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纷纷拱手行礼,“见过三殿下!”
程晋良笑着抬了抬袖,道:“诸位免礼,免礼,我不过是来送酒的,可不是来坏诸位兴致的,大家随意便好,随意便好。”
程晚桥看着已经走过来的程晋良,“皇兄怎会来?”
程晋良笑了笑,“方才不是说了么,我来送酒的。”
程晚桥道:“我替诸位将士谢过皇兄了。”
“客气什么,他们出生入死,护的是我大祁的江山,我这送点酒犒劳他们,理所应当啊。”程晋良上下打量着程晚桥,“平日里在朝堂上,你不吭声,往那一站让人瞧着像文弱读书人,不过,你这一入军营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方才你那气势,我可是差点以为我认错了。”
程晋良说话有时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想表达什么,程晚桥也懒得琢磨,便只当他是夸奖,谦虚了一句,“皇兄过奖了。”
“别谦虚,你知道我这人,从来都是实话实说,你是我们几个皇子中最为出色的,其他人估计也这么想。”
程晚桥道:“不敢当,各有所长罢了。”
程晋良抬头看了看天,惋惜道:“可惜啊,你就是太单纯,当初父皇立储君,但凡你有一丝想要争取的念头,那储君之位便是你的了。”
程晚桥闻言脸色立即变得严肃,“皇兄,你我不该议论此事。”
程晋良笑了笑,“你看你,你我兄弟二人说个悄悄话,何必那么较真。”
程晚桥依旧板着脸,“有些话,明面上不能议论,私下里议论,也不应当。”
“好好好,听你的。”程晋良道:“这酒我送到了,你们继续庆贺,我便不打搅了。”
说完,程晋良便离开了。
程晚桥目送着他离开,或许他根本就不是来送酒的,方才说的那些话才是他的目的。
待程晋良走远,方才在旁边听到他们谈话的张海山凑了过来,“殿下,三殿下所言没错,你如今退敌有功,深得陛下青睐,但凡有那个心思……”
“怎么连你也胡言乱语。”程晚桥打断他,“此事,不能再提!”
张海山摸了摸鼻头,“末将知错了。”
——
程晚桥喝了七八杯酒,他酒量差,回宜襄府的途中坐在马车里有些昏昏欲睡。
回到府上已经是亥时,府上十分安静,守门的侍卫见他一身酒气,连忙来扶,他挥了挥手,道了声不必。
随后又问:“今日府上可有异样?”
侍卫道:“回殿下,不曾有。”
程晚桥进了院子,发现主房的灯还是亮着的,遇辰还没睡么?
他对身后的侍卫道:“下去吧。”
“是。”
待侍卫下了去,程晚桥提步走向主房,今夜有风,风吹着头,酒气有些上头。来到主房门前,他抬头想要敲门,想了想还是没敲。
或许他已经睡了。
他转身要往自己的厢房走,忽然,房里传来一声巨响,程晚桥心里一惊,速度极快地推了门进去。
屋里水雾缭绕,还携着淡淡的香味,是遇辰身上的那一种香,他朝里间看进去,而后他便愣住了,只见遇辰站在屏风旁,披着一头及腰的青丝,手上拿着一件紫色衣裳,身上不着寸缕,显然是刚出浴。
方才的声响不过是一扇屏风倒了罢了。
两人隔着一个冒着水雾的大浴桶对望,程晚桥觉得自己的心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他觉得自己应该要走,可他却挪不动脚步。
屋外传来动静,是府上的侍卫听到声音赶来查看,程晚桥赶忙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顺道将门带上。
心,猛跳不止。
第65章 昨夜遇星辰九
赶过来的侍卫只看到了程晚桥, 并没见到什么异样,“殿下,我等听到异动, 特前来查探。”
程晚桥的心还在狂跳, 他脸上一副从容的模样, “方才是我不小心碰到了东西……无碍……退下吧。”
“是。”
待侍卫都下去,程晚桥再看了一眼那房门, 捏了捏眉心, 暗骂自己鲁莽, 怎么不敲门问清楚再进去?
程晚桥昨夜一夜没睡好, 脑海里遇辰赤身挽着紫衣站在屏风旁的画面挥之不去, 下半夜睡了一个时辰,又做了个大逆不道的梦。
醒来时头晕脑胀, 硬着头皮起身入宫早朝。
太子程坤凌察觉程晚桥脸色不对,特意嘘寒问暖,“晚桥,我瞧你脸色不好, 是不舒服么?”
程晚桥拱了拱手,“多谢皇兄关心,只是昨夜庆功宴,多喝了几杯。”
程坤凌道:“既然是庆功宴上喝多了, 今日不来上朝也是情有可原。”
程晚桥淡淡一笑,“无碍。”
身后的程晋良道:“五皇弟,我那倒是有上好的解酒药, 宿醉后喝上一碗,什么毛病都没了,要不下朝后去我府上?”
程晚桥和这两位皇兄一同长大,年幼时他不争不抢,是众多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两位皇兄明争暗斗多年,对他也是不屑一顾,如今他战功赫赫,变成了最起眼的一个,太子想把他拉拢,三皇子想挑唆他和太子斗,他两边都不想偏,只想孑然一身,坦坦荡荡地过自己的日子。
“多谢三皇兄,我府上也有解酒药,今早上朝来的匆忙,待会回去便喝。”
程坤凌见程晚桥拒绝了三皇子,十分满意。
下了朝回府途中,程晚桥心里反倒是紧张了起来,待会回到宜襄府,应该如何面对遇辰?
毕竟,昨日他做了件那般失礼的事。
不过,总要面对的,昨日他脑袋一片空白,不曾给他赔礼道歉,今日一早上朝之前又太早,遇辰向来都是天大亮了才起,他没去打搅,此时应当去请罪。
他刚进宜襄府,府上的管事便说遇辰在凉亭中等他,凉亭便是荷花池边的那一座,入了秋之后,荷花池里头的荷花荷叶都凋零了,在池面上留下了枯枝败叶,看着倒也有几分韵味。
遇辰倚坐在亭柱边,手里捧着一个瓷盅,正在喂池子里的鱼。
程晚桥站在亭外看了一会儿,想起昨天看到的画面,昨晚做的那个梦,心跳便加快了。
“殿下回来了。”遇辰回过头,看着他道。
程晚桥提步进了亭子,走到他面前,抬起袖子拱手,“昨夜是我失礼,冒犯了你,还请恕罪。”
遇辰的手肘抵着栏杆,支着头,几分慵懒地上挑着目光看着他,“殿下该看的看都看了,我又能如何追究。”
程晚桥脸更红了,他低着头道:“我并非有心,实在是对不住。”
遇辰站了起来,和他面对着面,“我并无怪罪殿下的意思,只是殿下看完就跑,是何意?”
“我……”
遇辰兀自道:“听闻民间,若是有一男子看了一个女子的身子,就需得娶她,也不知是真是假。”
程晚桥身子紧绷,连正眼也不敢看他。
遇辰淡淡一笑,“殿下紧张什么?难不成你还怕我缠着非要你娶我不成?”
“不是。”程晚桥忙解释,“是我错了,冒犯了你,心里愧疚罢了。”
“殿下不必愧疚,你我皆是男子,不过是看了身子,说起来也不算冒犯,你不必放在心上。”他顿了顿,而后的身子微微前倾,在他耳边低声道:“再说了,别说你是无意的,就是有意,我也不会责怪。”
遇辰离得极近,他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与昨日夜里他房里的香味一样,让人心猿意马。就像是催ぅ情的药,程晚桥生出一种想要将他揉进怀里的冲动,可理智又让他并没这么做。
手上一凉,程晚桥微微一怔,低头时看到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正是遇辰的。
程晚桥脸皮薄,遇辰放过他,不再调戏,转了个话题,“听闻中秋有庙会,殿下若是得空,陪我去看可好?”
“好。”程晚桥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遇辰对他来说已经不只是神君,又或者王族贵客,他是他想要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人,也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要想办法给他摘来。
——
中秋节的庙会在泽安街举办,街道上空悬挂着各色的灯笼,平日里夜晚就十分热闹的泽安街今夜人山人海。
程晚桥和遇辰在泽安街附近的街道便下了马车,前面已经是乌泱泱的一片人,摩肩接踵,别说马车,就是牵一匹马也极难前行。
程晚桥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类庙会,他搬出宫这三年,住在京城的日子也就半个来月,还不得空闲来凑这里的热闹。
看着那头顶上的各色花灯,看着街上的人欢声笑语,他心中一暖,这些年他们在边境出生入死,守护这大祁的江山,如今社稷安定,百姓安居乐业,那些在边境战死的同袍也安息了。
手上一凉,程晚桥回过神,不去看也知道是遇辰的手,他就像是从冰窖里走出来一般,那一双手就没有暖和的时候。
遇辰煞有介事道:“殿下,这里人多,若不牵着,可是会走散的。”
程晚桥任他去,五指微微收拢,和他的手交握在一起。他们前行地极慢,前面人挡着,也走不快。
程晚桥偷偷看了看身旁的人,一想到他们袖子下的手是牵着的,他既有几分欢喜,又有几分冲破伦理禁忌的担忧。
男子与男子牵着手走,若是放在以前,他定是觉得荒唐的,可换成了遇辰,他便心甘情愿了,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仿佛只要能牵着他,其他的皆可弃。
街上来往的人都提着花灯,程晚桥偏头问他,“可要买花灯?”
“好。”
程晚桥带着他往就近的花灯摊走,花灯摊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动物外形的,也有月亮花瓶一类的。
遇辰指了指一个圆形的,“就要这个。”
买了花灯,他们继续往前走,过了一条巷子便来到了河边,河中不少人在游船,船上也挂了一圈花灯,五彩斑斓的花灯倒映在河面,形成了一道风景。
附近便有一座月老庙,此处是京城里头善男信女求姻缘的地方,算姻缘的卦摊,求姻缘的地方随处可见。
遇辰问:“殿下可算过姻缘?”
程晚桥道:“不曾。”
“不如算一卦。”
程晚桥笑了笑,“我向来不信这些。”
“那么多人趋之若鹜,总有它的道理。”
程晚桥停下脚步,“你想算么?”
遇辰道:“我的命数姻缘,凡人无法卜算。”
一旁的老朽朝着他们喊:“公子!过来算个姻缘吧?我这,不准不收银子!”
程晚桥扫了一眼这江湖术士的摊子,还算有模有样,看来是长期在此地摆摊的,他从来不信这些,只是被遇辰这么一说,他忽然想试试。
他走了过去,问:“姻缘如何算?”
江湖术士示意了一下桌上的纸笔,“简单,公子只需写下自己的出身年月,我便能算出公子另一半的出生年月。”
程晚桥道:“同年同月生的不计其数,即便算出来,也有成千上万的人。”
江湖术士笑了笑,“公子,这世上同年同月生的确实成千上万,但是同年同月生的,公子遇见的人却屈指可数啊。”
程晚桥一听,确实有道理,他拿起桌子上的毛笔,蘸墨写下了自己的出生年份以及月份。
“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给你算。”江湖术士拿起他刚写好的纸,将其对折卷起,卷成尾指大小,而后将卷纸用红线绑了起来放入签筒。
他双手捧着签筒,闭着眼睛口中念叨着什么口诀。
程晚桥一句也没听清。
过了一会儿,签筒里掉出了一根签,上头写着庚子年。
而后,江湖术士又换了一个签筒,继续念叨着摇,不一会儿又掉出了一根,写着杏月。
江湖术士将两根签放在一块,嘿嘿笑道:“公子,你的另一半便是庚子年,杏月生,日后若遇此人,可要好好珍惜。”
程晚桥心想,果然不该相信这些江湖术士,净胡说八道,他道:“庚子年,那可是要比我年长二十岁。”
江湖术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赶忙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误会,误会,一定是方才我念错了决,我看不如再重新算一次,保证不会念错。”
“不必了。”遇辰开口道。
江湖术士疑惑地看着遇辰,遇辰回头对琅道:“琅,给他十两银子。”
“是。”琅上前来,把十两银子递给了他。
江湖术士看着手心的银子,一头雾水,他腆着脸笑了笑,“这……实在是受之有愧。”
“给你的,便是你应得的。”遇辰看向程晚桥,“走了。”
程晚桥倒也没追问遇辰给那江湖术士十两银子的原由,他出手向来大方,就是丢给路边的乞丐十两银子,他也不足为奇。
待走远了,遇辰道:“殿下,日后若再有人给你算姻缘,你便拒了他。”
程晚桥以为他指的是江湖骗子多,他道:“江湖术士,十个有九个是行骗的,我是再不会信。”
遇辰淡淡一笑,“是不是行骗并不重要,而是姻缘只能算一次,第二次便不吉利了。”
虽说第一次算他都觉得结果荒唐,但遇辰说的话,他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便应下了。
第66章 昨夜遇星辰十
遇辰说想要回去了, 程晚桥便领着他去了停马车的地方,二人打道回府。他们这一趟除了买了个花灯,顺着人群走了一圈, 什么也没干, 不过是去凑了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