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是一直掐得这么紧,不等你逃出天光殿的大门,我就......被你掐死了。”
“我......如果被你掐死了,你一个人还怎么逃得出天光殿。”
闻声,周衍的手略微松开一些,让周以光勉强能够喘气。
一步两步三步,周以光数着步子,眼见就要走出天光殿的大门了,心中气恼,那些不中用的侍卫,平时怎么没见这么听话,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就真的不动吗?
日,我是要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不是按兵不动啊。出了这道殿门,就是他的天下了,鬼知道他要把我掳到什么地方去。
周以光索性硬着头皮试探:“你要带我去哪儿?我们还会回来吗 别忘了,你想看的冥灯,都在我的天光殿放着呢。”
一有机会,周以光就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讲话,正在筹谋退路的周衍有些头疼,冷冷道:“闭嘴”。同时手指用力收紧,锁住周以光的喉咙,周以光便不能说话了。
周衍从未像今天这样纠结过,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他。好像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既然这样,那走一步看一步吧。
冥灯,我要。
周以光,我也要。
****
越过殿门,又出城郭,夜风穿堂,冷香盈袖。
只是这个禁锢他的怀抱,和萦绕在鼻尖儿的淡淡的冷香,周以光太熟悉了,可怎么也记不起来。
周以光被掳到一片旷野,追兵果真都很听话,一个也没撵上来,周衍却迟迟不放开他。
周以光受制于人,自知挣扎无用,于是也不挣扎,省省力气,语气随意道:“喂,早就没有追兵了,你放开我。”
“不放。”
周衍将他一直带到一棵老槐树下,刚刚松开他的脖子,反手便把他按在树上,两手抓住他的手腕,向他背后扭去,把他反绑在树干上,用麻绳绑了个结实又好看的十字花。
一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丝毫不给周以光偷袭和搞小动作的机会。如果被绑的不是自己的话,周以光一定会对他这娴熟的手法叹为观止。及时此时被绑住的就是自己,他也赞叹不已。
周以光无辜地看着周衍:“喂,你绑的好紧,我好疼啊。”
周以光是故意盯着他不眨眼的,本就敌强我弱。万一再被这个绑匪发现自己看不见的话,他肯定更加肆无忌惮,那岂不是任人宰割了?只可惜,他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太响了,周衍他全都听到了,一清二楚。
周以光一面死死盯着周衍,一面暗自心中叫苦: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视力啊?
周衍被他这个小眼神看得心头一紧,莫名其妙的,耳根好像有点红。初遇之时,他施法让周以光忘了他,可他自己却没忘了周以光。周衍不知在想些什么,低头看向自己手腕,手腕上赫然是一道扎眼的疤痕。
移开视线,周衍心里恶狠狠地想:小瞎子,眼睛倒是不安分,瞎瞅什么,勾引我吗?
这么一想,耳根更红了,怎么回事?
周衍红着脸,咬牙切齿,可惜眼瞎的周以光看不见:“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周以光被问懵了,疑惑道:“我没有好好说话吗?”
周以光深知敌我实力悬殊,而且对方是个老江湖,自己这些鸡零狗碎的手段好像都用不上。他似乎在这个地界设下了修行道场,四面八方都受到他的气息的威压,自己的遁形术也使不出了。
这么下去,迟早大事不妙。
周以光打起百岁忧的主意,自己前襟的口袋里还藏着三颗百岁忧。如果浴香阁的掌柜没有骗人的话,吃上一颗,增加个十年八年的功力,也许自己还能与他稍微过上两招。
于是,平常对鬼王撒泼的手段,周以光全用在绑匪身上了。
“我错了,我错了......如果我好好说话,你就会给我松开吗?你捆得我,真的好疼。”
周以光看不见周衍的脸色,他并不知道,自己这声声求饶的语气,更不像是在好好说话,“不信你看,你看看我的手腕,是不是都勒得破皮儿了,你摸摸,是不是流血了?”
周衍黑着脸:“你,想,怎,样?”
周以光莞尔一笑:“好办,你给我解开。”
周衍:“不可能。”
“唉......”周以光叹了口气,“所以,你把我绑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条件你尽管开,我家底厚实,只要拿的出,就不会吝啬。”
在绑匪面前炫富,周以光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人。
周衍沉声:“你想跟我谈条件?”
周以光点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周衍觉得越来越有趣了:“撒泼耍赖不成,转为讨价还价了?你的小命都握在我手里,还想跟我谈条件?”
周衍的手指捏住周以光的喉结,白皙的皮肤之下,那块脆弱的骨骼在轻轻颤动着,周衍在周以光耳边轻笑:“你就不怕,惹恼了我,我一把拧断你的脖子?”
周以光脑中一热,这话,以及说这话的语气,甚至掐住他的脖子的这只手,他都太熟悉了。周以光有些紧张,无意识地吞咽口水,喉结滚动,这些细微的变化统统落在周衍的手里。
令周以光如此紧张的原因,不是因为命门落于歹徒手中,而是这份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上陵国的时候,周衍也曾紧紧扣住他的脖子,周衍也曾问过他“怕不怕我”。
周衍觉察到周以光的心不在焉,扣住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不要想着耍把戏,没有用。”
周以光回过神来,笑了一下。是的,都这种时候了,他还笑得出来。
“我没在耍把戏,你把我捉来,肯定是有所图谋,不然现在我早就灰飞烟灭了。也就是说,我暂时还不能灰飞烟灭,不然非但你的计划会落空,还会招致我父王的全面反击。”
在绑匪面前威胁绑匪的人,周以光也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人。
“喂,如果你不想我太早就灰飞烟灭的话,我的前襟当中有几颗药丸,你取出来,喂我吃了。”
他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几颗千秋子全吃了,只要一招重伤他,道场就会出现破绽,他就能逃走。
作者有话要说:
前情回顾:正面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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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我身子骨不好, 三魂七魄都不稳,你也看出来了,我的灵力也不行”, 周以光摊手, “总之, 平常日里, 我都是靠这个药续命的。每个月必须服用一次,不吃就会灰飞烟灭, 就这么简单。”
“今天,就是这个月该服药的日子。想必,你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我灰飞烟灭吧。”
周衍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可心中不免会有一丝顾虑,于是他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情, 将手伸向周以光的前襟。果真,被他摸到一包药丸。
莫非, 这小子说的是真话?不可能,这小子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是鬼话连篇,一句实话也没有, “是吗?你身子骨哪儿不好了, 我怎么没看出来呢。至于灵力,也不见得特别孱弱。比起夜都的很多人,可强多了。”
“呃,是吗?谢谢。”
周以光尴尬一笑, 服用百岁忧后闭关苦修的一年以来,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水平,没想到第一次得到的中肯的评价, 是出于一个绑匪的口中。
周衍将药丸拿到手里,摊开一看,刚好三颗。他想知道,这些药丸是什么成分,其中必有猫腻。
周以光对气味很敏感,尤其是瞎了以后。循着周衍手中的药香,周以光大概能够判断,周衍已经将药取出来了,而且,就被他拿在右手当中。
周衍分神去琢磨那几颗药丸的成分,稍不留神,周以光使劲往前倾身,低头,伸出舌|头卷走了周衍手中的三颗千秋子,嚼也不嚼,直接吞入腹中。
周衍惊住,愣在原地。他真的没想到,周以光瞎着眼,还能这样精准。他的舌,是有多灵活?把药丸卷走的同时,舌|尖划过周衍的掌心,湿漉漉的,留下一道亮晶晶的水痕。
一颗千秋子,能抵十年的灵力,三颗就是三十年。三颗下肚,很是神奇,效果立竿见影。
趁着周衍惊愕之时,周以光灵力激增,直接把绳子挣断,他捡起树下的枯枝,以枯枝为利刃,直取周衍的命门。
周衍抬手挡住,枯枝一寸一寸的摧折,周衍硬生生被逼退几步。枯枝在两方灵力的对垒之下,被摧毁得连渣儿都不剩。木屑纷飞,两掌相接,掌心与掌心相对,最直接而彻底的一击。
这一击周以光全力以赴,一击之后,两人势均力敌。
只是......周以光觉得,这个绑匪的手心好像有点湿,不会是被自己舔的吧?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又摸了摸自己的手心,好想也沾上一点湿意。
周以光的灵力是外来的,总共就加了那么三十年,很快就会挥霍完,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不然等到内力耗尽,千秋子的副作用反噬的时候,就是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
势均力敌,并不是他想要的状态,他要的是一击制敌......或者逃跑。
周以光接二连三地出招,毫无章法,刁钻古怪,却不丑陋。是的,在这种时候,他依旧注重自己是不是风度翩翩。几个回合下来,他砸了绑匪几拳,自己也被打中几掌,谁也讨不到便宜。
可是随着灵力的虚耗,千秋子的药效快吊不住了,周以光的心口也开始隐隐作痛,脑袋有点昏沉,想必是副作用开始反噬。
不能继续纠缠下去了,周以光以伤换伤,生生硬抗。周衍手中没有利刃,却将周以光的衣服破开几道口子,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周衍其实打的很憋屈,他并不想下死手,甚至不想伤他。可周以光偏偏不闪不必,好像对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招招急切而狠辣,只攻不守,也不在乎合算不合算,尽是些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路子。
周衍他很头疼,就算有仇,也是我自己单方面跟他老子有仇吧,还轮不到他什么事儿?我绑他一回,他还真想豁出命去跟我同归于尽不成?眼见周以光已无还手之力,自己也受伤不轻,周衍退后几步,先休战吧。
实际上,周衍这次是真的误会了。拼命狠打,只是周以光自认为最为有效的逃命方式而已。
趁绑匪调息之际,周以光没命地往回跑。只要跑回去了,就有命。他相信,无论多重的伤,只要他人回去了,气儿还没断,他的老子就有办法救他。
周以光全身像是被一点一点撕裂那样疼痛,没有时间了,由不得他去休养生息,药效快过了,反噬已经慢慢开始,此时他只能玩命地跑。
周衍伤重调息,并不起身追击,却不慌不忙,俨然是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这里是我的道场,大阵已开,想逃?”
周衍的声音低沉,听来鬼气森森:“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果然,周以光跑了没多久,就撞上结界,摔倒在地。喉咙一甜,呕出一口血来。
“咳......行吧,我不逃了。”
也,实在是,跑不动了。
好疼啊,全身都疼,受过的伤很疼,心口很疼,头也疼。身上零零碎碎的伤加上三颗千秋子的副作用,并不是单纯的一种疼法。自从有记忆以来,周以光都没这么疼过。
掌柜说得明明白白,这药伤脑子,只要一颗,就会令人头痛欲裂,万蚁噬心。更何况,他一口吞了三颗。作孽啊。
周衍调息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周以光旁边,是时候清算旧账了。经此一役,就算他是傻子也该知道那三颗丹药的作用了:透支身体,增加灵力。
周衍他很恼火,自己终究,是被这个小鬼戏弄了。哪怕被关在冥狱遭受酷刑的时候,在官道被无数官兵围追堵截的时候,他都没像今天这么狼狈过。而且,愚弄他的还是个小瞎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围追堵截他的官兵要命,周以光,好像不要。
周以光疼得蜷缩在地,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越过睫毛,落在眼睛里,刺得他眯起眼睛。他伸出左手按着太阳穴,头太疼了,脑袋里好像有万马奔腾,嗡嗡作响。胸口很闷,似乎要喘不上气,呼吸前所未有地粗重起来,分明是在干燥无风的荒野之上,周以光却实打实地体验了一把溺水的感觉。
周衍戏谑道:“这么惊天动地折腾一顿,可还满意?你啊,何必逃呢?”
“你逃不掉的。”
周以光不想理他,周衍便拉起他捂住脑袋的一只手,拇指卡在他的虎口的位置,余下四根手指死死禁锢他的手掌,把他的手手背朝下,紧紧按在地上。明知道周以光他看不见,却强迫他看着自己。周衍似乎对周以光那双眼睛,很是心动。
周以光挣脱不得,他觉得自己的手背似乎硌在碎石上了,砂砾被揉进伤口,手上的疼痛似乎比别处更敏感一些。或许,是因为,记忆中,周衍也总是喜欢这样禁锢自己?
一时间,周以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被抓住的那只手上了,虎口被捏的生疼,这种疼法,简直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周以光眼前一片朦胧,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