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梦上下打量一番那一人多高的雪豹,嘴里吃着松子糖,问道:“你这灵宠叫什么名字?”
燕京墨老实答道:“它叫雪候。”
姜瑶梦噗嗤一声,差点把糖喷出来,笑得前俯后仰:“雪猴?”
旁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子声音,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姜瑶梦,你说话的时候能否小声些?像什么样子?”
闻言,姜瑶梦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不屑道:“你若嫌我吵,远着点便是了,谁叫你坐在这?”
燕京墨惊诧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说话的女子,姜瑶梦见他这模样,便笑着指了指自己,道:“你看我们俩像不像?”
燕京墨呐呐地点头,岂止是像?两人分明就是同一张面孔,只是姜瑶梦活泼些,那名女子神态沉静,两者之间,区别十分明显,这两人分明是一对孪生姐妹。
姜瑶梦嘻嘻笑道:“她是我姐姐,叫姜瑟如,”说着,压低声音道:“你若没事,可千万别去惹她,她发起脾气来,啧啧,比疯牛还可怖。”
燕京墨一时哑然,哪有人把自己姐姐形容成疯牛的?那边姜瑶梦说着,自己倒吃吃笑起来,捂着肚子乐个不停,最后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你这灵宠,当真叫雪猴么?它会像猴子一样爬树?”
燕京墨总算明白她为何发笑了,不由一脑门郁闷,纠正道:“雪豹本就会爬树,不过它不是猴子的猴,是王侯将相的候。”
“哦,听起来很威风嘛,”姜瑶梦往嘴里扔了一粒松子糖,然后摊开手心,伸到雪候面前,道:“你要吃么?雪候。”
大抵是因为被嘲笑了名字,雪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噜,然后十分不屑地撇过头去,目不斜视,姜瑶梦也不在意,把松子糖自己吃了,道:“你平常坐在它背上么?”
燕京墨摇摇头,道:“雪候不喜欢载人。”
姜瑶梦目露惊诧道:“灵宠不能坐吗?那要养它来作甚?”
燕京墨也惊诧:“雪候又不是专门载人的灵宠,为何要坐它?”
两人面面相觑,姜瑶梦放弃了这个话题:“好吧,我们外行看个热闹就成,不能坐就不能坐呗,你们驭兽门人真是奇怪,一个灵宠还分三六九等。”
她嘎吱嘎吱嚼着松子糖,然后以手肘捅了捅燕京墨,问他要不要也来点?
燕京墨看了看她手心的松子糖,默默摇了摇头,姜瑶梦也不甚在意,只是压低声音问道:“哎,你们三个人,谁是老大?”
乍闻此言,燕京墨犹豫了一下,正想说是楼白轩,姜瑶梦自顾自道:“肯定不是楼白鹤他哥,他当时来找楼白鹤时,可没说他还有同伴。”
燕京墨默然,又欲说是自己,却闻姜瑶梦又道:“肯定也不是你,你这神态,这修为,一看就是一个小喽啰的身份。”
她一边往嘴里扔松子,一边继续分析:“这么说来,就是那个穿青色衣服的小弟弟了,方才我竟然看不透他的修为,显然是故意隐藏了,诶,我说的没错吧?他就是你们的老大?”
燕京墨:……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难怪长宁之前会给他施展禁言术,他现在也想给面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少女施展一个禁言术了,真是,太烦人了。
燕京墨自然是不可能给对方一个禁言术的,但是又担心姜瑶梦这么试探下去,自己嘴上不把门,把长宁的事情秃噜出去,可就糟了,所以他默默地起身,带着雪豹挪到了相长宁旁边坐下,心道,这下大概没事了。
只是他完全低估了对方,姜瑶梦大概是穷极无聊,竟然也跟了过来,从他这问不出什么来,干脆直接去和相长宁搭话了,摸出一把松子糖来,递过去道:“长宁小兄弟,你要吃点儿么?”
燕京墨以余光瞟了瞟那只白皙的手,心中暗道,长宁肯定不会吃的,你这搭讪的手段也太——
他心底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相长宁伸手拿了一小块松子糖放进嘴里,笑眯眯地道了一声谢,然后抬眼便看见了燕京墨略显呆滞的表情,挑了挑眉,道:“怎么?”
燕京墨默默地抹了一把脸:“没什么……”
他就这么听着两人热络地攀谈起来,有说有笑,燕京墨还是头一回见到相长宁这般健谈的模样,他本以为对方喜静的,现在简直宛如换了一个人似的,不由对自己之前的认知产生了深深的怀疑,难道……长宁他比较喜欢与女子交谈?
就在燕京墨颇感郁闷的时候,相长宁已经通过与姜瑶梦的攀谈,把徐陵这一行人的底摸了个七八成了,若叫他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恐怕会把燕京墨拎起来晃一晃,听听脑子里的水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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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墨:对于长宁的一切事情,我都会保持沉默的!憋再试探我了!(⊙x⊙;)
相长宁:鱼唇!这么好的试探机会都不用,还要我亲自来!╮(╯_╰)╭
燕京墨:〒▽〒
可以说求生欲十分强烈了。
第67章
徐陵一行人大多都是散修, 也有两个小门派的修士,姜瑶梦和姜瑟如从前与徐陵有过几面之缘,被邀请加入了队伍,另外还有三人,都是半途认识的,一个叫李峤,一个叫高时, 最后一个叫严世鸣,不过那三人现在都不在这里。
照姜瑶梦的话来说,徐陵为人豪爽,又大大咧咧, 什么小猫小狗也能拉扯着,她说到这里, 又仿佛反应过来什么似的, 啊了一声,笑嘻嘻解释道:“不要误会, 你们自然不在此列, 楼兄既是白鹤的兄长,你们都是一道的,大家都是自己人。”
后方正打坐的姜瑟如冷不丁来了一句:“焉知你不是那小猫小狗中的一只?”
姜瑶梦哼了一声, 冷笑着翻了一个白眼, 阴阳怪气道:“偷听壁脚, 非君子所为。”
姜瑟如睁开双目, 眼神沉静得近乎漠然, 道:“你嗓门如此大,我便是不想听,也由不得我。”
姜瑶梦嘎吱嘎吱嚼着松子糖,撇了撇嘴道:“把你厉害坏了,你难道不会封闭听觉么?”
姜瑟如瞟了她一眼,那模样跟在看傻子似的,最后显然是懒得搭理她,起身走开了,姜瑶梦冲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把个鬼脸扮得活灵活现,姜瑟如背后仿佛长了眼一般,迅速回头,姜瑶梦早已收了动作,若无其事地哼起小调来。
待姜瑟如的身影消失在石林后,她才把松子糖往燕京墨手里一塞,神秘兮兮道:“我去看看她干什么去了。”
燕京墨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声,她便一溜烟没影儿了,那速度简直比兔子还要快。
姜瑶梦这一去便是一个时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夜幕降临,徐陵正与相长宁几人说话时,忽而听见不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轻微的嗡嗡声音,有些嘈杂。
徐陵眉头一皱,站起身来,道:“怎么回事?”
很快,两道人影自石林中奔逃出来,口中高声呼救,见了徐陵几人,眼睛顿时一亮,连忙奔过来,一人惊恐叫道:“好多蜜蜂!它们过来了!”
一团莹莹的红光如流星一般倏然划破黑夜,朝这边疾驰而来,还未等人反应过来,雪豹便猛地跳起来,一爪子将那团红光打落在地,那红光扭动了一下,正欲翻身爬起,雪豹大口一张,白色的寒气顿时将红光包裹起来,冻结实了。
燕京墨抬头一看,大惊失色道:“是鬼面蜂,怎么会有这么多!”
鬼面蜂,相长宁听说过这个名头,比平常的蜂不一样,成年的鬼面蜂足有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背上生了一张骷髅鬼面,故而因此得名,在夜色中,它的尾部会如萤火虫一般散发出红色的光,十分显眼,鬼面蜂的尾针含有剧毒,且十分蛮横,一旦盯准了目标,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要么目标死,要么整群鬼面蜂死。
鬼面蜂虽然群居,但是一般来说一窝只有几十来只,上百只已是很多了,燕京墨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大规模的鬼面蜂群,放眼望去,夜色中到处都是红莹莹的光点,如同瀑布浪潮一般,朝这边蜂拥而至!这架势,恐怕有成百上千只了吧?!
就在燕京墨目瞪口呆之时,头一批鬼面蜂已经扑过来了,一声琴音铮铮然响起,惊破凝固的空气,同时也唤回了所有人的心神,相长宁五指自琴弦上横扫而过,数十道风刃顿时飞出,迎着那鬼面蜂而去,只听噗噗连响,那些鬼面蜂如同撞上了什么东西一般,一头栽倒在地上。
众人正欲松一口气时,忽闻相长宁沉声道:“退开,还没死。”
他话音刚落,那十几只鬼面蜂竟然又再次动弹起来,扑扇扑扇翅膀,眼看着就要飞起来,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只听铛地一声,漆黑的夜色中,火星四溅,那一剑就仿佛砍在了钢铁之上一般!
那人收了剑,其他几人悚然而惊,这鬼面蜂,竟然刀枪不入,外壳强横如斯!
楼白轩的声音响起,道:“让开!”
所有人都避让开来,只见他掐诀,一手微动,数道灵符现于指间,催动灵力,霎时间无数团巨大的火球在夜空中浮现,如同冰雹一般,朝那群红色的鬼面蜂浪潮涌去,两者相撞,轰然一声巨响,火团炸裂开来,将漆黑的夜色映得明亮无比,同时,也将那些密密麻麻的鬼面蜂映照了出来,令人见之则心头寒意遍生。
徐陵沉声道:“这么多鬼面蜂,严兄弟,你们是从何处引来的?”
被称为严兄弟的是一个瘦高的中年人,他猛地喘了一口气,道:“我如何知道?我们二人不过是去外面探探路,没想到就碰到了这种鬼东西,真是晦气!”
另一人也道:“正是,也不知道这些劳什子鬼面蜂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路追着我们跑。”
徐陵扫过他们两人,眉头微皱,道:“李峤呢?”
严世鸣一顿,道:“不知,大概是跑散了罢,这些鬼面蜂追人太凶了,我们没有注意。”
徐陵还欲说话,却听楼白轩倒抽一口凉气:“火没有用!”
相长宁道:“当然没有用,鬼面蜂无惧水火,刀枪不入。”
只见楼白轩之前抛出的火已经形成了一道火墙,将夜色照得亮如白昼,大概是由于光线太过明亮,令那群鬼面蜂的攻势缓了一瞬,但是在意识到挡在面前的是什么之后,它们便毫不犹豫地穿过了火墙,朝这边疾飞过来。
相长宁眉头微动,他的五指迅速拂过琴弦,琴音铮然如金戈之声,拂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最后,他的五指几乎化作数道残影,琴弦震动发出的气浪渐渐凝聚起来,简直以肉眼可见!
就在此时,相长宁低声唤道:“雪候!”
他话音刚落,五指一拨一挑,那一道气浪便像瀑布一般倾泻而出,气势如虹,轰然一声撞上那群鬼面蜂,这一下威力之大,就连空气都发生了扭曲,石林层层崩裂,荒草灌木尽数折断,如拳头大小的鬼面蜂纷纷坠落于地,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好似下了一阵大暴雨一般。
与此同时,雪豹猛地窜出去,张开大口,冲着那群还未来得及爬起身的蜂群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震耳欲聋,寒气如雾一般将蜂群笼罩住,片刻之后,全部化作了一大片冰层,冻得结结实实的。
相长宁五指拨动琴弦的频率越来越快,琴音也愈来愈响,如透明蚕丝的琴弦上逐渐沾染上了莹白之色,好像落了霜花一般,斜刺里一声鹤唳划破空气,寒意四起,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燕京墨愣愣地伸出手,接住了空气中的一片莹白之色,疑惑地道:“这是雪?”
一团雪白的物事自琴身中翻飞而出,那是一只白鹤,双翼优雅扇动,如离弦之箭,一头扎入那鬼面蜂群聚集而成的红色浪潮中,鹤唳之声不断,白鹤带起一阵耀眼的白光,在蜂群中穿梭不歇,只听扑扑簌簌,如下起一阵急雨似的,都是鬼面蜂落地的声音。
一团冰冷的东西滚至脚边,燕京墨下意识低头一看,却原来是一团晶莹剔透的冰雪包裹住的鬼面蜂,它早已被冻得僵硬,根本无法动弹了。
白鹤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便掉头返回别鹤琴上,但仅仅这么一段时间,已经足够了,鬼面蜂群已经被消耗了七七八八,比起初始那浩大的声势要好了不少。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放眼望去,地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被冻起来的冰团,就在这时,燕京墨忽然道:“鬼面蜂逃跑了。”
相长宁收起别鹤琴,抬头一看,果然见那些点点红光开始撤退,不出片刻,便消失在夜色中,他眉头皱了皱,看向引来蜂群的那两人,道:“你们可拿了什么东西?”
听了这话,严世鸣立刻道:“你这是何意?我们什么都没有拿。”
另一人名叫高时,此时也附和道:“就是,你的意思,难道是我们故意引来蜂群的?”
这是什么话?相长宁刚刚才出手相救,再怎么也不该是如此态度才是,燕京墨登时怒从心头起,正欲斥责他们,却听徐陵抢先不悦道:“严兄弟,话不是这么说的,长宁小兄弟也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你们何至于此?再说了,方才还要多亏了长宁小兄弟出手,否则事情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那严世鸣听了,面上不由露出几分讪讪之意来,显然也发现了自己的态度不大好,但是要他认错道歉,一时又拉不下脸来,正进退为难之际,却听相长宁忽而笑道:“无妨,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别的意思,两位还请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