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混[玄幻科幻]——BY:生姜太郎
生姜太郎  发于:2020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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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阮阮啜泣了一阵后也镇定了一些,她抬起头,噙着眼泪的双眼直视司予,抽噎着说:“新阳,出现了怪物,吸人血的怪物。”
  “抱歉,”司予起身退后一步,“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阮阮低垂着头,司予不知道她此刻是什么表情,只能看见她凌乱的发丝和过分瘦削的双肩。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正午的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阮阮深吸一口气,单手撑地站了起来,她抬手抹了一把脸,眼圈和鼻头均是一片湿红。
  “你可以不信我,但我真的看见了!”
  司予心跳如擂鼓,他插在裤兜里的手紧握成拳,但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镇定地反问:“你说你看见了,那你告诉我,李博那天穿了什么衣服,他在什么地方出的事,他死前挣扎了吗?叫喊了吗?吸干一个成年男人的血需要多久?”
  一串问题排山倒海地压来,阮阮怔愣一瞬,神情恍惚,无意识地退了一步:“我、我……”
  司予步步紧逼:“凶手体型如何?你看到他的脸了吗?记得他的长相吗?”
  “别问我……”阮阮瞪大双眼,惊恐地摇头。
  “还是说你什么也不知道,”司予一脚踢飞脚边的一颗石子,“只想暗示我,这个凶手——是戚陆。”
  阮阮脸色煞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李博死了,这是事实。”
  司予笑了笑,淡淡道:“你该做的是立刻报警,而不是来找我。”
  “报警?”阮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嘲讽地嗤了一声,她一贯柔弱无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刻薄甚至怨毒的神情,“有什么用?对他们这种怪物,司老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怪物”两个字太过刺耳,司予不禁有些微怒,冷声说:“怪物?你就是这么想他们的?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尊敬你、喜欢你,他们……”
  “可是我害怕!”阮阮打断他,“我真的很怕,我没有害怕的权利吗?我来之前,有任何一个人告诉我他们都是妖怪吗?我被欺骗、被利用却什么都做不了,司老师,我连害怕的权利都没有吗?”
  司予还没说完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是他以己度人了,就连司予自己得知真相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逃,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苛责阮阮呢?
  司予闭了闭眼,点头道:“是我冲动了,对不起。”
  “他们就是怪物!”阮阮突然大喊道,仇恨和憎恶如同喷发的岩浆,积压太久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一百年前为什么没有把他们全部杀死!他们为什么没有全部——全部死光,为什么还要活着?”
  “你在说什么?”
  “你爱上戚陆了?”阮阮双眼赤红,她冲上前狠狠推了司予一把,嘶声竭力地喊,“戚陆才是最该死的那个,只要他死了,一切都解决了!你去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啊!”
  “够了!”
  司予厉声喝止。
  这一声如同一盆冰水浇下,阮阮全身一震,喷发的岩浆渐渐平息。
  她紧攥着衣领,弯腰猛烈地咳了起来,咳得满脸是泪。
  司予始终有些不忍,上前想要扶她一把,却被她抬手止住:“没事。”
  “那把剑,给我。”司予停下脚步,言简意赅地说。
  阮阮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脸,摇头说:“对不起。”
  她今天没有带包,衬衣和修身牛仔裤没有空间能塞下一把剑,司予料想阮阮没有带着剑来,于是问:“至少告诉我,那把剑,你是怎么拿到的。”
  阮阮静默片刻,低头说:“司老师,我不想骗你。”
  司予明白阮阮这就是不想和他说实话的意思,关于这把桃木剑,他再怎么追问也不会有结果。
  “你刚刚说要我救你,说清楚,我要怎么救你。”司予换了个话题。
  阮阮慢慢抬起头,一颗水珠挂在她尖细的下颌晃了晃。她看向司予背后那片浓郁的雾气,眼中水汽弥漫,低声说:“杀了他。”
  “你回去吧,”司予往前跨了一步,截住阮阮的视线,声音比平时更加冷静,“我永远不可能伤害他。”
  阮阮淡淡一笑:“司老师,我有时候真羡慕你。”
  “某天你愿意告诉我真相了,随时来找我,”司予在她肩上按了按,“那个时候,只要我能帮到你的,我一定竭尽所能。”
  两人站得近了,司予才发现阮阮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绳,挂着一个瓷白色的小坠子,形状非常稀奇,末端竟然很是尖利。
  阮阮的脖子上有一道道细细的血痕,估计就是这小坠子划伤的,但她却好像浑然不觉。
  “嗯。”她点头。
  “对了,村里重新开课了,我在教大家认字,芦苇他们学的很快,你教过的知识他们没有忘记。”
  “谢谢。”阮阮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还有黎茂,他也学得很好,会写很多个字,但写得最好的还是他自己的名字,”司予笑着问,“我猜是你教他的。”
  “……嗯,”阮阮抬手把胸前那颗小坠子握在手心,“他以前嫌弃名字太难,总是不肯好好写。”
  她脸上温和、沉溺的神情过于生动,绝不可能是作假。司予心里觉得有些安慰,至少黎茂的感情不是石沉大海。
  或许有时候听不到,但爱总有回响。
  “回去吧,注意安全。”司予说。
  -
  “回去吧。”
  容叔捋了一把白胡子,叹息着摆了摆手。
  “有劳。”戚陆从藤椅上站起,转身离开昏暗的小屋。
  “阿陆,”容叔看着年轻人挺拔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开口叫住他,“容叔我活了几千年,自你太爷爷一辈起,我从未算错过一次。卦象预知到,你将死于剑下。”
  “容叔,几块石头而已,”木门推开一条缝,阳光把戚陆的影子拉出一道狭长阴影,“也许这次你错了。”
  “结界松动,你的力量日渐衰微,”容叔沟壑纵横的脸上出现几分焦虑,“阿陆,你早有感知。”
  戚陆垂眸不语。
  “罢了罢了,”容叔摇头,“你与你的父母一样,固执啊,固执。”
  戚陆转回身子,朝容叔深深鞠了一躬:“晚辈无能。”
  容叔用枯瘦的手背抹了抹眼睛,面前的小桌上散落着几块石子,桌前是他看着长大的年轻首领。他想起戚陆还是个奶娃娃时,也有过淘气放肆的时候,但这个孩子过早经历了屠杀和离别,在别人尚且稚气未消的年纪,他却独自踏上了一条灌满鲜血的路。那天他挣扎着展开尚未成熟的双翼,猩红双眼像是要滴出血来——那副场景容叔至今仍历历在目。
  年迈的长辈打乱一桌石块,苍老的声音恳求道:“阿陆,你找个隐蔽之处,隐匿气息,等待力量恢复后再回来。”
  戚陆用力推开木门,“吱呀”一声响后,耀目阳光倾洒进屋中,容叔眯起眼,在刺眼白光中见到妖族的年轻首领背光站立。
  “血族一生只有两条路可走,”戚陆说,“一是庇佑妖族族人,二是战死。”
  吱呀作响的木门重新关上,小屋复又陷入昏暗。
  容叔在桌边枯坐了很久,终于起身,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窗边,双手合十,对着远处的大山喃喃自语。
  卦象还告诉他,大陆的新王如同东升曜阳,但黑云蔽日,暴雨将至。
  -
  “哎?要下雨了?”
  司予目送阮阮离开,突然感觉一阵凉意,他抬头一看,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一片乌云,好在没多久就晃晃悠悠地飘走了。
  他想起下午还有课,转身穿过浓雾进了村。公告牌边,戚陆长身而立,深黑色衬衣袖口折了两折,露出一截骨骼分明的腕骨。
  司予先是笑了笑,赶紧小跑上去,手忙脚乱地帮他戴上兜帽:“这么大太阳你怎么不戴帽子!赶快戴好戴好!”
  戚陆抓着他的手,无奈地说:“我这个年纪,已经不怕太阳了。”
  司予撇嘴,牵着他往回走,嘴里念念叨叨:“行吧,两百多岁的老人确实不好管,你爱戴不戴。如果一直被太阳晒,就会变得和林木白一样黑,唉,丑啊!”
  戚陆想了想村长和锅底一样黝黑的皮肤,默默戴上了兜帽。
  “你来接我啊?”司予明知故问。
  “路过。”戚陆目不斜视。
  “路过?”司予“切”了一声,扒着戚陆的手臂问,“你又出不了村子,去哪儿能路过村口啊?”
  “……”戚陆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走路看路,不要说话。”
  “我偏要说!”
  司予笑嘻嘻地踮脚凑到他耳边,说起前几天上课时的趣事,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戚陆把司予送到校舍就先回家,司予站在屋檐下,安静看着戚陆逐渐远走的背影。
  就在黑色斗篷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司予双手拢在嘴边,大喊道:“戚先生!”
  戚陆转身。
  “你是东方大陆,”司予问,“唯一的血族,对吗?”
  戚陆倨傲地颔首。
  因为距离太远,戚陆并没有捕捉到他的人类眉宇间那刹那的僵硬。
  司予摆摆手,弯着眼睛说:“好的知道啦!尊贵的血族先生,在家等我!”


第50章 吵架
  “刚才念到名字的几位同学,”司予敲了敲桌子,“把黑板上的汉字抄三遍,明天检查。”
  “司老师,”胡小丽穿着一条高开叉紧身旗袍,声音又黏又甜,“抄完了有什么奖励吗?”
  司予赶紧低下头:“没有。”
  “怎么这样,”胡小丽一根手指绕着头发,娇嗔地埋怨,“连个抱抱也没有吗?”
  “咳咳,”司予说,“可以让戚陆代表我和你抱抱。”
  “……”胡小丽眼前浮现出戚哥顶着那张冰山脸朝她张开双臂的样子,吓得浑身一抖,“哼,不抱就不抱,人家才不稀罕呢!”
  纵然司予性取向是戚陆,爱好是戚陆,但他毕竟是个生理机能正常的青年男性,面对一个货真价实的狐狸精难免有点儿遭不住。
  司予脸颊一烫,说:“大家没事的话就下课了。”
  “我有!”林晓平忿忿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还没忘正了正帽子,“我为什么要抄!我分明全写对了!”
  司予找出他的习题本翻了翻,解释说:“你写的都是繁体字。”
  “为何不能写繁体字!”林晓平振振有词,“我自幼学古籍,师从孔孟之道,从没有听过繁体字不让用一说!”
  司予仔细斟酌措辞:“你生前那个年代确实通行繁体,但现在时代变了,大家都写简体字。”
  “胡闹!”林晓平痛心疾首,捶胸道,“胡闹胡闹胡闹!”
  其他人看笑话似的看着林晓平这头死了书生鬼,司予被脑的头都大了,林晓平这读书人又倔又拗,脑子里就一根筋,耍起无赖来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干巴巴地安抚:“俗话说得好,学好简体字,走遍天下都不怕!过段日子等大家出了古塘村……”
  司予这话一出,全班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司予在大家看傻子的眼神中噎了一下,说:“怎么了?”
  小鹿趴在桌上回答:“司老师,我们出不去啊。”
  司予一愣,想起结界的事情,接着解释说:“总会有出去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啊?这都一百多年了……”阿蛛抓了把头发,“再说了,我们出去干嘛,外面那些自诩正义的人类恨不能把我们赶尽杀绝……”
  “阿蛛!”小鹿压低声音喝止。
  阿蛛瞥了司予一眼,低头嘟囔:“司老师我不是说你不好,你和别的人类不一样……”
  司予笑了笑,说:“其实大部分人类都和我一样,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去外面看一看,不喜欢的话再回来。”
  “哼!”林晓平很有骨气地拒绝,“荒谬!连文字都能变形,国之不国矣!”
  “司老师你别理他,”阿蛛的白眼能翻到天花板上去,“他就喜欢抬杠!”
  司予忍俊不禁,但转念又一想,林晓平的想法恰恰代表着大部分村民的状态。古塘百年来与世隔绝,结界内外划分出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鬼怪们对外面知之甚少,所有认知还停留在一百多年前,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文化课程可以解决的了。
  “大家不是都拿到手机了吗,”司予想了想,说,“明天上课把手机带上,我们学点儿新的。”
  “可是戚哥不让我们碰他们送进来的东西……”小鹿犹豫着说。
  “没事儿,”司予拍了拍他的肩,“我去和戚哥商量。”
  -
  下课之后,司予直奔43号房去。
  他找戚陆拿了串钥匙,门里门外畅通无阻——虽然大多数时候司予还是喜欢翻窗。
  时间靠近下午五点,戚陆半卧在躺椅里看书,窗帘紧紧拉着,屋中密不透光,只有茶几上点了一盏油灯。
  “哟,”司予从门缝里探进一颗脑袋,“戚先生学习呢?那我就不打扰了,要不我先回去了?”
  戚陆合上书,沉静如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勾了勾手掌说:“进来。”
  司予进屋关上门,大咧咧地坐到茶几上,端起戚陆的玻璃杯看了看,鲜红色液体撞上透明杯壁。
  戚陆从司予手中拿过玻璃杯,放在另一侧的地上。
  司予耸耸肩,一只手揽着戚陆脖子摇来晃去,说:“渴死我了,有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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