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梁家后,秦元超总会厚着脸来找秦元语要钱,他不敢找梁萤因为梁萤不会搭理他。秦元语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简直就是一只吸血虫,令人憎恶。
王朴园的冠礼上,秦元语站在人群外,听着那些贵妇窃窃私语,谁不想让王朴园做自家的女婿呢?
人群中央的王朴园一身华服,带上玉冠,在满座宾朋的庆贺中成年。他的身影,秦元语看了四年都看不够。
想到王朴园将会和另一个女子举案齐眉,秦元语觉得自己要疯了。
同年,梁萤正式成为她的继母。
婚后的秦元语整日带着梁府后宅,很少有机会再见到王朴园。
她便抱着那些残存的记忆反复回味,就像守财奴抱着自己仅有的一块铜板,缩在角落里,守着自己的绝世珍宝,不让任何人瞧上一眼。她常常要想着王朴园对她的好才能安稳入睡,日子久了,她对王朴园的记忆有些混淆。
镜子里的秦元语神态有些扭曲。
“朴园哥哥是爱着我的,都是因为梁萤!她想要嫁给父亲,朴园哥哥才不得不斩断对我的爱意。梁萤这恬不知耻的毒妇简直可恨,她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欲,拆散儿子的姻缘?”
镜子里的秦元语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我得见朴园哥哥一面,他一定想我想疯了,我怎么舍得让朴园哥哥受苦呢?”
王朴园收到秦元语的书信约他私下一见。他只道是秦元语与夫君有了争执,想请他这个兄长帮忙,便同意了见面。
约定之地是一所僻静的私人宅邸,王朴园心中疑虑。
见到秦元语时,王朴园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秦元语瘦了一圈,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十分糟糕,王朴园以为梁业成让她吃了很多苦,便主动关切了几句。
只要王朴园主动开口,秦元语便一脸笑意有问必答。
聊着聊着,王朴园觉得不太对劲。
突然,秦元语一下子扑过来,紧紧地抱着他:“朴园哥哥我好想你,你是不是也特别想我?”
王朴园受到惊吓,一把推开秦元语:“二妹怕是病糊涂了,我让小厮给你找个大夫。”
秦元语:“你不必压抑自己,我都晓得的,你放心,此间没有外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王朴园觉得秦元语疯了,但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我不知二妹在胡说些什么,但我王朴园,从来只把你当亲妹子,从未有过半分他想。二妹早点找个好大夫吧。”说罢转身离开。
秦元语跌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不会的,朴园哥哥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她望着王朴园离开的方向,“这个人不是朴园哥哥,他是妖怪,对,是这个妖怪迷了朴园哥哥的心智。”
自此秦元语私下命人到处打听妖怪夺舍的解决法子,最后找到了赵天师。
赵天师打包票承诺自己可以把妖怪赶走。只是驱邪仪式不能在小竹镇,因为镇内有他仇敌,赵天师怕施法被打断。
不久传来王朴园外出游学的消息。
秦元语暗自高兴,真是天助我也。她付好酬金后便在家等赵天师的喜讯。却没想到,传来的是王朴园的死讯,那赵天师也完全没了踪迹。
得知消息后的秦元语痛哭了一夜,第二日清醒过来,事已至此哭也无用,她得把这一切处理干净,绝不能连累到自己。得找一个替死鬼,这个替死鬼最好没脑子,又有把柄在自己手里。她想到一个人,再合适不过了。
秦元语通过自己在梁家积攒下的人脉,毁掉了她所有和赵天师往来的痕迹,然后再一一布置,让秦元超成为替罪羊。
两年后,梁萤发现了“真相”,去找秦元超对峙,秦元超自然不会认莫须有的罪名,他与梁萤起了冲突失手杀死梁萤。秦元语没想到这个不中用的弟弟居然能带来这样的意外之喜。
秦仲礼的自裁激化了梁萤的怨恨,使她化作厉鬼索去秦元超的性命。秦元语当时还担心失去理智的梁萤会杀了自己,却没想到梁萤杀完秦元超后便束手就擒,乖乖被长清宗修士封印。
秦元语去看过梁萤位于乱坟岗的坟茔,摸着粗糙简陋的墓碑,秦元语忍不住想,你这样生前雍容华贵的富家夫人死后却只能葬在乱坟岗当孤魂野鬼,哈哈哈哈,谁让你这个毒妇要拆散我和朴园哥哥呢?你看,这就是天道好轮回。
第8章
贺同光望着地上的秦元语,替梁萤感到惋惜。梁萤以一片真心对待这个继女,却被她毁了一辈子。他也惋惜王朴园,大好儿郎竟惨死于秦元语这样一个疯子之手。
梁安身上的法术已被解除,此刻的他一脸崩溃地看向自己敬爱多年的母亲:“母亲,这不可能!您是天底下最仁善的人,您每年都给镇里的穷人施粥赠药,您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
被亲子质疑,秦元语有些慌乱,她看着儿子下意识替自己辩解:“安儿啊,娘是被逼的,都怪梁萤欺人太甚,都怪赵天师满口胡言,我也是走投无路了。”
看到秦元语仍旧执迷不悟,想到自己对梁萤的承诺,贺同□□血上涌,忍不住想当场了结秦元语这毒妇。他朝秦元语挥起自己的本命法器枯木尺,青光闪过,旁边的梁安一把扑在母亲身前,代替母亲承受这一击。
梁安吐出大口鲜血,他眷恋地望了一眼妻子,转向贺同光费力说道:“仙长,母债子偿,我母亲犯下了杀孽,我愿以命相抵,但求仙长放过家母。”
贺同光悲悯地看着他:“你一番孝心令人动容,我答应你不会亲手杀了秦元语。但我也答应过梁萤会为她母子报仇,之后我会将秦元语送至官府,她的罪孽自有人间律法制裁。”
梁安的气息越来越弱,也不知是否听到了这些话。
望着气息逐渐微弱的夫君,一旁的冬昭哭喊起来,看着贺同光身旁的白衣修士,她对着况余哭喊道:“郁前辈,求求你救我夫君!”
听闻此言的贺同光全身汗毛倒竖,随即握紧枯木尺挡在身前,戒备地看着身边的况余。
“贺道友莫要紧张,我来梁家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保证冬昭孩子的安全。”况余撤掉了自己全身的伪装术,伸出手无寸铁的双手以示自己毫无敌意。
况余居然是一位金丹期修士?贺同光内心惊涛骇浪。
看着奄奄一息的梁安,况余对着冬昭叹息:“冬昭,你与家师的约定里可没有救你夫君这一条。”
急恼的冬昭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对准自己的肚子:“郁旷,若你不救我夫君,我立刻杀了这个孩子。”
丰神俊朗的白衣修士嗤笑一声:“你猜是你杀这孩子的速度快,还是我打断你胳膊的速度更快?”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冬昭,“你若当真对你的夫君情深不移,怎会同意与家师做交易?”
冬昭面色惨白。
况余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贺同光:“你当这人只是个普通的过路修士吗?他可是金丹期修士里的高手,他对凡人的全力一击,莫说我,便是我师父来了也回天乏术。”
听完这话的冬昭面如死灰,她怀里的梁安已经彻底闭上了双眼。看着逐渐冰冷的丈夫,冬昭仰天痛哭。
“儿啊!”秦元语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声,她一把推开冬昭,小心翼翼抱起自己的儿子护在怀里,仿佛这样做就可以把梁安永远留在身边。
你的孩子是宝贝,别人的孩子就是土疙瘩吗?贺同光面无表情地看着秦元语。
迷晕痛哭流涕的秦元语和冬昭后,贺同光望着眼前高大俊朗的白衣修士,因为未从此人身上感受到杀意,他决定先以礼待之:“道友究竟是何人?”
“郁旷,洗月宗修士。”
又是洗月宗?贺同光暗自记住这个宗门,打算回头查探情报。
“郁道友,冬昭腹中胎儿的死气与你师门有何关系?”
郁旷未料到贺同光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挑眉轻笑一声:“你是怎么发现死气的?”
作为提问者被人反问,贺同光倒也不生气,温和回道:“我所修习的功法对生气、死气格外敏感,我途径小竹镇时,感受到的不仅有梁萤的冲天怨气,还有一股弱而不散的死气。”
被揭穿秘密,郁旷倒也不在意:“她腹中孩子的死气确实与家师有关,冬昭与家师做了个交易。”他一脸嫌弃地看了眼屋内,“屋内这一家子看着太糟心了,我们去院子里吧。”
并不在意呆在屋内或是呆在院里的贺同光跟随郁旷走向庭院。
难得见到贺同光这样好脾气的人,郁旷决定做个谦谦君子以礼待人:“虽然道友已经听了一天的故事,但我还是得继续让道友听故事,你想不想听?”
饶是贺同光这样好脾气的人,也无法坦然接受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贺同光的思绪有些跑偏,这个郁旷难道天天在家带孩子吗?
郁旷假装没有看到贺同光一脸“我不想听”的神情,从储物戒里取出打坐用的蒲团,先拿手帕仔仔细细擦拭了三遍,再铺好狐皮坐垫,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下。他抬眼看见贺同光还站在那里,便好心提议:“这故事不短,你坐着听吧。”
贺同光没那么多讲究,席地而坐。
郁旷见他这样不讲究,一脸不赞同。
屋外的风声,愈发大了。
冬阳的灵脉为天阶下等,一入长清宗便受到广泛关注。他姐姐冬昭的天赋却远不如弟弟,她的灵脉不过是玄阶下等,刚刚达到可以修行的灵脉的底线。
修士的灵脉共分为四阶:天地玄黄;每阶各有三等:上中下。黄阶上等及以上灵脉者才能引气入体踏入大道,黄阶以上的灵脉之中,拥有天阶灵脉者便是人人称羡的天才。
所谓天才,也被详细划分,天阶上等灵脉百年一遇,极为罕见;天阶中等灵脉,一流宗门内或可一见;天阶下等灵脉,一流宗门内,一定可以见到。
拥有天阶下等灵脉的冬阳虽然是天才,但对于长清宗而言,他这样的天才称不上稀缺。
长清宗作为五境内的一流宗门,西境内修行宗门的执牛耳者,通常来说,只招收玄阶上等及以上灵脉的修士入门。但是对待特殊人才自有特殊办法,为了招揽天阶灵脉者,长清宗通常会允许这些天才携带一到两位同伴加入长清宗,被携带者将会与天才一起在讲经堂完成基础阶段的修行。如果这些被携带者能够通过长清宗的宗门考核,那么他们就会转为内门弟子;如若考核失败,他们便作为外门弟子在庶务处领份差事,熬够资历便可做个管事。
冬昭便是因为弟弟冬阳才得以在长清宗讲经堂修行三年,但她天资愚钝,尽管有弟弟给开小灶却还是未能通过宗门考核。最终她在宗门的庶务处领了药园内一个负责莳花弄草的职位。她后来能够成功筑基,完全依靠弟弟攒下的筑基丹,因此她的根基虚浮。
年轻貌美的冬昭吸引了长清宗内纨绔子弟钱睿昊的注意。钱睿昊的母亲是元婴道君,喜好美色的钱睿昊在宗门内欺男霸女,旁人畏惧他的母亲,即便被欺负了也隐忍不发。性格刚烈的冬昭不堪折辱,拼着修为尽毁打伤了纨绔。
钱睿昊的母亲找宗门讨要说法,虽然钱睿昊无礼在先,但他如今身受重伤;再者钱家不止一位元婴道君,在宗门内的势力不容小觑。而冬昭、冬阳姐弟却是无依无靠的孤儿,虽然冬阳天资优秀,但彼时他不过是一位引气期弟子,能否平安撑到元婴尚是未知之数,在长清宗悠久的历史里伤仲永的案例屡见不鲜。
一方是有两位元婴道君坐镇的豪族,另一方则是前途未卜的天才。宗门做出取舍,修为尽毁的冬昭被逐出了太清山。
四处流浪的冬昭来到小竹镇,从前在药园积攒的经验让她种出了品质优良的清心竹,她便在梁家的竹园内安顿下来。梁安前来竹园视察时,两人一见钟情最终成就一段良缘。
讲到这里,郁旷突然闭口不言。
贺同光满腹疑惑,问道:“道友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贺道友相信这个故事吗?”
“我信不信并不重要。”
听闻此言的郁旷轻笑出声,随后讲起了另一个故事。
家师有一个女儿,她自幼调皮捣蛋,上房揭瓦打架斗殴样样精通,成日里在宗门里称王称霸。后来她因意外身死魂魄侥幸逃出,需要一具灵脉属性相合的身体借尸还魂。
嫁给凡人的冬昭却心生悔意,凡人一世不过百年,修士筑基便有两百岁寿命,进阶金丹的修士的寿数可达五百岁,与修士相比凡人犹如蟪蛄。见惯了仙门锦绣繁华、了解到大道长生的魅力,她怎么会甘心留在凡间?
冬昭想要修复根基重新踏入仙途,家师想要让师妹重生,两人一拍即合。
梁安与冬昭成婚后一直未能孕育子嗣的原因出在秦元语身上。秦元语罪孽深重祸及子嗣,她的儿子梁安本是无儿无女的的命格。家师消解了秦元语的一部分业债,使冬昭能怀上孩子,然后通过药物激发出胎儿的灵脉。但这孩子因为秦元语的业债不为天道所容,她被孕育之初便是濒死之相。
人死之时产生的死气之所以很快就消散掉,是因为人的魂魄在人死后迅速离开了尸体。倘使魂魄一直不离开尸体,死气便会一直存在。家师用秘法暂时保住原本的那个孩子的魂魄,使其一直不消散,等到孩子出生后,撤去维系法术,原本的那个孩子可以轮回往生,而师妹可以重生。
事成之后,家师会替冬昭重塑灵脉并帮她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