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玄幻科幻]——BY:子鹿
子鹿  发于:2020年05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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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绛尘问:“怎么了?”
  隔了一会儿,谢逢殊闷闷不乐的声音传过来。
  “今天嘲溪也结丹了。”
  “师姐五十年前已经结了丹,师父更不必说,结丹的日子比我年纪还久,现在嘲溪也结丹了只剩下我了。”
  绛尘没有说话,谢逢殊有些丧气地翻了个身,仰面朝天道:“可能我比较笨吧。”
  绛尘沉默着,伸手摸了摸谢逢殊的头,谢逢殊抬头看到他的眼神,居然觉得繁花之下,对方好像比自己还难过。
  于是他又有点儿不好意思,赶紧改口:“我胡说的,可能是我修炼得还不够,或许再过几年也能结丹了。”
  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我还要修出金丹,然后娶你做夫妻。”
  绛尘低声问:“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夫妻吗?”
  谢逢殊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立刻红了:“算是算——但是我们这样,像是偷偷私会的闺阁姑娘和情郎。”
  ……谢逢殊这几十年动不动就跑下山,去人间听书看戏,对乱七八糟的折子戏简直了如指掌。
  绛尘笑了笑,拍拍谢逢殊,示意他起来。
  等谢逢殊坐好,绛尘看着对方轻声开口。
  “谢逢殊,我要回去一趟。”
  谢逢殊立刻就紧张起来,拽住绛尘的手,瞪大眼睛问:“你要去哪?”
  绛尘反握住他,答:“我和你说过,我以前住在天上,除了我还有许多人,等着我回去。”
  他语气平静如水,道:“这次我回去告诉他们,我要留在须弥,再也不回大梵天了。”
  谢逢殊心落下大半,看着绛尘笑起来,他不知道绛尘所说的“天上的其他人”是什么样子,担心绛尘惹他们不高兴,很大度的说:“不要那么说,其实以后你去看看他们也是可以的,或者我以后和你一起去。”
  说得跟回娘家似的。
  绛尘笑了一下,道:“天上是个冷漠无情的地方,不要去。”
  谢逢殊一怔:“不如须弥山吗?”
  绛尘答:“不如你。”
  谢逢殊在心里翘起尾巴,有些得意地笑:“那就不去了。”
  他抬起头,脸上神色认真无比:“你去吧,我在须弥山等你,没准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有金丹了。”
  绛尘看着谢逢殊,慢慢道:“会的。等我回来,你就有金丹了。”
  谢逢殊哈哈大笑,止住笑时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他望着绛尘,又说了一遍:“那你快点回来。”
  绛尘一直记得当夜谢逢殊的样子。
  夜色之中,庙前的灯笼照亮一隅天地,照亮谢逢殊绯色如血的衣袍,有万古春的花瓣落在肩头衣襟,谢逢殊懒得去拂,只偏头看着自己。他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一张脸却依旧充满意气,不染世间尘。
  他们还不知道将来人间倾覆,生死沉浮,天地之间是怎样惨烈的光景。
  但绛尘一直记得谢逢殊此时的样子,眼中明亮如皓月,胜过千万盏渡世的长明灯。
  渡他此去七百年,茫茫无间,无边苦海。
  作者有话说:开始铺刀了了了了!!!


第56章 前尘16(修)
  九重之上,凌霄殿前挂着一座巨大无比的牌匾,据说万年白玉做底,坚不可摧,上面写着“九天悯尘”四个字,书法苍劲,大气磅礴。
  这块牌匾挂了太多年,已经不知是何人所书,据说是指九天位列仙班的众仙皆与人间众生同乐同悲的意思。
  匾额之下,几位仙君有些犹疑地望向眼前的燃灯古佛。
  绛尘下凡镇守应龙不到百年,此次忽然回来,不回大梵天,第一个来的地方居然是仙界,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诸多仙君猜测纷纷,都估摸着是不是应龙又入了魔,被燃灯佛斩杀了。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其中一位仙君上前一步:“不知燃灯尊者前来,有何指教?”
  绛尘语气淡然:“想问一件事。”
  “何事?”
  “应龙的金丹现在何处?”
  此话一出,所有仙君的神色都紧张起来,原本清静的凌霄殿前一时有了不少窃窃私语。
  “难道那应龙真的又闯祸了?”
  “不该啊,若是如此,早该有消息上报了。”
  “谁知道是不是最近地仙懈怠了。”
  “难道是应龙想起来了,要来讨回金丹?”
  绛尘眉心微皱,脸色有些冷,打断了阵阵私语:“与应龙无关,是我要替他拿回金丹。”
  此话一出,所有人宛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时都不做声了。半晌才有仙君回过神,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绛尘。
  “燃灯尊者这是什么意思?”
  “我即将脱去神格,不必再称我燃灯法号。”绛尘面无表情,投下一个又一个惊雷。“金丹本就是应龙之物,如今他在世为妖,没有金丹,修炼难了千万倍,各位大都是修行飞升,应该明白。”
  几位仙君对望一眼,都不说话了。其中的玉玑仙君逄元子摸着自己的胡子点点头,犹豫着开口:“这倒是……”
  还未说完,忽有一道声音从凌霄殿内传来:“是什么是?”
  众仙闻声回头,继而又纷纷拱手:“符光君。”
  刚才那玉玑仙君连忙为绛尘介绍:“燃——呃,尊者,这位是仙界新晋的武神,符光君裴钰。”
  裴钰墨袍黑发,站到众仙之前,直直望着绛尘。
  “尊者慈悲,但若真的归还了金丹,他日应龙再为祸人间,谁来负责?”
  绛尘抬眼反问:“我只知应龙当年弑神杀仙,何时为祸人间?”
  裴钰一愣,他虽出生在天庭,但到底修行时日不长,上古之事不过是从只言片语中拼凑来的,此时被问住,一时有些答不上来。
  绛尘不与他多纠缠,只道:“前尘已消,天界还打算拿一颗金丹威胁应龙永生永世吗?”
  他看向眼前这群人,心中忽的生出一点戾气。
  他语气冷淡的陈述:“当年说他是上古大妖,有救世之责的是你们,如今说他魔性难消,为祸人间的也是你们。”
  绛尘语气中的冷漠太过明显,有仙君察觉不对,连忙上前打圆场。
  “仙佛一家,莫伤了和气。若是应龙诚心悔过,金丹也不是不能归还,只是兹事体大,还是要所有仙君到场讨论后,再交予天帝定夺……”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串,也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裴钰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望向绛尘。
  “尊者慈悲渡世,却不知渡人渡鬼,难渡心魔,如今应龙尚在人间,若是又一朝成魔,众生如何自处,尊者当如何自处?”
  他出生于九重,是天帝之子,修的是斩妖除魔的天地大道,神佛妖魔黑白分明,说话字字透着傲然气。绛尘看着眼前这位武神,又想起了谢逢殊。
  谢逢殊是绝讲不出这么一段文绉绉的话的,也说不出人间众生的大道,他只会每天央着绛尘和他去城镇,去听书看戏买零嘴,在糖人摊等上小半个时辰,等着老板给他捏一个最新的样式,再拿去须弥山每个人面前炫耀一圈。
  他看着眼前众仙,想问问他们:“你们去过人间吗?”
  但他到底没有问,想到谢逢殊,他连原有的那股戾气都没了,只觉得没意思,于是他看向裴钰,语气冰冷,毫不退让。
  “他要是入了魔,自然由我承担,金丹连带着谢逢殊缺的那缕魂魄,我都要带走。”
  此话一出,在场的仙君对望一眼,脸上惊疑不定,最后还是玉玑仙君再开口。
  “金丹之事还需商讨,但是应龙缺的一缕魂魄——这从何说起啊?”
  绛尘豁然抬眼看向对方,玉玑仙君心内一惊,在心中给自己壮了壮胆子,继续道:“上古之时,为了防止应龙复生,仙界确实拿了他的金丹与长刀。”
  他一摊手,有些无可奈何:“但确实无人碰过魂魄,还以为尊者手下留情,放他三魂七魄去转世轮回了呢。”
  绛尘眉心轻拧。
  若是连天界都没拿谢逢殊的魂魄,那缕残魂会在何处?
  众仙小心翼翼看着绛尘的神色。这位古佛无悲无喜,偏偏让人心生惧意,好像对方修的不是慈悲道,而是修罗业。玉玑仙君逄元子打圆场打惯了,急中生智道:“天帝去向昆仑山与太乙仙君辩道,七日后回来,不如到时候再商讨吧。”
  绛尘垂目看了一圈眼前的仙君,一群人被这目光一盯,额间的汗都快下来了。幸而这位尊者似乎想到了什么,最终道:“七日之后,我来取金丹。”
  他直接定下了结果,连对方说的商讨都省略了,可一众仙君哪敢再说些什么,只能连连点头称好。
  待送走了这尊**,才有仙君松了口气,低声嘀咕:“这是怎么了?”
  “还是等天帝吧,但燃灯尊者这个态度……”他叹了口气,“到时候还是把金丹取出来为妥。要我说还就还了,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应龙生什么事端。”
  逄元子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又转头去问裴钰。
  “符光君,那应龙的金丹你知道在哪吧,在——在——”
  太久没提,他自己也卡了壳,裴钰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替他把话接了下去。
  “南溟,无明山。”
  *
  绛尘一走,谢逢殊不再日日往法堂跑,可以干的事便只剩下修炼了。
  此时正是春三月,明镜台的花开得热闹,他于山间练功,闲暇时便就地而坐,咬着一根草百无聊赖地看这山花万朵,烂漫如霞。
  他今日天还没亮就已经溜出来练功,如今已经是傍晚时分,总算肯扔下刀躺在地上休息。
  嘲溪不知道从哪寻来两个梨子,扔了一个给谢逢殊,自己也坐了下来。
  谢逢殊本来在阖目休息,被嘲溪的梨子砸中,不耐烦地瞪了对方一眼,起身捞起梨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什么时候吃饭啊?”
  “就知道吃。”嘲溪把手中的梨拋来抛去,恨铁不成钢地瞅了一眼谢逢殊。“怎么,不去找你的那个和尚了?”
  谢逢殊叹了口气,有些惆怅:“他暂时回去了。”
  “不会不回来了吧?”
  “不会!”
  “你急什么?”嘲溪道:“不回来正好,省得你魂不守舍的。”
  谢逢殊很认真地答:“他会回来的,他说这次回来就再也不走了。”
  说完,谢逢殊见嘲溪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了自己。
  谢逢殊有些心虚了:“看什么?”
  “他走不走和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你以后与人成亲了还能带着他?”
  谢逢殊沉默了片刻,仰头重新倒回花丛中。
  “我不和别人成亲。”
  这回换嘲溪沉默了。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谢逢殊都察觉不对转头看过来了,嘲溪才黑着脸望着谢逢殊,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说清楚,你跟那和尚到底是什么关系?”
  谢逢殊立刻慌了,顾左右而言他:“啊?什么什么关系?”
  “谢逢殊!你是不是太久没被打了!”
  谢逢殊脖子一缩,看着嘲溪漆黑得如同锅底的脸色,破罐子破摔地答:“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啊?”
  嘲溪深吸一口气免得被谢逢殊气死:“你是不是傻,居然喜欢上一个和尚!以后不许去后山了!”
  谢逢殊才不怕他,慢吞吞道:“不行啊,我还说等修炼出金丹以后就和他成亲,我要对他负责啊。”
  “……”
  嘲溪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臭来形容了,他剑眉紧拧,一字一顿:“等那个和尚回来了,我非得宰了他不可。”
  谢逢殊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开口:“好啦师兄,别生气啦,今夜我偷师父的酒给你喝。”
  ……人一长大,脸皮也厚了不少。
  等到了夜里,谢逢殊居然真的偷了一坛酒,与嘲溪和半路被拖来的绥灵坐在山脚湖边对酌。
  夜间有春风吹过,并不冷,反而柔和万分,吹得几人发梢轻动,吹得湖面水波微皱。明月高悬,显得四下亮堂堂的,三人拿着酒碗,像是盛了一碗月光。
  绥灵已经知道了今天白天的事,倒是不惊讶,只是有些无奈地望着谢逢殊:“早就知道了。”
  这下不止嘲溪,连谢逢殊都呆住了,结结巴巴道:“啊?什么时候知道的呀?”
  绥灵难得嘲笑自己的小师弟:“日日往那里跑,一天不见都不行,与人夏看花冬看雪,还要一道下山听书——只有木头才看不出来。”
  今日才知晓的嘲溪:“……”
  “遇上喜欢的人是件好事。”绥灵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小师弟,眼睛里染了酒意。“要好好的,知道吗?”
  谢逢殊乐呵呵地抬头,答:“知道了。”
  相较之下,嘲溪变没两人这般心情好了。
  “谢逢殊。”
  他望着这个不省心的小师弟,语气严肃:“还没成亲,千万不能被那个和尚……咳,欺负,知道吗?”
  谢逢殊:“……”
  “知不知道!”
  “……知道了。”
  如果嘲溪知道了,真的会拖刀杀人吧……
  还是算了,来日方长。
  三人将酒饮尽,已经是深夜,谢逢殊脸庞染了酒晕,站起身笑嘻嘻地开口:“师父明日发现酒少了,又要骂人了。”
  嘲溪气还没消,斜他一眼:“反正是你拿的。”
  几人打打闹闹,沿着路往山上走,谢逢殊走在最前面,一路的花丛被他惹得摇摇晃晃,他觉得有意思,专注地去看脚下的山花,直到不经意一抬眼,才发现不远处站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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