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众人都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里空荡荡的,地上还有些湿漉漉的水迹,显然是李峤的衣物上遗留下来的,姜瑶梦挑了挑眉,道:“没错,这不是还有水么?”
楼白鹤的语气不解:“可是他人呢?莫不是自己跑了?这人也太过分了。”
相长宁扫视了一圈,慢慢地道:“这可不是他自己跑的。”
楼白鹤嗤笑一声:“不是他自己跑的,难道还有人拖着他——”
他未完的话消失在喉咙里,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左右四顾,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些!我们一群人方才都在这大殿中,根本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相长宁声音悠悠道:“你怎么知道进来的那个,是人呢?”
楼白鹤打了个哆嗦,骂道:“你装神弄鬼得糊弄谁呢?我看就是李峤那小子自己清醒过来了,然后趁着我们不注意偷偷跑了,想独自私吞其他的法宝法器。”
听了这话,相长宁也不恼,只是指了指地上的水迹,道:“既然如你所说,李峤是自己跑掉的,那地上的水是从何而来?”
楼白鹤想也不想,就道:“那水不是李峤衣裳上的么?”
他话音才落,便听燕京墨小声道:“那个……我说一句,李峤他的衣裳,是干的。”
楼白鹤几人霎时间看向他,燕京墨被盯得忍不住直咽口水,声音有点发飘:“我当时看他进来的时候,身上都是湿的,便给他施了个术法,烘干了一下……”
所以,照此说来,李峤身上的衣衫应该是干的,而地上的那些水迹,也不可能是李峤留下来的,更不可能是他们几人,因为所有人一进门之后,便都给自己施了术法烘干头发衣物,绝不可能把水迹带到这柱子旁边来。
那么问题来了,这地上的水迹到底是谁的?难道还有其他人混入了大殿中,然后悄无声息地把昏迷中的李峤偷偷带走了?
气氛凝固得如同死寂一般,众人都忍不住去设想,当他们聚在一处,观察这柱子的时候,又或者他们进入静室的时候,有什么不明的东西悄悄进入了大殿,然后与他们擦肩而过,并且带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光是想想这场景,便让人觉得汗毛直竖了,燕京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尽力摁死自己脑中各种千奇百怪的设想,然后往相长宁的方向靠了靠,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去找他吗?”
没有人答话,过了一会,楼白鹤瓮声瓮气地道:“找什么找,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既然敢进来这里,就要有这种觉悟。”
姜梦瑶哼笑一声,拉长了声音道:“大道理谁不懂?不知到时候落到你身上,你又是何感想?”
楼白鹤眼睛一瞪,眼看着这关头两人还不忘吵嘴,徐陵不由头大地道:“你们都少说两句,还是想想如今该怎么办才是正经。”
正在这时,楼白轩忽然开口道:“这道痕迹,会不会有可能是严世鸣?”
徐陵目光一亮,顿时一捶掌心,道:“有道理!有可能是严兄弟后面进来了,见到了失去神智的李峤……”
他话还未说完,相长宁便笑了,这一声笑十分突兀,听得徐陵有些尴尬,道:“长宁小兄弟,你这笑是何意?”
相长宁慢悠悠地道:“若来的当真是严世鸣,恐怕我们见到的就不是如此光景了。”
他说着,伸手在那朱漆大柱旁比了比,才继续道:“我们大概会见到血溅五步,李峤尸体身首异处才对。”
姜瑟如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道:“你这话是何意?”
相长宁一笑,道:“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我比你们多看到一点有趣的事情罢了。”
燕京墨忍不住追问道:“什么事情?”
相长宁倒也不卖关子,道:“首先,严世鸣确实是被那怪鱼吃了,其次,若不是有严世鸣垫背,恐怕李峤还未必能从那怪鱼嘴下逃出来。”
这话的意思,明明白白地告知所有人,当时李峤之所以能逃脱,正是因为他推了严世鸣一把,否则,谁生谁死还未可知。
众人一时默然,过了片刻,姜瑶梦才道:“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有个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从外面进了这大殿,然后把神志不清的李峤拖走了,有什么好议论的,难不成你们就此生了退意,现在要打退堂鼓不成?”
自然是没有人愿意离开的,他们千辛万苦,花费了这么多时间才终于成功进入这玄水地宫,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退却?
徐陵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二层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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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奉上~
第73章
去往二层的楼梯有些狭窄, 徐陵打头, 其次跟着姜瑶梦姐妹,楼家兄弟, 最后是燕京墨和相长宁,鞋履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在寂静的空气中十分瘆人, 听在燕京墨耳中,总觉得脊背发凉,浑身不自在, 最后召出雪候来, 才稍微安心了点。
只是雪候的步子也太重了些, 尽管它已经刻意控制了,但是本身的重量就摆在那儿, 走一步, 木楼梯便晃一晃,没几下功夫, 那点诡异的感觉便一扫而空,姜瑶梦还有心思玩笑道:“这楼梯也不知多少年头了, 雪候你可千万别把它踩塌了。”
雪候在喉咙发出不屑的声音:“呼哧。”
楼梯很快就走到了顶端,二层到了,徐陵谨慎地左右看看, 又以神识查探一遍, 才冲几人招了招手, 道:“上来。”
二楼的摆设与一楼别无二致,只是柱子倾斜的程度大了一些,相长宁一眼便注意到,那八根朱漆柱子在二楼便只剩下七根了,那么还有一根柱子呢?去哪儿了?
在发现二层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众人便直奔静室,不出所料,那里如一楼一般,摆放了不少置物架,在看清楚那些置物架上的物事之后,楼白鹤眼睛顿时一亮,脱口道:“是灵器!”
兵器分为几种,依次为:法器,灵器,法宝,灵宝,仙器,仙宝,神器,除了仙宝与神器以外,其余兵器都分有上中下品,是以众人见了眼前大把的灵器,不免有些心思飘飘,若是这样算来,一层全是法器,二层是灵器,那三层四层往上,岂不是有更好的宝贝?
其他人也不由兴奋起来,尤其是楼白鹤,他觉得自己之前拿了那么多法器简直是蠢透了,于是又把法器都拿出来,开始装灵器,不管能用的不能用的,统统收了进去。
他这一番举动,便引起了其他几人暗中不满,若说法器也就算了,毕竟也算不得什么绝好的东西,不好撕破脸皮,但是这些灵器都是好品相,便是他们不能用,拿出去也能卖不少灵石,这楼白鹤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好在楼白鹤虽然没有什么眼力见,但是他的兄长楼白轩倒还算懂得人情世故,连忙拦住自家弟弟,劝道:“白鹤,你拿几件便可以了,这里这么多东西,你难道还能全部带出去?”
楼白鹤看他哥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道:“有储物袋在,你还怕带不走么?”
楼白轩心里暗暗着急,一把抓住他的手,语气中难得带了几分强硬,道:“你不能如此,叫其他几位道友如何看?”
楼白鹤这才悟出他的言下之意,便听一旁的徐陵也呵呵笑道:“白鹤小弟,法宝法器这种东西,要拣趁手的才好,多的也没有什么用处,你说是不是?”
这话虽然听起来不轻不重,但是楼白鹤以他那粗如麻绳似的神经终于感觉到了对方的不悦,遂放下手中的灵器,颇有几分讪讪地道:“徐大哥说的是。”
姜瑶梦嗤笑一声,轻嘲道:“吃相当真是难看。”
楼白鹤心里虽然有些怒意,但是到底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发作,沉默地收了手,楼白轩见他面无异色,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便见相长宁正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他只得无奈地报以苦笑。
姜氏姐妹似乎对这些灵器的兴趣也不大,楼白轩大概是对自家弟弟所作所为感到有些抱歉,便也一样东西都没有拿,倒是徐陵挑了不少好品相的灵器,装入储物袋中。
相长宁站在一旁,对一屋子灵器视而不见,无动于衷,燕京墨见了,低声道:“长宁,你不要这些么?”
相长宁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灵器,灵光湛然,微微摇了摇头,又道:“你若是有看得上的,也可以取几件。”
听了这话,燕京墨点头,又听相长宁传音入密,叮嘱道:“记着,只取自己用得上,顺手的,不要多拿。”
不知为何,听了这句之后,燕京墨心中略微有了底气,仔细挑了两件合适的,便停了手,徐陵见状,以为他拘束,笑道:“燕小兄弟不多拿两件么?这里灵器多,不拿白不拿了。”
燕京墨将挑好的灵器收入储物袋中,摇头道:“我拿两件便可以了。”
徐陵听他这样说,也不多劝,又看向相长宁道:“长宁小兄弟呢?”
相长宁抱着双臂笑了一笑,道:“我已拿了些,不好再多拿,徐大哥请便。”
徐陵听罢,果然放了心,又拿了一些,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三层罢?”
这一提议深得众人心思,一行人果然又找到了通往三楼的入口,才上楼梯时,却听楼白轩低呼一声:“白鹤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果然不见了楼白鹤,姜瑶梦轻笑道:“他莫不是等不及了,自个儿偷着溜去了三层罢?”
楼白轩皱眉道:“不可能,我方才还看到他在我身侧,怎么才一转眼就不见了?”
姜瑶梦凉凉地道:“这就要问他自己了,这大殿就这么点地方,难不成他迷路了?”
她说着,又嘻嘻一笑:“怎么不见长宁和燕京墨迷路呀?”
听罢这话,徐陵见楼白轩面色不大好,连忙道:“你先别急,我们先在这里找一圈,或许白鹤小兄弟在哪间静室里头看灵器也未可知呢。”
楼白轩表情缓和了些,一行人便又在这大殿的各个静室中转了一圈,仍旧是没有找到楼白鹤,一时间楼白轩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焦躁之意,忍不住主动道:“我等还是去三层看看罢?”
其余几人自然同意,在徐陵的带领下,一行人又踏上了三层的楼梯,方一踩上楼梯之后,相长宁便似有所觉地低头看了看脚下,燕京墨察觉到了他的动作,道:“怎么了?”
相长宁道:“是石板。”
听闻此言,燕京墨这才反应过来,踩了踩,道:“还真是。”
他们从一层上来的楼梯是木板,二层却换成了石板,还没等燕京墨想通其中的关窍,相长宁便解释道:“这就意味着,从第三层开始,被布下了禁制。”
这话轻飘飘的,在寂静的空气中传开,却让人心头一凛,在很多时候,禁制,就意味着未知的危险,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从一开始进来之后,一连两层大殿都风平浪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们的神经不由便松懈了许多,直到相长宁提醒了这一句开始,众人才真正恢复了警惕。
这玄水地宫,绝不是什么任由人轻松来去的地方,更何况,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在第一层的时候,究竟是什么东西掳走了李峤。
沉默在空气中渐渐蔓延开来,唯有鞋底与石板相碰撞,发出轻微的声音,所有人都不自觉放轻了动作,仿佛生怕惊醒沉睡在黑暗中的巨兽一般。
这条楼梯出奇得长,他们走了许久也没有看到顶端,相长宁一边走,一边探出神识,仔细地观察左右,楼梯上方很高,空荡荡的一片,奇怪的是上面开了几扇窗户,雕花窗扇,紧紧闭合着,在这种楼梯上面开窗户,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十分奇怪。
燕京墨也嘀咕道:“怎么在这种地方开窗户?”
相长宁不动声色地答道:“窗户自然是用来看东西的,只要有用处,开在哪儿都不奇怪。”
听了这话,燕京墨不由好奇道:“从这儿能看见什么?”
相长宁促狭一笑:“你可以自己看看便是。”
燕京墨当真起了心思,又见身侧正好有一扇窗户,便起了心思,想打开看一看,哪知才一碰那窗扇,便仿佛被火灼烧了似的,猛然缩回手,惊呼道:“这上面有禁制!”
他的声音引起了前面几人注意,姜瑟如扫了一眼那仍旧闪烁着白光的窗扇,冷声道:“别乱碰东西,小心丢了性命。”
她说完,便一手拍在姜瑶梦才伸出去的手上,冷冷瞪了对方一眼:“管好你的手。”
姜瑶梦撇了撇嘴,悻悻缩回手,轻吐舌头发出几声噗噗声,十足得不正经,惹来姜瑟如不悦皱眉。
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几人见没有什么异样,便继续往前走,唯有相长宁在窗边站了片刻,然后在燕京墨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迅速探出两指,在紧闭的窗扇间轻拂而过,白光消散了那么一瞬,很快又恢复原状。
然而就是这么一瞬,已经足够相长宁看清楚内里的情状了,他的眼睛微微一睁,闪过几分惊讶的神色,尔后才恢复平静,语气与平常无异,道:“我们走吧。”
燕京墨张了张口,实在没忍住开口问:“长宁,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相长宁笑了一声,他的笑容颇有些奇异的意味在里面,然后道:“别问,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看到的东西,让其他人若是知道了,恐怕不知会吓成什么样,也幸亏相长宁见多识广,也只是略微流露出几分惊诧而已,毕竟那么多个年头,可不是白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