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松对他这副样子完全是习惯了的,点点头。
两人御剑来到离中城,交了灵石的二人还来不及做什么,沈寒松便道:“我有事要去暗风阁一趟,你去吗?”
他问此时终于清醒的顾南城。
顾南城甩着扇子,一下又一下抛起落下,听他问便看向他,“暗风阁?”
“是什么地方?”
沈寒松向他粗略地解释了一下这个神秘的组织,听得顾南城两眼放光。
“好啊,消息阁什么的最带感了!走吧,我也要去。”
他说话全靠心意,最是任性不过了。
沈寒松不可知否,带着他一路循着昨晚的路走到了店铺前。
顾南城和他一同站在角巷,他问沈寒松:“松啊,到了没啊?不是说是修真界最大的地下组织吗?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沈寒松深深的怀疑他怕是对这个势力有什么错误的认知,或者什么中二的幻想。
懒得纠正他,微微抬首,道:“就是这里。”
顾南城扒拉着他的肩膀,伸头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哪呢?”
他怎么什么阁都没看见啊。
沈寒松无奈,抬起一只手指向巷对面的店铺,“那里”他指向那个漆黑的牌子,“暗—风—阁。”
顾南城艰难的垫着脚攀在他的肩上,动作与他愈发亲密,远远的看上去,似乎在接吻。
顾南城眯着个眼睛看字,恍然大悟。
心里吐槽这什么阁的听着挺高大上的,没想到格局这么小。
他想着也就这么说了,转头看向沈寒松,“松啊,这什么阁怎么......”
他说到一半的声音突然卡壳,沈寒松不明所以的转向他,“怎么了?”
顾南城僵硬的咽下口水,双手抱住沈寒松的头,慢慢转向他所看着的着的方向。
“表,表弟。”
沈寒松听见表弟两个字,刚想问他那是谁,就随着转头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杏眼青年。
青年傻傻的看着他,就在目光对视的下一秒,突然转身挤过身后的几个黑衣人,跑了。
“枫儿!你去哪?!”顾母看着儿子突然转身跑开,冲他喊道。
埋头狂奔的青年没有回答她,瞬间消失在角巷。
顾母还未来得及反应,身边又跑过去了一个人,她看着男子追往儿子离开的方向,仍然一头雾水。
不等她转身,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您,您是姑姑吗?”顾南城艰难的咽下口水,今天的偶遇真是对他冲击太大了。
先是十年未见的小表弟,再是未曾谋面只见过画像的姑姑。
顾桔梗看向他,面上困惑,“你是?”
顾南城见到了自小就有亲近感的画中的姑姑,他手脚无措,慌忙解释:“我,我叫顾南城,是凌云城顾家家主的二儿子,我小时候在父亲的书房见过您的画像。”
顾桔梗想到了小时候的顾家还有疼爱自己的哥哥,眼里清明,她眉眼含笑,
“原来是哥哥的儿子,叫南城啊,你这是?”
见到偶像的是顾南城,向她解释了这一路出行的目的以及来这狭小街巷的缘由。
顾母面上轻纱拂动,她问:“刚才那人是谁?为何枫儿会见他就跑了?”
顾南城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是我朋友,和白枫表弟好像认识,一个村出来的。”想到当年因为沈寒松没上飞舟还哭了的事,他补充,
“表弟应该挺喜欢他的。”
知道不是不诡之人,顾桔梗放心下来,她笑道:“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喊您了,喊姑姑吧。”
顾南城激动的喊了她一声姑姑,顾桔梗轻柔的应了。
随即想到顾南城说的话,陷入沉思,“挺喜欢的人啊”。
听见姑姑呢喃的顾南城傻乐着问:“姑姑,什么?”
顾桔梗回过神来,摇头,“没什么。”她走向大男孩顾南城,和蔼地笑,“见了见了,我们好好叙叙旧,你都跟我说说枫儿以前的事吧。”
顾南城挺不清楚这些的,他刚想拒绝,就听见她说,
“没事,知道多少就说多少,我这二十年来都没有见过枫儿,一眨眼,枫儿都那么大了。”她眼里的暗淡和伤怀清晰可见。
顾南城说不出拒绝的话,跟上她的脚步,“姑姑,别难过,您这不是回来了么。”
顾桔梗看着他,摇头轻笑。
“我们找个坐的地方,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御司:我要搞事情!【笑容灿(奸)烂(佞).jpg】
虐儿媳一时爽,儿子追妻火葬场~
☆、轻呢
沈寒松与人一照面,就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虽然十年过去了,但那眉眼间的稚气未脱,俏皮中带着点傻气,看起来憨憨的。
但那是他来到异世见到的第一个人,一个好心又傲娇的小孩。
小孩给他送过饭,会满脸羞愤的戳他,也会满头汗水的抡勺炒菜,明明很想念却仍然固执地骂他,“怎么才来?”
对视的下一秒长大的小孩就转身跑了,沈寒松愣了一下,没有思考就追了上去。
离中城够大,但也不能御剑飞行,两人一前一后在巷子里穿梭,前者蒙头跑,后者硬着头皮的追。
终于,体力透支的沈白枫在一处墙根脚下停了下来,他手扶着墙大喘气。
身后还游刃有余地沈寒松也慢慢停下来,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呼~啊~呼~”沈白枫喘着粗气,脑子里一团糟,根本没办法思考。
心肺似乎是破了个口子,冷风灌在气管中,冰凉的刺痛。
他扪胸喘气,头脑发热逐渐变冷。
“白枫,你跑什么?”沈寒松怕刺‘激到他,站在不远处问。
沈白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一想到刚才的画面,血液就不由自主地倒灌进头脑,脑袋发热。
心脏揪着,难以跳动。
他慌乱地摇头,半响平复呼吸,“没、没什么。”
不知何时,沈寒松走到了他的身侧,伸手递过来一颗丹药,看那青色的色泽和纹路,是平复灵气的清心丹。
沈寒松道:“给。”
一只手伸过来推开他的手,丹药在手心里滚了滚,险些没掉出来。
沈寒松抿着薄唇,心情没有他想象的那般轻松,有些不愉。收回丹药,他道:“你......”到底怎么了?
沈白枫抢先在他说话前站直了身体,转向他,道:“没什么。”
这下,看清他正面的沈寒松瞬间淡定不能。
眼前的人分明是一副很委屈的模样,但就是咬着快要干裂唇瓣,倔强的睁圆了眼睛,眼眶发红,神经紧迫。
沈寒松的太阳穴突突狂跳,觉得头有些痛,白枫究竟是怎么了?
这样一副“明明我很委屈,很伤心,要安慰要抱抱的”样子,却强撑着的装没事。
原谅没交过女友·打架小王子·学霸本人·沈寒松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曾经的小伙伴多年不见,见了面就跑,而且现在还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求救怎么办?!
沈寒松缺根筋的脑子也终于在两人长久的无声对峙中,品出了点什么,他舔了舔微干的唇,道:“白枫,好久不见。”
盯着他一直不眨眼的沈白枫咬住的唇似乎快要磨出血来,他听见这句话,突然一下子哭了。
伤心极了。
“哇!”他扑楞着手,手舞足蹈的一边抹自己的眼泪,一边拿手锤他。
也不说话,就“呜哇哇~”的一边哭的没有形象,一边打他。
沈寒松站在他只手的地方,随他锤,反正也不疼。
等他声音逐渐小了,又道:“你还好吗?”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沈白枫的样子分明是不怎么好了,可是在没话题的沈寒松只得挑着话头的问他。
沈白枫吹着他的动作一停,手无力的搭在他的肩上,缓缓弯下背,想要靠向他,但就在即将接触的一刹那停了下来。
保持了这个艰难的动作,他哽咽的说:“不好,一点都不好。”
看着他疯狂摇头,背佝偻着,一手无力的垂下,右手攀着自己的沈寒松,心底里因为他那句“不好”骤缩了一下。
不知想到了什么,颓废的沈白枫突然支起了身子,抬头看向自己,只听见他道:“村子没了......”
血珠印在了唇纹上,染红了唇瓣,鲜红一片。
眼睛里是狰狞的血丝缠绕,透亮的乌瞳蒙着水雾反射逆光,脸部被泪水布满,湿了脸侧的碎发,添了几分狼狈。
沈寒松看着他的样子,怔怔地失神了一瞬。
听到他的话后清醒了几分,然后抬起手摸上他的面颊,试图用袖子为他抿干水渍。
“发生了什么?”他问沈白枫。
“大家都死了......王婶、村长、苍白他娘和他爹......都没了,村子被大火烧着了,也没了...爹爹也不见了...”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眼里是恐慌和无措。
手上不停的比划,想要更加强烈的表达所说。
沈寒松拽住他手舞足蹈的手,想要安抚他,让他安静下来,“白枫!你听我说!”
他的蛮力引起了沈白枫更加剧烈地反抗,不仅在奋力挣脱他,而且脚也不停,一阵狂乱的踢打。
“村子没了!大家都死了...都死了!”他大声的嘶叫着,沙哑而撕裂。
沈寒松站的离他近,被踹中了好多次,但他没有不耐,只将他紧紧搂进怀里,禁锢住他的双手,把他的脑袋也摁在了怀里。
态度霸道,
“我知道!”沈寒松低下头在他耳边道,“桃源村没了,可我还在!”他像是怕沈白枫听不到一样,说话用上了灵气,有着安定人心一般的作用一下子深入沈白枫的内心。
“沈寒松......村子没了......”沈白枫把话听了进去,没有那么激动了,他又一次哭了,沉默着低声哭泣。
沈寒松把他又搂紧了些,察觉到了映透衣物的冰凉,沉下了心,“我还在,我一直都在。”
“都过去了。”他的叹息掩藏在话语中,带着无声地安慰。
两人都知道桃源村意味着什么,是家,也是筋疲力尽的归宿。
可那个家,被毁掉了。
故人长辞,阴阳两隔,这不只是一条忘川河的距离,更是无法触及的永别。
热情又机敏的王婶,馒头做的又大又圆;爽朗爱笑的沈母,给不少往来的孩子们零嘴吃;老爷子身体不好,但做人的道理说了不少给孩子们,苦口婆心又爱顾虑将来,引得了不少村里的孩子们的避之不及......
桃源村对沈白枫来说是家,对他沈寒松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家没了,世外桃源也没了,只剩下他们这些离家的飞鸟忆巢思归。
一世易朝市,此语真不虚。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沈寒松心里凄凉着变得荒芜,但也因身前的人而独剩一丝暖意。
他将头低下,靠在他的头顶,又一次说着,不厌其烦:“我还在,我还在......”他不断重复,像是傻了一样。
但沈白枫就是这么听进去了,垂着的双手合拢,捂在自己心上,头靠到了他的心口。
“扑通——扑通——”心脏的跳动渐渐重合,一下又一下的撞击让心口的钝痛和微凉开始绽开温度,逐渐舒缓。
他静静的靠着他,听着那重复着的话,良久,沈白枫闭上眼睛,
“沈寒松,你说,我们也会死吗?”
沈寒松听到这话,没有犹豫,他说:“也许会,也许不会。”
沈白枫得到了回答,没有说满意还是不满意,他过了一会儿又道:“那你呢”
沈寒松听见这句话,依旧没有犹豫便回答他,“我也许会死,但也许不会。”
修真界与现代不同,渡劫飞升仙界的人拥有长生,除非剔除仙骨除去仙格,否则即使濒临死亡也不会死。
但这长生的前提便是渡劫飞升,在此之外,人还是会死的。
沈寒松给不了他承诺,只能给出答案。
沈白枫闭着眼,苦涩的弯了一下唇,道:“如果有一天,我说如果。”
沈寒松静静的听着他往下说,“好,如果。”
“如果我们都要死了,你......”他的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似是自己也不想说这些晦气又让人难过的话。
沈寒松由着他,出奇纵容,很有耐心的补充了他的话:“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就走在我前面。”
这样,你就能少伤心一次,也少哭一次了。
沈白枫的手依旧放在心口处,感受着“砰砰”的跳动,耳朵也感受着沈寒松的心跳。
他点点头,答应了。
沈寒松又抱了他一会,谁也没说松手,风知道他们的心意。
风说:让我先走吧,我不想再经历失去你的痛苦了......
风呼啸着吹起了两人的发尾,交缠着的发丝轻松的打了个松散的结,又在风的乱撩中散开。
一场他乡遇故知,也是噩耗的共同承担;不是不伤心,只是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哭不出来,不是因为心冷情淡,而是一切都来的太快,还来不及作出反应。
“走吧。”一声低声的呢喃,说不清的缠绵悱恻。
衣物轻撩,脚步顿缓,抬头被光刺了下眼睛,被投下来的阴影再次挡住光线,沈白枫眯着眼睛看他却还是没忍住笑了,“好。”
他转身要走,一只手拉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心里是一颗青色丹药,暗含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