弟。”
邬易烈突然回想到他幼时。
年幼时的他就像是一头桀骜不驯的猎豹一般,不屑与周围的人相处,人们对他避之不及,他也只是冷眼瞧着,根本不屑一顾。
唯独对两个人,他算是重情重义,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便想到的是这两人。这两人便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身为大哥,承担更多的责任,理应照顾好他的亲兄弟。
他对这两个弟弟十分包容,有时这两个弟弟做出让父王生气发火的举动,都是他替这两个弟弟求情,帮他们承担责任善后。
他本以为这两个弟弟也是喜欢他这个大哥的,却没想到这两个弟弟都是在他面前装作乖巧,背地里都有自己盘算。
这把弯刀也是他的二弟赠予他的,他收到这把弯刀时十分高兴,时常佩戴在身边。
但后来却发生那样的事情。
他二弟邀请他去山林打猎,骗他进入山林之后,却派人守住山的入口,点燃熊熊大火放火焚烧了这一片山林。
那时他在山中寻找猎物,心中还在奇怪二弟为何会突然找他打猎,毕竟他入山林实在见不到一两个动物,这些动物见到它就远远的跑了。
正疑惑间,他见到一头麋鹿跳出来,飞快地从他身边跑了,接着又是一头野路,野猪,獐子……他意识到不对,想要驱马离开山林,但到了山林边上,却见山林已经被熊熊烈焰包裹。
山林间的温度上升到可怕的程度,他根本没办法穿过那道火的屏障,只能不断寻找树木稀少的空地,很快他的马倒下了,因为吸收了大量的烟气。
这个时候就连邬易烈也已经满身大汗,活似被关进了蒸笼中,要被活活蒸熟。
邬易烈的情急之下寻到一处空地,用弯刀剖开马腹,将马腹内的内脏全部掏出,自己则钻进马腹躲藏起来。
不知过多久,这场林间大火终于熄灭。邬易烈从马腹钻出,这匹本该是驰骋战场的宝驹如今却憋屈死在这场大火中,连毛皮都被烧焦烧熟。
邬易烈看了这匹烈马一眼,踏着山火的余烬从山林中走出,身后是焦黑的土地和化作木炭的山林。
他的眼眸亮着一簇奇异的火焰,亮得惊人,冷得彻骨。
他遇上的第一支队伍便是入山来搜寻他尸骨的人,这些人见到邬易烈瞬间满脸惊恐,活似看到厉鬼一般,浑身都发抖起来。
邬易烈见到这些人却笑了。
手中的弯刀寒芒一闪,根本不费一丝力气,这些人的头颅便掉落在地上,滚落两圈儿,表情仍然停留在惊恐的状态。
邬易烈走出山林时,他的二弟还在山脚下的凉亭中紧张地等待着消息。他似乎根本没想过邬易烈能活着走出来,在见到邬易烈的一刹那,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般,脸色胀红,瞳孔紧缩,整个人如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大、大哥……”
邬易烈的二弟声音在发颤。
邬易烈大步走来,那把匕首别在腰间,他大笑胸膛在震颤,揶揄似的问他的二弟道:“二弟你慌什么?”
邬易烈的二弟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来:“只是、只是方才见到林中起了大火……二弟担心大哥……”
邬易烈大掌一拍二弟肩膀,叹道:“二弟费心了,刚刚哥哥看到一对人马鬼鬼祟祟,怀疑纵火一事与这些人有关,便把他们都杀了。”
邬易烈的二弟身子一抖,差点被这一张打得跪在地上,他的面容因为害怕而扭曲起来,哆哆嗦嗦道:“大哥杀得好……”
邬易烈眸光微动,大掌却猛地掐紧了他二弟的脖子,将其整个人提了起来,他的面色沉冷,目光中翻涌着深切的失望,故意放缓了语速:“可是那些人说,这火是你派人放的。”
邬易烈的二弟整张脸都胀红起来,红得滴血,眼珠子也吐了出来,鼻涕和眼泪横流,他的身体在一抽一抽的,根本没有力气挣扎,喉咙含糊发不出声音。
邬易烈忽然松手,他二弟整个人咕咚一声跌落在地,爬上前跪在邬易烈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道:“大哥,大哥是我错了,你原谅小弟这一回吧!”
邬易烈一脚将其踹开,踩在他的肩膀:“我给过你机会了,杂种!”
最后这两个字骂出,邬易烈眼眸凶光一闪,抽出腰间的弯刀插入他二弟的胸膛。邬易烈这凶神还嫌不够出气,对着胸口这么一划拉,撕拉一声破开他二弟的胸膛,活生生掏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捏爆在手中。
邬易烈的二弟两腿一蹬,就这么死了。
在那个时候,邬易烈只觉得快意,毕竟杀掉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实在是一件出气的事,然而事后想来又始终有一丝唏嘘。
他留下这柄弯刀,用来提醒自己,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会对另一个的兄弟动手。
然而他的三弟看样子依旧辜负了他的期望。
狐星河听完邬易烈的这段往事,没有作声,只在心里感叹一句,这天煞孤星的命格果然是厉害。
想必邬易烈此时心理一定是极其复杂的,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在做出这个决定时,他的心里一定经过反复地挣扎,否则也不会时时看着这弯刀出神了。
狐星河没有出言安慰邬易烈。
狐星河认为,邬易烈对自己说出这件事情并非是需要他的安慰与同情。甚至对邬易烈这样的人来说,他人的同情是一种侮辱。他之所以会对自己说出这件事,仅仅是因为自己刚才问了而已。
于是狐星河静静听完邬易烈的讲述,点了点头,没对这件事情发表什么评价,极为淡定地招呼邬易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