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光垂下了头:“唉,天哪......”
周宇之腹诽:父王可没限制我的自由。还不是因为你太弱,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怪谁?
周以光央求:“父王,让我出去走走吧,好不好?我绝对不出夜都,城郊也不去,最远就到城东,离七大殿很近。”
鬼王叹了一口气:“唉,去吧。”
“但是周宇之必须跟着你,寸步不可离开。”
周宇之:......
关我什么事?
鬼王看向周宇之,眼神当中的意思很明显:你有意见吗?
周宇之他,这么一个中规中矩的性格,当然不敢有意见。王命不可违,周以光不得不拖了一条大尾巴,周宇之莫名其妙做了小跟班。总之,城东宽阔的街道上,两人相看两厌,谁也不搭理谁。
城东一向热闹,“为何现在街上没有人呢?”周以光打破沉默。城东的街道,什么时候这么冷清了,实在奇怪。
周宇之不屑:“今天是举办摘星大会的日子,大家都在会场呢。连这你都不记得,不过也是,反正你谁也打不过,摘星大会,好像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摘星大会?周以光略微有点印象,好像是个比武的擂台。比武好啊,正合他意,让他打一场试试,有了百岁忧的加持,再加上他这一年以来的苦修,也好看看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怎么就没关系?我偏要去看看。”
周以光向来都弱,早就习惯了他这冷嘲热讽的语气,也不当回事儿,心情未受影响。吹着不知名小曲儿,转身便往会场方向走去。
周宇之不耐烦地跟着:“有什么好看的,你又打不过。”
况且,你要什么父王都给,有什么心愿父王都会满足,根本不需要在这摘星大会上,跟我们一样,为了一个心愿争得你死我活。周宇之心里其实挺酸的,这些年来,他一直酸这个弟弟。
周以光:“说不定我打得过呢?”
周宇之:“我看你八成是疯了。”
周以光吹着口哨,像没听见一样。向空气中嗅了嗅:“谁家烤肉不添油,好像烤糊了。”
“哎呦”
一个穿着绿色道袍的白面小鬼摔下擂台,正好砸在周以光脚面之前。
周以光循着那一股烧焦的味道,低头一看,白面小鬼的胸前有一个烧焦的大手印,绿色的道袍和被灼烧过的皮肉粘连在一起,散发出一股糊味。胸前破碎的道袍散开,还露出一大片青白的皮肤,看上去还挺光滑。
周以光看着白面小鬼胸前的伤口,面露难色:“真对不住。”
白面小鬼现在的心情很糟糕,脸色很臭,可无意间瞥见周以光那张风流俊俏的美人脸,怒气荡然无存。纵然重伤不愈,被周以光这么看着,也有几分羞涩:“怎么了”
“我闻着味儿来的,以为前边摆摊烤串儿呢。”
白面小鬼的一脸娇羞还没来得及褪去,散掉的怒火一股脑儿重新升腾起来,他被气晕过去。
周以光帮白面小鬼把衣服掩好,吹了吹他伤口上的灰,好心地把他扶到一边。然后拉着意兴阑珊的周宇之,强行凑上前,一头扎到人堆里,看他们打擂台。
“这位兄台,我们二人来晚了,现在的局面如何,可否告知一二?”
“瞧瞧,现在场上那个,会铁砂掌的,很厉害。他把去年的擂主干掉了,现在他是新的占台擂主,已经打趴下好几个攻擂者。”
周以光点点头,好歹给人捧个场,“确实厉害。”
周宇之不屑一顾:“雕虫小技。”
周宇之随便四个字,就把天聊死了。周以光心里很感激他,这样直截了当的帮他当面结束对话。反正他要问的,已经问到了。
周以光站在一旁观看,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周宇之等的不耐烦:“喂,走吧,还有什么好看的。”
“等等,让我看看最后的赢家是谁。已经看了这么久,不差个结局。这个铁砂掌,还挺厉害,都最后了,还在台上。”
“结局跟你有什么关系,不管擂主是谁,总归不可能是你。”周宇之小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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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旁边熙熙攘攘人生喧闹,谁都没有发现,远处茶楼重檐层叠的屋顶之上,有个黑影在那里坐着喝酒。
看着手中酒坛,坛口的封泥已经敞开,坛中的酒水已经被他喝了一部分,剩下的酒水在坛子里晃晃悠悠,周衍从坛口看了看坛中之酒,略微惆怅地自言自语道:“哈,下不为例啊老伙计。”
现在的他,不到最后关头,不是万不得已,本不应该离开他在荒野的道场随处乱串,况且这里是闹市,守备森严,对他来说是个相当危险的地方。
周衍喝完手中这坛,又开了另外一坛,脸上一副满足的表情。
叹谓道:“以前从没觉得酒有什么好喝的,如今算是尝到了,果真别有一番滋味。怪不得,那小子喝那么多,也不怕把自己醉死在荒原。”
这酒不是别的,正是荒原之上,周以光最爱喝的那种。他在草垛中存了十几坛,瞒着鬼王偷偷跑出来,从早喝到晚,甚是逍遥。本以为没人会知道这件事,不料全被这个恶鬼瞧见了。
一身风吹来,可能是眯了眼睛,周衍有些想哭,“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冒着危险,跑来夜都买这两坛酒,究竟为的是这酒,还是“喝酒的人”呢?
再等等吧,等我去绑了鬼王的小儿子,用他向鬼王换冥灯,放出领主的一魂一魄,我就去找那只艳鬼。
周衍抬头看看远处,忽然,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喝酒的人”。
再仔细看看,是他没错,他没看错。
擂台旁边,周以光与周宇之一前一后站着。前面那个站得七歪八斜吊儿郎当的,正是当日在荒原与他饮酒的那个少年。
周衍有种难以遏制的冲动,他想冲过去把那少年带走,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把他关起来,日日夜夜,守着他,玩|弄他,亲近他,爱护他。让他慢慢,一点一点,再也离不开自己。
周衍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有的这些想法。可这些想法一经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越是压制。就越是激烈。越是得不到,欲想就愈加强烈。未经情|事的他,每每想起这个少年,就会变得炙热。
口中泛起腥甜,他记得那个少年血液当中的甜意。少年就那样毫无防备地任他揽在怀中,献奉鲜血,回忆中少年慵懒的侧脸与纤长的睫毛与眼前所见之人重合,周衍第一次认清他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我想要他。”
叹谓着,周衍用术法隐去身形,潜到周以光身边,伸出的手拿上就要碰到他的肩头了,却又突然停住。
还不是时候,况且,自己是个逃犯,又因为领主的事情,与鬼王处处结仇,后面的时间,又怎么会好过?周衍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犹豫了好久,最终也没落在周以光的肩头,他偷偷来过,又偷偷离开。
周以光心中忽然有点异样的感触,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发现。
为什么身边有熟悉的感觉?也许是错觉吧。
临近尾声,局面出现转折。
一位白衣剑客,身手从容,轻飘飘化解铁砂掌的杀招,寒剑并未出鞘,打在铁砂掌的胸口,他就连退几步。剑客步步紧逼,铁砂掌一退再退,跌下擂台。
剑客不卑不亢,大大方方:“承让了。”
众人山呼:“好!好风采!好气度!”
这个人,不一般。
周以光挑衅他那目空一切的二哥:“此人,比起你来,如何?”
“不如何。”
“那试试?”
周宇之总觉得周以光不怀好意:“不试。”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快见面了,等见面,就玩个刺激的!
第37章
不试, 周宇之并不想惹事情,也不想讨彩头。这种嘈杂混乱的场面,他从来都避之不及。往往人多, 就容易生乱。而且, 哪怕真要打赢了, 难不成还真拿着彩头去找父王要一个愿望?像什么样子, 指定得挨骂。
周以光的确不怀好意,他神经兮兮地笑了一下:“你不试, 那我试试。”
说着就要往台上冲,周宇之差点当场断气,他头疼。
周宇之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回来:“周以光你疯了吗?”
周以光拎着周宇之的袖子,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开,摇头:“这话你今天说了不下三次。”
“我, 没,疯。”
只是憋太久了, 想透透气。
周以光松开那一点点袖口,满脸嫌弃,“而且,我说了多少次, 不要碰我, 我跟你不亲。”
这话,周以光说的都倦了。
周宇之倒吸一口气,抬头望天,苍天啊, 他觉得他再也没有见过比周以光更做作的鬼了。可是偏偏周以光, 有那么多人宠着爱着捧着。
当然,也有很多人厌着恨着妒着。
周宇之只能宽慰自己,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比如今天被指派来保护周以光,还不能有半点闪失。
“唉,都是没办法的事。”
周宇之一脸丧气。
“什么没有办法?”
周以光感觉周宇之似乎神神道道的。
叹完气,周宇之还是得说清利害关系,好好哄着这位小少爷,认真道:
“你听我说,那个剑客,就算我亲自对上他,也很棘手,他的招式没有他人看起来干净。”
“我不跟他打,自然有我的道理,若是别的事情,我可以依着你,让着你,逗你玩玩,你想看我与人过招,我回头随便找个侍卫打给你看就是。可是那个穿把衣服的剑客,你最好不要招惹。”
警告的话讲完,周宇之又拿出商量的语气:“今天咱们,能不能不淌这趟浑水?”
那白衣剑客虽未出剑,可周宇之还是认出了他的剑。此人从妄川来,正常情况下,他早就避世多年,不应当参加这种世俗的活动。有道是,使出反常必有妖,他不得不担心。
“唉”,周以光叹一口气,“我说二哥啊,你这个人,除了长相,性格什么的,什么都好。只是......有时候你也太正经了,实在无趣啊。”
凡事总想得太多,人也就无趣了。
说话间,台上的剑客又以剑鞘击落一个攻擂者,气定神闲,看起来毫不费力,深不可测。今日一战,自始至终,他还未出剑。今日,还没有人能逼到他拔剑。
周宇之无视周以光的调侃,自顾自又问一遍:“我就问你,能不能不趟这一趟浑水?”
“不能,”周以光含笑看着二哥那张僵硬的脸,“我想看他拔剑,看看他的剑下,究竟有什么阴损名堂。”
“非看不可吗?”
“嗯,非看不可。”周以光无辜地点点头。
周宇之的神情变了几下,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行,既然你要看他拔剑,那我就跟他打一场,逼到他拔剑为止。
他那把破剑,不就是能让我瞎眼几天吗?正好,也可以因故休息两天。
周以光想看,周宇之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所有人都宠着你呢?周宇之只当自己是被逼无奈,反正他一口咬定,所有宠着周以光的人当中,没有他这一个。
没错,我是被逼无奈,周宇之这样想着。其实他完全可以强行把周以光带走,但是他没有。被逼无奈,也不知道是谁逼得他,明知道这个白衣剑客藏着阴谋诡计,偏偏还要上去打,就为了打给周以光看。
此时,裁判长大人抬头看了看天色,马上就要漆黑一片了,他将手中两面铜罗相对一碰,“还有谁要挑战,如果没有,那我宣布,本届摘星大会的擂主就是......”
周宇之举起手中佩剑:“且慢,有人挑战。”
“请。”
周宇之应邀,正要跳上擂台,可没想到,电光火石之间,他举起的剑被周以光抢去。
按道理来讲,无论如何周以光也没本事从他手里抢走佩剑的,只是因为他从来都没防备过周以光而已。手中佩剑被人抢走这种事情,对于佩剑的人来说,相当于奇耻大辱,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周宇之真的有点生气了,可这一口火还没来得及发作,他又被周以光接下来的动作惊到了。整个人怔住了,甚至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着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惊愕之中,眼见着周以光拿着他的佩剑走上擂台,施施然向台下行了一个礼:“在下,还想切磋切磋。家中麻烦太多,来得晚了,耽搁一些时间,还望海涵。”
周宇之再想去拦已经来不及,周以光把自己关了一年,怕不是真的憋出失心疯了吧,周宇之他头疼。
罢了,周宇之做好了准备,若是周以光在台上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他坏了规矩,必然也要上台搭救的。周以光必须好好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受伤,蹭破点皮也不行。这点,无人吩咐,可他却成了习惯,毕竟自己是二哥。
两人互相揖了一揖,各自退开几步。
白衣剑客的剑藏在白玉雕琢的剑鞘当中,直取周以光的要害,台下众人都为他悬着心,周宇之已经做好准备冲上擂台,拯救他那不知死活的弟弟。
然而,周以光横剑于胸前,同样没有出剑,轻而易举,挡下白衣剑客的杀招,俨然一副势均力敌之态。台下打呵欠的观众都擦亮了眼睛,周宇之直接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