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私奔”众人当然联想到傅城,睽睽众目又偷偷落在他身上,由于太过同步,这“偷偷”让当事人不想发现都难,傅城把酒瓶一放,道:“没完了是吧你们。”
众人又把目光转回来。
有人道:“我是听说过联盟领主在位期间不能有妻室和后代……他就不能等退休之后再娶吗,也太急了。”
个人的风流之事他们也不会详知,尤其在座的除了唐枣和傅城都是单身一条,这种事放在他们眼里有点不能理解,于是纷纷地都为那领主可惜了一会儿。
虽然傅城的“脱单”是个假的。
唐枣面对这些广大青年光棍们耸了耸肩,道:“我倒是觉得挺浪漫的……”她突然说了一半,眼睛一亮,招手道:“哎哎哎!这里这里!”
众人朝他挥手的方向望去,只见到走了出来,轻轻关上供应室的门。
傅城也不回头,一个人喝着闷酒。
时舟见他的招手微微挑眉。
唐枣回头朝傅城问:“嫂子叫啥你还没和我说。”
“……”傅城无奈道:“时舟。”
唐枣道:“时舟!来一起喝酒啊!”
时舟垂了一下眼睫,目光在傅城后背上轻轻划了一下,道:“不必了,谢谢。”
唐枣有些失望:“哦,好吧。”
时舟上楼去了。
众人把注意力拿回来,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方队呢。”
空气一片寂静,问这个问题的自觉捂上嘴。
唐枣立即明白了,起身跟时舟一起上楼。
时舟看到脚底踩风的她:“……”
一会儿偷偷跑到楼顶抽烟的方既白就被提着耳朵拽下来了。
第21章
“唉唉——我错了枣儿枣儿——”
方既白叫唤得极其惨烈,兄弟们笑得格外嚣张。
唐枣愤怒地把他之前保证的“誓言”拿出来教训他,一群人在旁边看热闹,对这场景表现出一幅习惯了的模样。
傅城阴沉的心情被稍稍提动了一些,顺着二人的方向望去,他忽然发现方才上楼的时舟在最后一阶楼梯上,望着这边。
火光几乎照亮了整个屋子。
他却是站在光与阴影的交界线后,独自看着这边热闹的,有说有笑的人群。
只是留恋了几眼而已,他转身,去往楼台了。
太远也太暗。
傅城觉得自己是看错了,或者是自己的想象而已。
他好像在时舟眼里看到了几分羨意。
……
……
傅城看着自己手中的烟,发了一会呆,失声笑了出来。
不知道方既白和唐枣现在怎么样了。
他记得走之前,唐枣还在说着他们要结婚了的事,说要请傅城喝喜酒。
傅城喜欢望着天思考东西。
青空城上空的青天灰蒙蒙的。
在地面生活的时候,曾以为这里是无比接近天空的位置,而身处高处之时,却发现自己似乎离天空更远了。
他突然想要抽空去方既白的那个小供给站看一看。
陈宸敲了敲他的门,道:“哥!”
傅城把烟掐了,转过头来,笑道:“回来了。”
陈宸心情很好,平日里也是有什么开心事总急着先跟傅城分享:“今天我在研究院里又见识了好多东西!还被的里面的一级研究员给夸了呢。”
傅城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励。
刚要开口,就听见陈宸打包票:“你放心哥,奥古斯特大学的事,我谁都没说,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
傅城轻轻地笑了一声,道:“吃饭去吧,葛姨早就做好了,都快要凉了。”
几天前陈宸通过了面试之后,直接调到研究院工作,连试用期都省了。
他的天赋太突出,身后的“靠山”又太大,傅城怕他在院里引来什么嫉恨,但是看到他这几天乐此不疲,像是待得还不错的样子。
而自己,顺利应当地在时舟的房子里住下了,一开始他还有些拘束,但抵不住葛姨的热情似火,一点都不把他当客人,于是他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时舟外出了一个周。
胳膊没有打到要害之处,他的恢复能力本来就极强,加上联盟的药物见效很快,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傅城却有些发愁,这下时舟要是回来,他拿什么继续赖着人家。
念头一出,傅城就觉得自己极其得像一个小白脸。
趁着时舟不在,傅城陆陆续续地给郭林和高树寄了几次信,互相得知彼此都安好,
傅城仿佛又回到了整天只顾得上想吃喝的蜜罐日子。
葛姨将餐具收拾完了,看着陈宸的时候,脸上有说不出的慈祥,犹豫了一会儿,道:“你们要不要不出去走走?今天上善广场聚集了一群人,可热闹了。”
傅城绕有兴趣地挑了一下眉。
“不了,我一会儿还要回去。”陈宸的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吃饭狼吞虎咽的,像在赶时间。
他跟傅城说自己就是来和他打声招呼,最近他们院里很忙,他可能两三天都不回家。
听到“家”这个字,傅城恍惚了一下,然后勾起些嘴角,心想:“这家伙把这里当成家吗。”
葛姨听说他这么多天不回来,还挺失望的,说:“慢点吃,慢点吃,别这么急,多待一会儿。”
陈宸嘴里含着饭,憨憨地朝她笑了一声。
傅城在一边看着他,一般他不会将实验服从实验室里穿出来的,今天例外。
傅城在白大褂的胸口前,发现了一个标徽。
一个大大的艺术字体的“A”,后面跟着一串字母。
傅城眉头稍稍一蹙,伸手,这后面带着尼龙的刺面毛面,傅城很容易就把那塑料标徽揭了下来。
他打量着这标徽,总觉得这配色和字体熟悉。
脑海中的记忆一闪,突然想起一年前在那个地下实验室摘下来的“K”标徽。
他有些纳闷。
“你们那里的研究服上面的标徽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傅城问。
陈宸在平常不太注意这些东西,但是研究院日常的着装守则里面有这么一条他看过。
他说:“我记得……普通、三级、二级研究员都是‘Auguste’的印字,开头大写字母‘A’的标徽。特殊标徽是特级研究员专属的,他们有时候会给自己团队下表现出色的一级研究员授予自己专有的标徽。”
陈宸解释完毕问了一声:“怎么了?”
傅城说了声没事之后,又思虑了一会儿。直到陈宸用餐完毕起身,才把标徽给他粘回去。
陈宸给他和葛姨道了别,就匆匆地赶出去了。
傅城也起身,对葛姨说。
“那我去上善广场逛一逛。”
可能是傅城在房子里宅太久了,葛姨有些出乎意料,接着答应了一声,在傅城一只脚踏出房门之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对他道:“今天少爷回来……”
门自动关上。
葛姨搓了搓手指,也不知道傅城听到了没有。
今天的天气不好。
傅城在这里待了一个星期,就没见有多少天,天空放晴过。
他踱步来到了上善广场,发现还真是“很热闹”。
一群反抗移民法的游行人士一个星期以来就没有消停过,今天又在举着大喇叭呼吁。其他的人习以为常,该遛狗的遛狗,该打太极的打太极。
傅城看到那些红着脸粗着脖子叫唤的人,突然有些想笑,便装作好奇人士过去询问。
为首的戴眼镜的伙计看到他来,眼放精光,找呼一群人围上来跟解释这次游行的目标和理念。
傅城听了一会儿,说:“唔……放宽的条款不是挺人道的吗?孩子能得到更好的教育,老人在青空城还能安心养老……”
眼镜男道:“兄弟你别看这些……你瞧瞧这几年青空城的治安,越来越乱了,被抓住的不大都是近些年来移民的,条件越宽松,你就不知道移上来的是什么阿猫阿狗。”
傅城想起:“不是才放宽了一年吗?”
眼镜男嗤道:“移民法几年前就放宽了,遭到的反对不少。这一届新任领主一上位,不但没取消,还变本加厉地扩充老人女人名额,加上了‘残疾人’这一条,这不明摆着要削弱军事储备的人力吗。”
“女人和小孩也就算了,还能派得上用场。那其余的完全就是给青空城拉GDP的。”
傅城是明白了。
他并不是真正关心联盟储备军怎么样——不然他们这个年纪早去参军了,而是心中那股自以为生活在青空城高人一等的心理在作祟。
傅城道:“怎么了,‘其他的’就不算是人了?什么叫‘女人小孩也就算了’。”
眼镜男哑了一下,扯着嗓子道:“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们可没有歧视啊!大家这么想这么做,也是为了联盟,为了青空城好。”
“哦,”傅城道,“你们提倡直接废除移民法,那青空城靠什么增加人口。”
他身边的人补充道:“青空城人口近千万,如何自身不能繁衍下去?”
“是啊,这样人口质量也能得到保障。”
傅城抱起胳膊,说:“就现在的人口性别比例严重失衡的现状……你确定?恕我直言啊,在座的每一位恐怕没有几个是青空城的‘土著’吧。”
人群哑口无言。
眼镜男似乎第一次遇到这种孤身一人直接跟他们一群找事的“勇士”,忘记了拉他为伍的目的,争辩道:“移民法已经今非昔比!尽管它之前起到过显著的作用,但是已经式微,甚至腐烂了!”
他道:“你不能仅仅盯着这以前的作用,就鼠目寸光不往前看了吧?而且人口比例问题可以通过其他政策改善……”
傅城看着他努力忍住不和自己爆粗口的样子,有点想笑,话题一转:“你还单身吧?”
眼镜男:“……”
青空城之前的移民法一直很迷。由于女性人少,参军的更少,他们就将智力作为这个性别移民的标准。造成了青空城女性平均学历高,许多都是聚集在上层。
就连葛姨,都是某个老牌联盟企业退休的会计。
所以年轻姑娘眼光一般很高。
不过傅城一直觉得这很不对。
无论哪个性别的人都有不同的擅长的喜欢的东西。
凭什么联盟要“严控把关”,制定“选择标准”,不能“分错了类”呢?
人家怎么就不能上场砍丧尸了?
傅城想起来自己之前那几个动辄舞刀弄枪的女性朋友。
嘴里念叨着联盟真是浪费人才。
眼镜男红了脸,道:“你!”
“政策再怎么好,人家看不上你你还是没戏,”傅城一摊手道:“咱先回去多读读书,开阔开阔眼界,等有姑娘喜欢了才有资格出来游行反对好吗?”
傅城知道这群人里面参差不齐,都是怀着不同的目的,不同的心理。
他这一棍子扫过去引起的是众怒,几个已婚人士或是治安变差的受害者们不乐意了,要上来跟他论道,傅城从来不恋嘴皮战。找到一个空子就溜了。
结果一群人表达出想法中的不同三观一碰撞,居然内部自己吵起来了,激烈到要把队伍给散了。
旁观众人不明所以,只看到傅城叼着一支烟从个人群挤来挤去的角落全身退了出来。
傅城拿出打火机点烟,抬头吐雾时,看到广场中央的一块巨石,阴刻着“上善”,红色涂漆未曾掉色。
下面的流水有些静了,还漂浮着几块塑料垃圾。
傅城抬头望着巨石,心想道:“任重道远啊。”
叹完,他眉头一凝。
多年练出来的警惕心告诉他,有人在盯着他。
他靠直觉往身后侧望去,那里的公共座椅上,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夏日里,一身黑色长袖高领,十分的扎眼。
男人正看着他。
傅城插兜,走过去,打招呼道:“你好?”
那人未起身,头稍微仰了一下,望着傅城,沉默不语。
这人面无表情地好像一个机器人,盯得傅城背后发毛。
他垂了一下眼帘,没头没尾道:“你住在阿舟的房子里。”
身后是争吵的人群,自行热闹的众生,杂音纷扰,傅城却觉得身边冷了一下。
男人站起来,他的身材很高,与傅城平视。
却瘦削得像一个幽灵。
男人的声音也是,像将死之人那般轻:“是吗?”
傅城笑道:“您是?”
男人当他默认,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质戒指。
他伸手去抓傅城的手。
“……”
傅城被他莫名奇妙的举动惊了一下,本能地将手撤后,却被人一把抓住。
男人手心的温度很低,抬起头来,幽幽地看着傅城。
傅城目光下移,只见他将戒指放在傅城手心里。
男人左手无名指上亦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他将傅城的手合上,道:“帮我交给少爷,他丢了很久了。”
傅城:“……”
他自然知道少爷是时舟。
他不可思议地将眉皱了起来,脱口而出:“你是谁?”
他的“谁”还没有说完,男人便转身走了。
傅城想上前拦住他。结果眼镜男那群人争论不出个所以然,竟然过来抓傅城评理。
傅城:“???”
你们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