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背脊发凉。
风大了起来,吹得灯笼呼呼作响。
三人已经很久没有人开口说过话了。
泥鳅把他的蜡烛递给了柱子,让他在这根蜡烛灭前将它点燃。
没有人想知道若是等这根蜡烛熄灭再点燃另一根,黑下来的时候,会有什么发生。
幸好,山风虽大,他们围成一圈,挡住了风,还是让两根蜡烛平安交接了。
泥鳅的脸上浮现了一瞬间的笑意。
这种笑意在摇晃的烛光下显得虚弱而古怪。
这点笑意很快消失了,因为前路还漫无尽头。
沉默。
还是沉默。
柱子被这压抑的沉默憋得呼吸不畅,他提着灯笼看地上的影子来转移注意力。
灯笼在晃,晃得他的影子也以双足为圆心转着圈。
这时,大壮突然走到他身边,说了声:“跑!”
话音未落就狂奔起来。
齐遇诧异地回头。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发现——
泥鳅没有影子。
山风呼啸,烛火快速摇晃了几下。
灯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嘎嘎:老虎掌指的虎掌菌哈,物价是我瞎编的_(:з」∠)_
p.s:终于进入主线剧情了,不是放错了哈=3=
第27章 影子
灯灭的一瞬,四周都安静了。
柱子的脑海里不断闪过灯灭前看到的画面。
泥鳅站在他身后,地上却只有一个影子。
泥鳅的表情?
泥鳅是什么表情?惊恐的?惊讶的?诧异的?
柱子不断回想着记忆力的画面。
他把注意力从地面拔扯起来,转向泥鳅的脸。
泥鳅在笑啊!!!
寒意冰透了这个半大少年的脊背。
他拔足狂奔起来。
黑暗里,有人一直跟着他。
不紧不慢的,踩着他的脚步。
柱子感到肩膀上有什么东西。
他不敢回头。
泥鳅在他耳边轻笑一声。
下一刻,脚下一空。
失重感传来。
他摔下了悬崖。
再次睁眼。
‘她’手中正握着一双鞋垫。
“柱子他娘,昨晚柱子爹干啥了呀,这做着活都能睡过去。”身旁坐着的一个妇女打趣道,她的手里握着一只灰蓝色的布鞋,正在载线。
是泥鳅他娘。
柱子他娘轻轻晃了晃脑袋,总觉得头晕乎乎的。
可能是阳光太刺眼了,晒久了有些晃眼。
另一个头上裹着蓝色头巾的妇女开口道:“这再给柱子添个弟弟妹妹就好了。”
那头巾上还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绣花蝴蝶,煞是好看。
她刚生了孩子没多久,样子很是虚弱,没有和她们一样坐在屋檐外,而是倚在屋里的床榻上,她的孩子睡在旁边,她时不时轻轻拍着裹成一团的孩子。
柱子娘拿起针线开始干活,她笑骂道:“能干嘛!这一个臭崽子就够给我添乱的了!”
泥鳅他娘接过话来:“你家柱子调皮是调皮了点儿,但男娃皮实点才好。他可心疼他的娘嘞,今天一大早就和我家泥鳅出去采菌子去了。”
戴蓝头巾的妇女笑吟吟的:“你俩都快活着呢,哪像我,这孩子和她哥哥不一样,是个爱哭的。半刻离不得人。”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她们坐在房檐下,一边干活一边说说笑笑,倒是过得很快。
天色渐渐暗了。
柱子娘回到家里,开始生火做饭。
七月是农忙的时节,虽然村子在山上,没什么良田,但好歹还能种点蔬菜和草药。
柱子爹早早地就出去了,但现在也该回来了。
柱子娘把饭菜端在桌子上凉着。
这七月晚上燥得很,饭放凉点儿好入口。
她又拌了柱子爱吃的马齿苋。
但等了好久,大的小的一个都不见回。
她有些生气,这柱子又不知道蹿到哪里去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只剩下一点余晖,像是血一样抹红了天空。
她准备去田里喊丈夫,刚走到村口,就看见她家男人慢慢地再往回走。她连忙迎上去,搡了他一把,又将怀里的汗巾递给他。
但男人没接。
柱子娘这才发现男人有些不对劲。
他的脸非常苍白,走路姿势也十分僵硬。
“孩子他爹,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女人连忙扶住男人,焦急地问道。
“你可别吓我!”男人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柱子娘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男人没理她,依旧姿势僵硬的往前走。
村子口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柱子娘高声喊道:“泥鳅他娘,你帮我喊村里的李大夫出来!柱子他爹好像病了!”
泥鳅他娘没有理她,依然杵在村子口,看向来路。
柱子娘火冒三丈,这下午还好好说着话呢,怎么有事了连这点儿小忙都不帮!
她扶着柱子爹慢慢地走进村子,路过泥鳅他娘的时候她转头啐了一口。
这一转头让她汗毛倒竖!
泥鳅他娘也是木着一张脸,那张脸惨白惨白,眼珠子就像冻僵了一样凝固在眼眶里,眼皮一眨也不眨。
像死了一样!
这个念头浮现在了脑海。
不会的不会的,下午还好好的呢!哪儿有人死了是站着的啊!
越是否定,她越是害怕。
天色渐渐暗沉,柱子娘扶着自家男人慢慢地向屋子走去。
熟悉的小屋在将尽未尽的夜色里透出轮廓。
马上,马上就到了,柱子娘看见屋里的灯光松了一口气。
但她脑海里不断闪过泥鳅娘的画面。
僵硬的站姿,惨白的脸……
身边人冰凉的体温透过夏日单薄的衣服传递了过来,顺着皮肤爬上了柱子娘的神经末梢。。
那我身边这个呢?
柱子娘想。
她缓缓回头。
……
“齐遇——醒醒!”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齐遇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他惊恐地看着来人,褐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惶恐,他的背上凉透了,内层的衣服湿漉漉的粘在皮肤上,冷风一吹,连羽绒服都挡不住。
那种湿冷如影随形,让他想起柱子爹冰凉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连滚带爬地抱住齐沭,不断地用头去蹭他的脸和脖颈,感受他的体温。
齐沭抱着齐遇,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醒了。”齐沭低声说道。
“怎么回事啊!!!我梦到我变成了别的人。”齐遇急急地道,“一个小孩儿一个女人!!!”他眼里还包着眼泪花儿,鼻子酸溜溜的。
“我知道,我知道。”齐沭的声音很温柔,很平静,这种平静安抚了齐遇,他坐直了身体。
“你也是吗?”齐遇问道,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以后,齐遇表情怪异地说,“我是柱子,你是大壮?”
齐沭:“……”
“嗯。”
齐遇噗嗤笑了出来:“你吃了我一个鸡蛋。狼吞虎咽的,还噎着了哈哈哈哈哈!”齐遇想到平时慢条斯理、进退有度的齐沭吃鸡蛋的猴急样就想笑。
笑了没一会儿,他又抱怨道:“你还丢下我跑了。”可吓死我了!
齐沭看着齐遇写满了委屈的脸蛋,不禁伸出手来捏捏他的后颈,他说道:“不是我,是大壮。”
齐遇瞪了他一眼,什么大壮!还想逃避责任!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他们当时是被禁锢在人物身体里的,所有的言行举止不能由他们控制。
而大壮可没有什么义务在生死关头还顾着才打了他一顿的柱子。
说一句跑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
齐遇想了想又继续问道:“那后来呢,你是泥鳅他娘吗?你还打趣我和柱子爹晚上干嘛了呢!”
他有些兴奋,觉得这样的经历很新奇。
有齐沭在身边,那种安全感完全驱散了他的恐惧。
没想到齐沭脸色有些怪异地摇摇头:“没有,咳,我是村长。”
齐遇:“……”
齐沭:“呵。”
齐遇恼羞成怒,他扑过去压倒齐沭:“不准笑!!!”
过了一会儿,齐沭正色道:“这些事待会儿再说。我们得先出了这地方。”
齐遇总算发现了怪异的地方。
他们明明是在帐篷外守着篝火的。
但现在,这外面没有一个帐篷。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那个有着大石头的拐角。
齐遇一下子紧张起来,他颤颤巍巍地抓住齐沭的手:“这、这里是……”
齐沭点点头,低声道:“对,就是村庄的外面。”
再往前不远,应该就是柱子摔下去的地方了。
齐遇不断给自己打气:你是个妖精,不是个小孩儿了,不用怕鬼。
但是那种在黑夜里相互支撑的时候突然发现身边的人是鬼的惊慌、灯灭后在漫无尽头的黑暗中一个人奔跑的无助还是印在了齐遇的脑海。
“走吧。”齐沭站起身来。
他已经试过了,往村外走是出不去的,越过那个拐角不管走多远都会回到原处。
要想从这里出去,关键点肯定在村子里。
齐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齐沭的手总是很凉,但好歹不会让人错认为尸体。
齐沭看了他一眼,没有挣脱。
两人慢慢走到了村口。
走过来时,齐遇脑补了好几种情境,有一进村子黑云压顶啦,有村民都像丧尸一样围着他们啦,但是都没有,村子里非常平静。
一切都很正常,甚至有几只雄赳赳的大公鸡在村子里一踱一踱地走着,时不时低头啄啄地面。
齐遇抬头看看天色,太阳还没有到头顶,天空很蓝,万里无云。
这种平静并没有让齐遇感到放松,他不知道这种平静何时会被打破。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两人互相交换着已知的消息。
齐遇身为柱子时,脑海里有简单的人际关系,比如父母、泥鳅,也记得昨天吃的菜。
但所有的记忆非常有限。
齐沭情况和他相似,他知道自己是大壮,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娘,他也知道他得去采菌子挣钱,但他能翻阅的记忆也不是完整的,一旦涉及到大壮爹,一切就模糊了。
只能隐约记得心中对爹的愤怒和仇恨。
齐沭知道关键点就是大壮死去的爹。
“那你是村长的时候呢?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齐遇追问道,他很郁闷为啥自己就是一个在阳光下面做鞋垫的角色,他是柱子娘时并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还被柱子爹吓得够呛。
“你梦中提到柱子和泥鳅去捡菌子,所以不论是柱子还是柱子娘,你都是在同一天。”齐沭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我作为村长的时候不是那一天。”
采菌子的时候应该是七月的某一天,但他作为村长时却是秋季。
他只知道村子里出了大事,梦里的他非常急迫地赶着去处理,但是是什么事他却记不清了,只记得路过山坡上手里的灯笼将两边的麦子映出金红的颜色来,他靠近了一处房子,房子周围围了很多人,大家都拿着锄头、铲子,他拨开人群向里望去。
有血、有倒在地上的人、有沾血的铁铲——
当他要靠近时,却醒来了。
比起齐遇所梦到的柱子和柱子娘,他所附身的角色明显要更重要。
他猜想这是因为他身上有勾狁的鬼息,故而能更接近整件事的核心。
捡菌子的那天是村子覆灭的时间吗?
秋季里是发生了什么事件?
村长当时是去干什么的?
而大壮爹又充当着什么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
四连问带领大家走进科学:)
第28章 白日村庄
村子里很安静,只有树叶在微风中发出簌簌的声音。
他们终于来到了柱子家。
和齐遇梦中一样,那是一间泥土和木头搭建的屋子,院门半敞着,院子里放着一个藤条编的大背篓,大背篓的左侧有根藤条断了,支棱出来,时不时就会挂着人,正是柱子背出去的那个。
墙角还堆放着柱子自己磨的小木剑。
齐遇记得这把小木剑,在梦中,这把小木剑很是给他带来了一段被小孩儿羡慕的时光。
房门也是虚虚掩着,就像主人只是稍稍出去了一下。
他们缓缓推开门,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房间内的陈设和梦中一模一样。
结实的木床靠着窗边儿,泛着油光的方形木桌上有一个缺了口的白瓷碗,桌边围着四把腿儿粗粗的椅子。
一切都和记忆中的景象吻合。
他们找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于是退了出来,往泥鳅家走去。
村子不大,奇怪的是一路上的景象都很模糊。
怎么形容呢?
就是照片虚化了的感觉,能看出哪里有房子,哪里有路,但是房子上的瓦片、路上的石子是看不清的。
这种诡异的情况让齐遇感觉仿佛置身游戏。
不重要的地方就可以节省经费吗,差评!
泥鳅家的房子很快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很好分辨,因为泥鳅家的房子是高清的。在一众模糊的木屋里显得鹤立鸡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