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道:“公子好眼光啊,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绝对是玉中的上上品呐。”
虽说礼部请了一些银钱给他花,不过他在京城要住好几个月,平日里就算什么都不买,身旁有些银钱也好找人办事。遇辰执意要给他买东西,程晚桥又不想花他太多银钱,便拿起一块青玉道:“我倒是更喜欢这一块。”
遇辰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挑的是便宜的,“这块哪里好,我给银子,听我的。”
程晚桥语塞,只好又放了回去,遇辰连价也不问,便对身后的琅道:“琅,给银子。”
老掌柜对着上前付银子的男子道:“这位公子,一共是六十八两。”
程晚桥听了后,倒是有些心疼了。
琅已经从随身的钱袋里拿出了好几锭银子,他还不懂六十八两是多少,从钱袋里掏了三锭,“够了么?”
掌柜的道:“这里是六十两,还差八两。”
琅听了,再从钱袋里掏出一锭给他,掌柜的道:“这里是八十两,我再给公子找十二两。”
“好。”琅讷讷道。
出了玉器铺子,遇辰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他,“殿下可要收好了。”
程晚桥接过玉佩,放在手心看了看,“这玉佩有些贵了。”
“这是我第一次给殿下送东西,自然是要最好的。”
程晚桥哭笑不得,其实就算他送一颗石头,他也会好好珍藏。他花钱如此大手大脚的,估摸着那一箱银子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心想,待哪日回府必定要找张伯问问府上有多少银钱,若是遇辰花光了那一箱子银子后,至少他府上的银钱还能供他挥霍。
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这里比前面更热闹了,人很多,并且来往的都是男子,当听到了楼上传来了女子的调笑声,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
“遇辰!”程晚桥停下脚步,叫住了他。
“怎了?”
程晚桥瞥了一眼旁边的天香楼,穿着露肩衣裙的女子挥着团扇和来往的达官贵人谈笑风生,“哎哟,大爷,你都好久没来了,可想死奴家了。”
“这位爷,进来坐坐嘛,奴家近日新学了几首曲子,还想弹给爷听听呢。”
……
程晚桥道:“我看时候不早,还是往回走。”
“殿下困了么?”
“不是。”
遇辰摇着扇子,瞧着眼前被宫灯装点得富丽堂皇的楼子,“既然不困,我看这楼子十分热闹,不如进去瞧瞧。”
程晚桥心道遇辰常年住在民风淳朴的羽灵溪,或许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只好解释道:“此地不是正经地方,我看还是不进去的好。”
“哦?”遇辰斜睨了一眼挂满宫灯的楼子,“怎么个不正经法?”
“这……”程晚桥愣是说不出。
遇辰见他为难,便兀自解释,“此地名为青楼,乃是世上男子的销魂窟,这有什么不正经的?”
原来他都知道。
程晚桥向来都是顺着他的,既然他清楚这是什么地方,那他想要进去自然有他的道理,他道:“若是你想进去,便进去吧。”
遇辰走在前面,领着他进了去,走到门口时,老鸨瞧见了遇辰,眼睛都发亮了,“哎哟,这是那来的公子,怎生得这般好看!快,里面请,里面请。”
楼子里坐满了人,富家子弟搂着花娘笑得见牙不见眼,花甲老朽也要来凑个热闹,楼里男男女女调笑嬉戏,有些嘈杂。
花香味混合着酒味扑面而来,程晚桥皱了皱眉,往里一扫,还瞥见了几桌客人叫了小倌,如今男风盛行,青楼里头有几个小倌正常不过。
楼子里有客人不耐烦地嚷嚷着,“老鸨,不是说今日有新来的小倌么?在哪?还不快给少爷我请上来!”
看样子是个不能得罪的主,老鸨立即挥着团扇赶过去,“徐公子,快了快了!你别着急嘛!”
“我可告诉你,若是今日的小倌不合我心意,我日后可就不来你这天香楼了。”
“徐公子放心,今日给您安排的小倌绝对是貌比潘安。”
那大腹便便的富家公子眼尖,一眼便瞧见了那边刚从门口进来的紫衣公子,一时挪不开眼,“少爷我瞧见了,哟,这次的货色不错啊!”
程晚桥感觉气氛不对,从他们进来起,便不少人看了过来,甚至调笑嬉戏的人都安静了,只盯着他们看。
有人议论道:“这公子生得这样好看,莫不是楼里的小倌么?”
“看样子,不像是风尘中人呐。”
大腹便便的富家子弟喝多了酒,东倒西歪地走了过来,微醺的脸蛋裂开一个笑,“这位小倌可真美,来来来,过来本少爷怀里!本少爷给你赎身,娶你回去做少夫人。”
程晚桥闻言,怒声道:“放肆!”
富家子弟被这么一喝,吓了一跳,而后他圆润的肚皮一挺,怒瞪着程晚桥,“你是谁?竟敢对本少爷大呼小叫!来人,把他绑起来!”
话音刚落,一群人从外面鱼贯而入,将那肥头猪耳的富家子围了起来,哗啦啦地拔剑指着他。
富家子的酒醒了泰半,看着那泛着光泽的锋利刀尖,他抖了抖,“这……这……”
老鸨此时过来小声道:“徐公子,你认错了,这位不是楼子里的小倌。”
“那他是……”
程晚桥向来是宽宏大量的,但想到此人竟将遇辰误认为小倌,还出言羞辱,他心里的火烧得旺,压不下去,“来人,给我掌嘴!”
两个侍卫上前押住了那名富家子弟,另外一个上前在他满是横肉的脸上各刮了三掌,这侍卫本都是禁军精锐,都有武功底子,那几巴掌也没留情面,啪啪地打得十分响亮。
富家子脸上留下了两个红印子,他抬起头,被掌嘴掌得说话都不利索,“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二叔可是当朝的工部侍郎!”
程晚桥冷声道:“那你只管回去告状,若不服气,便让他来找我。”
一旁的遇辰侧眸看着此时的程晚桥,他虽常年在沙场厮杀,手上沾了无数人的鲜血,可却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像今日这样大发雷霆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不过,他发怒的模样倒是威风。
“你说的没错,这个地方不正经,我看,不宜久留。”遇辰道。
程晚桥看着他,方才还带着怒意的眸子瞬间变得温柔,“好,我们走。”
出了天香楼,两人便往回走。
此时天色已晚,除了那烟花柳巷十分热闹,泽安街的人明显少了不少。
“我还是第一次见殿下动如此大怒。”遇辰边走边道。
程晚桥确实已经许久不曾动怒,他道:“那人对你不敬,我掌他嘴,算是轻罚。”
遇辰看着他,“所以,殿下动怒,是为我?”
程晚桥被他这样看着,连眼角都不敢睨他,只看着前方,他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承认。
第64章 昨夜遇星辰八
吴芳雪亲手做了些糕饼, 原本是送去程晚桥府邸的,但张伯说五殿下已经搬去了宜襄府,她便直接来了宜襄府。
宜襄府的沁园是神君住的地方, 吴芳雪自然是不敢贸然进去打搅的, 便在门口等着, 让人去传了信。
程晚桥从里面出来,她便将装着糕饼的食盒交给他, “殿下, 我准备了一些糕饼, 你尝尝。”
程晚桥觉得从尚书令府特意来宜襄府送糕饼, 未免也太费事了, 他道:“糕饼我何时都能吃,你不必特意跑这么远送过来。”
吴芳雪道:“这些糕饼都是我亲手做的, 若是殿下能喜欢,跑再远也是值得的。”
程晚桥虽说不大懂女子的心思,但吴芳雪做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能装聋作哑, “吴姑娘,你亲手做的糕饼,送给别人,或许会更好些。”
吴芳雪双手抓着帕子, 但她也不是娇滴滴的闺阁千金,被人拒绝一次两次便要以泪洗面,她很快便挤出了一个笑, “可我只想送给殿下啊,殿下若不喜欢,我日后便不做了。”
程晚桥也不知她这句话是何意,琢磨了一下也不知该怎么回应。
吴芳雪道:“时候不早,那我便不打搅殿下了。”
程晚桥提着沉甸甸的食盒,看着吴芳雪的轿子远去,他转身进了门,走到回廊时刚好遇辰迎面走了过来。
遇辰道:“方才不是说要练剑么?怎么我换一身衣裳出来,你便不见了踪影。”
程晚桥示意手上的食盒,“方才有人送了东西过来,我出去了一趟。”
遇辰看着他手上的食盒,“吃食?”
“嗯,糕饼。”
“正好,我也饿了。”遇辰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殿下舍得给我吃么?”
“怎会不舍得,你若是想吃,便吃吧。”
遇辰道:“我不仅想吃,还想看殿下舞剑。”
程晚桥对着他时,几乎说不出个不字,他点头,“好。”
荷花池边有一处亭子,亭子外是一片空地,程晚桥每日有练剑的习惯,搬来宜襄府后,便在此处练剑。
遇辰坐在邻近荷花池的亭子里,面前的石桌上摆着热茶和糕饼,亭子外头还有人舞剑,赏心悦目。
那糕饼他就只吃了一块,味道好是好,不过他并不喜欢。
程晚桥练了两套剑法便停了下来,收了剑进了亭子,见那一碟糕饼看上去像没动,他便问:“这糕饼,可还合胃口?”
遇辰放下手里的茶盏,“胃口倒是合,只是这些糕饼都是特意送给殿下的,我不便多吃。”
“你若喜欢,都吃了也无妨。”
“殿下不会怪我?”
“不会。”
“送糕饼的人若是知道殿下都把糕饼给我吃了,她必定是要生气的。”
程晚桥道:“我待她如妹妹,她不会因为此事生气。”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遇辰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那我就放心了。”
——
回到京城后,程晚桥每日除了上朝便是陪着遇辰,这一个月,他带他去了京城各地游山玩水,有些地方,他以前也不曾去过。
当初程晚桥先护送遇辰回京,便将边疆之事交由张海山,两国正式休战后,张海山便班师回朝。
今日,正好是张海山抵京的日子。
朝堂上,程绀对此次出战的将领论功行赏,下了朝后,程晚桥便同张海山一起去了城郊的军营,如今大军班师回朝,他身为将领该去看一看。
原本是想赶在天黑之前回宜襄府,张海山等人说要在军营里头吃酒庆功,程晚桥身为将领自然不可缺席,便留下了。
只是心里一直惦记着遇辰,这些日子习惯和他朝夕相处,这整整一日没见着他,心里便有些不踏实。
庆功宴入了夜才开始,军营里烧起了无数堆火,把京郊的军营都照得恍如白昼,将士们绕着圈围着火堆随地而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声欢笑。
战场凶险,稍不注意便永远回不来了,如今他们凯旋,并且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不必每日提心吊胆,确实该庆贺一番。
“来!兄弟们!喝!今夜不醉不归!”
“喝!”
程晚桥早习惯了军营里的这种氛围,在边境时,他们打一场胜仗后,将士们便会喝酒狂欢。只是他酒量差,从不多喝,也是军营里头最安静的一个。
张海山端着一个巴掌大的敞口碗过来,他前襟被酒濡湿,身上酒味很重,“来,殿下!末将张海山敬你!”
程晚桥端起手上的杯子,站了起来。张海山看着他的杯子,笑了笑,“殿下,末将用的是碗,你这杯子哪够一口啊。”
没等程晚桥开口,旁边的江寒星道:“张将军,殿下他从不多喝,你又不是不知。”
张海山道:“从前在边境,在军营,殿下不多喝是为了保持清醒,时刻应敌,只是如今在这京城里头,喝醉了就睡他一觉,还怕敌人突袭么?”
程晚桥道:“虽说不在边境,但我身负保护神君之责,今夜还得赶回宜襄府。”
张海山不再强求,妥协道:“好,那末将用碗,殿下就用杯子。”
程晚桥伸出了手上的杯子,和他碰了碰,而后一口饮尽。
张海山像喝水一样咕噜咕噜地喝完了碗里的酒,过后碗口朝下,表示一滴不剩。他伸出碗,对一旁捧着酒坛子的人道:“来,倒酒!”
负责倒酒的兵卒立即过来,给他的碗满上。
喝多了酒,张海山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殿下,虽说你酒量差,但末将是打心底里佩服你,敬你,若不是你带兵有方,足智多谋,我等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来!!这一碗,我再敬你!”
程晚桥朗声道:“在座诸位都是良将,我大祁能赢得这一战,靠的不是我一人,而是在座的诸位,没有你们,我就是有以一敌万的神通,也不可能赢!这些年,诸位跟着我出生入死,都辛苦了!这一杯,该我敬诸位才是!”
在座的纷纷都站了起来,端着手上的碗或者杯子仰头饮尽。
喝了酒,程晚桥看着他们道:“日后我大祁的盛世安稳,还要靠在座的诸位!愿诸位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而后,周围几个将领都高声道:“我等愿誓死追随殿下!”
呼声过后,便传来了一个突兀的掌声,“好!好!”
程晚桥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三皇子程晋良一边拍掌一边走来。
他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