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住站都站不稳的江近月,再次把他抱起,送他去睡觉。
江近月一双漂亮的眼眸半阖着,一只手攥着秦莫语一边的衣领委屈地喃喃道,“为什么不要我,你为什么不要我,”他眼里浮起水雾,看起来楚楚可怜,“我当时就差求你了……现在想想那样做跟求你有什么区别……”
秦莫语低头看着他,吃惊道:“你、你想起来了?”
江近月没说话,可能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开始死死地盯他,看起来像在憋着眼泪。这个样子看得秦莫语心疼极了,他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不敢啊,但是听起来江近月就是在因为他的“不敢”而跟他算账。
他喉头滑动,把江近月放在床上,尝试着亲了亲他的嘴角,浅尝辄止,见他并不反对,试着叫他,“江老板?小尾巴?临岚?”
江近月歪过头闭了闭眼睛没理他,看起来是入睡了,秦莫语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床沿,弯腰替他放下床帐,才一转身便猝不及防被床上的人拽着手腕拉下去。当晚没有从江老板房间离开。
第46章
第二天一早,秦莫语被江老板一脚踢下床,待遇前后变化太大了。
早上不欢而散后,秦莫语去而复返,听到江老板对自己的称呼都改了,从“秦兄”变成了生疏的“小秦爷”,顿感自己要凉,交谈了几句,两人又闹了不愉快。
临岚这会儿被秦莫语——也就是景渊,被他抵在床头,这感觉似曾相识,临岚惊恐地猜出他接下来又要干什么了。
景渊却在吻过他之后放开了他,并向他道了歉,说都怪他昨晚没忍住。昨晚是临岚第一次,他这时候当然不敢再动他,怕他受不住,只得好声好气哄道,“你再睡个回笼觉吧,有什么不适再说好吗?”
临岚被他吓住之后安分了不少,听了他的话睡下。
景渊下楼出大门时遇到了买早点回来的水笙。他一看到景渊,气急败坏道,“你吃错药了,提什么亲?”
景渊今儿心情好,闻言笑了笑,按着他头顶移开他给自己让道,径自出门了。
他去找了方才的胖鬼瘦鬼,问他们怎么半途走了,两鬼支支吾吾,景渊猜测临岚是恢复了记忆,尴尬时期又不肯让他知道,想想便乐了,宽和地笑道,“他威胁你们不给说?”
胖鬼见他满面春光,必然好说话,便照实交代。
人逢喜事,景渊现在就是开心,看在胖瘦两鬼曾经是他鬼民的份上,问他们出了什么事。
他们便一五一十地报了上来,说是白暮空治理太严,治法苛刻,和景渊在位时相比,鬼民们如今的状况简直是水深火热。
他们几个兄弟因违反了新规定,被关起来管教,已经被打得魂都快没了。关键是那些一套一套的规定,放在以前都是小事,谁会去在意?鬼王景渊虽管理疏松,懒政,可人家治理有方,不拘小节,鬼界氛围一度融洽,暂不投生的鬼民都能安居乐业。
景渊心说怪不得他最近“生意”太好,看来是他高估白暮空的能力了,造成那么多鬼民出逃,不过他这个前任鬼王也是有责任的,撒手得太潇洒。
他没有一口答应两鬼帮他们进鬼界搭救,他如今一介凡人,就算修为顶尖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就去把王位夺回来,况且还有天界和妖界。
现阶段他是不可能贸然出手的,太活跃怕引来杀身之祸,自保尚且成问题,还有临岚……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不能再出差错了。景渊想,至少让他和临岚过完这人生短短数十载,等他准备好迎战。
景渊问完话便让他们先回去等他消息,胖鬼瘦鬼才飘出景渊门外,便被对面一根雪白鞭子卷了过去,直接甩进楼内。
两只鬼一看又是临岚神君,紧张得直抖脚,面前的青年清瘦,年纪看起来不大,但气质疏离,不像好相处,此刻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声音冷淡道:“和盘托出了?”
“没……”瘦鬼刚想否认,见临岚面有厉色,连忙改口道:“说了说了,我们也是没办法,等着救命啊。”
于是他们又把在景渊那边说的话给临岚重复一次。
一轮听下来,临岚知道景渊已经知晓他恢复记忆了,并且还在配合他假装失忆。临岚赌气地想,只要他坚持自己不记得,景渊就不能拿他怎么办!
谁要记起那些破事啊,他恨不得从现在起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也没为难他们,问完话便放他们走了。
出来后瘦鬼用弱弱的语气问胖鬼,“我们这样把他们的话传来传去会不会被灭口啊?”
胖鬼这下倒是毫不在意,道:“怕什么,看不出来他们两口子啊?闹别扭呢。”然后两人便听景渊的话回去等通知了。
一个多月后,水笙发现自家掌柜的和对面那家伙关系好像变差了,对前鬼王大人愈发冷脸相待,期间,街坊刘氏过来说过媒,临岚话都没听完便把人请出去了。
水笙老母亲般欣慰道,严防之下,自家女儿终于自己懂事了。不过最近神君这个生活饮食不太规律啊,易累嗜睡,尤其是这几天饭都没吃两口。
他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于是福至心灵,端来丫头们闲暇时做的酸梅汤给临岚喝,结果见临岚斯斯文文的一碗喝得见底。联想到看过的话本,水笙心中警铃大作,一下子急得在临岚身边团团转。
临岚被他转得眼乱,把他赶到后厨去。水笙便接着在厨房焦急地转来转去,见到秋霜进来,心里一时有了打算。他问她是否会把脉看病,以前看她请教过鬼医一段时间。秋霜说略知一二,水笙便谎称临岚身体不适又不肯看大夫,请她帮忙过去找时机悄悄搭把脉。
秋霜应下之后出去了一段时间,向来有主意的她回来时一脸错愕,水笙忙问怎么回事。秋霜犹疑道,“是喜、喜脉,可能是我学艺不精把错了,要不……”
“哒”一声,是酒杯掉地的声音,临岚正站在厨房门口一脸空白地看着他们。他因为看到秋霜神色变了,跟过来想看看她出了什么事。
水笙一听炸了,在临岚蹲下去捡酒杯时,顺手操着把菜刀就冲了出去。他道是自己护花有功,没想到小白菜早就被猪拱了!
临岚连忙叫住他,可水笙不听,眼看要跑出大门了,临岚不得不施了点法定住他,一抬眼,发现景渊在对面门口,面色古怪地看着他们,听他问道“怎么啦?”
临管不了那么多,先把水笙安顿好,禁了他的言,让秋霜带他下去。秋霜见景渊来了也不敢声张,不确定诊断是否正确,也不知临岚的心里什么主意。
临岚这用了术法的举动,一下露了馅,但比起孩子的事,暴露恢复记忆是小事。
景渊若是知道了肯定找鬼医,鬼医便会如实说出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孕育孩子有多危险,接下来可想而知——要他打胎。
景渊几步路走来,临岚在心里已经盘算得清清楚楚,在景渊开口前,临岚一脸拒人千里道:“有事?”
这脾性还是原来一样,景渊试探地叫了他一声:“临岚?”
这次临岚没有否认,他此刻心情复杂,不想景渊多说,这人却不知招呼也不打一声,一下便拥住他,一个劲儿和他认错,“我错了,以前是我不好,你千万别走……”
临岚也不知他那么激动干什么,后面说得快要语无伦次了,只想挣脱他,可他越动,景渊以为他生气,便抱得越紧。
临岚很想朝他耳朵大声道:别压到孩子!
好不容易从景渊怀里出来,他胸口都被憋闷了,随手拿起桌上一壶酒水正要倒,但想到怀孕不能喝酒,又放了下去。孩子他爹已经够傻了,再喝娃也傻了。
方才景渊说那么多,临岚没听多少,有一句倒是深得他心,“不要走”?
他还真得走了。
他态度温顺地把景渊哄走。等人一走,他转头便谋划自己的事去了。
第47章
景渊没问临岚水笙为什么要拿刀砍他,那情况太像老丈人掐渣女婿了。答案一看很明显,问了反而难看。
后来景渊又想,这种事情水笙怎么突然就知道的?回想起来那天临岚的反应也有些奇怪,还有这几日镇上一些怪事,加上近来鬼气变得稀少。
他明明还没出手,难道鬼怪都被其他人收了?搞的他十分清闲,就连上次找他的胖瘦俩鬼,也跟他说事情解决了。短短三天,到底是谁?本事真不小。
越想越觉得临岚最可疑,于是又去对面敲门,还是没有回应。
临岚这小酒馆开得随意,时不时不开店也是常事,景渊在林岚还没恢复前会翻墙进去查看,见他安好便放心。可如今他有了灵力,景渊不敢轻易上去查看了,怕惹得他不高兴。
这次他不大放心,见四下没人,便上去看看。
绕完了一圈,景渊心塞地发现,他被骗了。人去楼空,够狠!他就知道,临岚还是躲着他,但又为什么抢了他的事做,到底要干什么呢?
他大概能推算出来的临岚一些去处,急忙赶往各处找人。
事实上,景渊低估了临岚,几个月过去了,他每次赶到时都迟了一步,留下一地狼藉,被困的鬼民都被他捞走了。景渊不懂他做的这些,被关着的鬼民虽然可怜,可他们到底犯了现下的鬼规,他这么做,不就是劫狱吗?向白暮空挑衅吗,想夺回王位?
但临岚也不像是贪恋权势的人啊。
再后来,是秋霜过来提醒了他。
他们几个被遣回齐乐之前安排的住处后,临岚便没再管束他们,她好不容易才与追着临岚跑来跑去的景渊联系上。
景渊听了那事后,有喜有悲,明白了临岚的目的,他苦于暂时找不到人,便先去把离罗挖出来,问清楚当年是怎么回事。
离罗说,那时临岚虽然挨了景渊一记手刀晕了,可人还是靠意志在他动刀前醒了过来,心知威胁鬼医性命没用,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吓住他不准动手,并要他想办法瞒过景渊。那件事后,临岚灵力几乎被调用一处,像是被废,后期慢慢能恢复一些。
离罗叹息道:“我看他用心良苦,也是不易。”
夜黑风高,鬼界。
继四大宝物之一被盗后,密牢里关押着的鬼将也即将被救走。
临岚根据得到的线索,多次推算后确定这次的位置,今夜前来抢人。他这时的肚子已经显怀了,为了避免见面尴尬,脸上蒙了面纱,还特地戴了加纱斗笠,一身行头如当时初闯谧幽宫,并且没有使用容易泄露自己身份的冷月鞭,改用剑,抢灯抢人的活儿做得非常熟练。
谧幽宫被进攻的时候,祝行舟并没有在战败的时候为保存残余兵力跑了,而是要死战到底。如今被关在密牢里,头上被扎着针,二十年来过得浑浑噩噩,方一被抽/出银针,一时还回不了神,有些痴傻。临岚只好将他一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人边战边撤退。
临岚心想,杀退几批鬼兵倒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心里一句话还没想完,白暮空就出现了,临岚心知这下连全身而退的胜算都减小了。他在灵力全胜时,有信心打得过他,如今永明圣殿那边虽然把他的修为随记忆一并还给他,但有一部分还在护着胎儿。
两厢对峙时,白暮空看着闯入者,一时有些疑惑,看这人身量是男儿身,可腹部微隆,又像是有了身孕。
关于灵珠儿,世人本也是知之甚少,确切知道是何人身便更少了,除了一些人有目的地去挖寻。白暮空对这种事情没兴趣,所以不知道是临岚。
两人交手后,临岚渐渐处于下风,白暮空原要将人一掌击倒,被临岚险伶伶避开了,斗笠掉落,露出半张脸。
认出人后白暮空硬生生调转又要下毒手的掌势,并喊停了鬼兵。
他神色晦暗地看了一眼临岚的肚子,沉声道:“你走吧!”
临岚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要去扶祝行舟。
“慢着!”白暮空又道,“你走可以,他必须留下。”
临岚没听他的,化去手中长剑,凝出冷月鞭。
景渊是在离密牢不远的山中小道上找到他们的,临岚右肩上都是血,祝行舟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换成他搭着临岚的手,两人互相搀扶着艰难地走着。
祝行舟都快哭了,“我叫你赶紧走你就不听,救我干什么?”
临岚额头冒着冷汗,小声但坚定道:“重要。”
“有你一大一小重要吗?”祝行舟急得嗷嗷叫,“我的亲嫂子啊!”
景渊冲过去就要把人抱起,临岚见到他,反而十分抵触地往后踉跄了半步,景渊看他这幅模样,心疼得不行,终于给出承诺,“生下来,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跟我回去吧。”
话一说完,临岚便不再僵持,身形微晃时被景渊抱走了。
隐在密林后面的鬼兵问白暮空不追吗?白暮空举起一只手示意不必再追,下意识摸着自己被勒出几圈红痕的脖子——临岚最后还是算计了他。
离罗看景渊带回来两个伤员,正要先判断伤势,祝行舟一直嚷着先紧着临岚看,鬼医伸手搭脉,脸色越发凝重。
景渊一看,急道:“怎么样?”
“身上都是些皮外伤,这个不打紧,”离罗纠结道,“坏就坏在……”
床边站着的两人快被他急死了,“快说啊!”
“是双生子,”离罗快速道,见其他人都愣住了,他心情沉重道,“我没想到竟还会是双胞儿,阿渊啊,我对不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