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玄从检查室大门一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场面，眉头微皱，快步走到戚十洲身边，随意一扫他光脑的界面，轻咳一声。
戚十洲立刻做出转移注意力的姿态：“检查完了，感觉怎么样？”
林秋玄说：“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报告明天才能出来。你在视讯？我打扰到你了？”
莫语在视讯那一头隐约听到林秋玄的声音，仔细分辨一阵，心中一个猜测呼之欲出，立刻加大音量开始呼唤林秋玄。
林秋玄听到声音，愣了下，下意识看向戚十洲。
戚十洲解释说：“是莫语的视讯，要和他说几句吗？”
林秋玄恍然，点了点头。
戚十洲目光轻闪，一边将光脑的公投悬浮屏打开，一边言简意赅地对林秋玄解释莫语发来通讯的原因。
林秋玄被他一提醒，一下想起他刚才失落的模样，眼中不由露出一点不赞同。
莫语正好在这时看到林秋玄的影像，不停念叨林老师的声音一顿，视线锁定林秋玄的面孔，把他面部细节尽数记在心中，才再次喊了林秋玄一声。
“林老师，您终于来了，我有很多很多成果想拿给您看。”
林秋玄也透过光屏看向莫语，见他戴着一副金丝细框眼镜，镜片下的凤眼锐利清澈，身材颀长瘦削，套着一件白大衣，只觉得有股禁欲的气质迎面扑来，稍微有点晃神。
他记得，莫语在《星战》当中，是个颇受人追捧的机甲制造大师，看起来不苟言笑，实际上却是个相当纯粹的人。
和其他几个经常在人前露面的角色不一样，双亲都是药剂大师的莫语因为天赋不在药剂方面，从小就被亲生父母嫌弃忽视。常年冷暴力下，即使莫语在机甲制造方面取得了不少成绩，他性格还是慢慢变得孤僻，到了后来甚至不愿意和任何人面对面来往。
林秋玄语气不免温和了一些：“好久不见。不用喊我林老师，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莫语固执地摇摇头：“林老师就是林老师。对不起，我知道你来的消息太晚了，还没有从研究室出来，麻烦你等我两天，我很快就去找你。”
林秋玄连忙说：“你在做研究？那不急。我和戚十洲商量好了，过几天先和他军部，到时候就能见到你了。”
莫语冷冷看了戚十洲一眼，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怀疑：“说得好听，谁知道他会不会拖延时间？”
林秋玄听他语气跟个孩子似的，只好答应他一定不让戚十洲拖延，终于让莫语心满意足地挂断了通讯。
戚十洲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林秋玄也不好多提，只能说：“该你去检查了。”
戚十洲没有拒绝，在他看来，这是林秋玄对他的关心，等舒城治疗过腿赶来，就将林秋玄交给他守着，自己去了检查室。
舒城难得再找到机会和林秋玄独处，有心和林秋玄好好说说话，但几次开口都以沉默告终。
林秋玄心中困惑，看他脸色越发不好，就问：“出了什么事？”
舒城声音有些沙哑：“我的一个发小刚才联络了我。他听说我出了点事，情绪有些……”
他语气艰涩，说到一半，实在说不下去了。
林秋玄心里透亮，知道他说的发小一定是和他私生子弟弟混到一起的那个，没再继续往下问。
倒是舒城，坐在林秋玄身边出神半晌，最终说：“我那位父亲和我这个发小闹起来了，牵连到了我的经纪公司，我可能要尽快赶回去处理一下这件事。”
还有舒城父亲的事？
林秋玄脸色微微一变：“你一个人回去？亲自去？”
舒城眼神瞬间柔和下来：“牵扯到了公司，我必须得亲自出面。不过我的经纪人已经到了，他可以信任。”
林秋玄犹豫几秒，说：“那就好。不过你发小那边，你们还是多注意一下。”
舒城深深看了林秋玄一眼，答应下来。
戚十洲正好从检查室出来，听到两人的话，就对舒城说：“我身边有两位副官最近还算清闲，你有需要可以联系他们。”
舒城冷眼看向戚十洲，见戚十洲面不改色，弯了弯唇角，没什么诚意地道了谢。
“我的经纪人已经到了，既然你回来了，先生就先由你照顾。”他站起身，转头看向林秋玄，语气立刻温柔下来，“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去找你。”
林秋玄勉强笑了笑。
舒城执起林秋玄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转身急匆匆离开了。
林秋玄看着舒城的背影，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戚十洲在他身边坐下，微微低下头看着他，低声说：“不要担心，我的副官会随时跟进舒城的情况。”
林秋玄稍微迟疑几秒，点了下头。
戚十洲唇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林秋玄恰好忧心地低下头，错过了戚十洲的表情。
他想，如果舒城的父亲、私生子兄弟和对他了解极深的发小一起发难，就算有戚十洲帮忙，舒城恐怕还是凶多吉少。
第14章
剧情杀之所以被称为剧情杀，就是因为它具有强制性，舒城处在这样一个关口，由不得林秋玄不慎重。
戚十洲见他忧心忡忡，微微垂眼遮住情绪：“舒城目前就职于舟海娱乐，公司总部在帝都星。陆知秋在舟海困难时曾注资过，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让陆知秋打声招呼。”
林秋玄愣了愣，抬眼看向神情依旧冷淡的戚十洲，越发觉得他体贴周全。
“我没有光脑，戚十洲……”林秋玄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期待。
戚十洲眼神终于真正恢复平稳，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我来办。”
林秋玄顿时放心不少，越看戚十洲越觉得他沉稳可靠，觉得舒城和陆知秋对他态度不好，肯定是误会他了。
不过林秋玄也没有再提起这一茬，第二天和戚十洲拿到检查报告，确认两人都没有健康隐患，就在莫语的催促下登上前往帝都星的星舰。
亲自将林秋玄送到房间，戚十洲悄悄将他的检查结果收好，向自己的副官使了个眼色。
副官心领神会，拿着一个光脑上前两步。
林秋玄问：“这是？”
“星际航行过程中，我可能要一直呆在舰桥。这是我的副光脑，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打发一下时间。”戚十洲从副官手中拿过光脑，当着林秋玄的面设置了权限。
林秋玄说：“你很细心，谢谢。”
戚十洲飞快笑了一下：“这是我该做的，不需要对我说谢谢。”
林秋玄更觉得戚十洲贴心又谦虚了。
戚十洲的副官在一边看着自家元帅那副温柔的表情，内心早已经崩裂成碎片，面上还要强自维持镇定，直到随着戚十洲离开林秋玄的房间，才对着戚十洲的后背露出个见鬼的表情。
戚十洲回头扫他一下，吓得他一个哆嗦，赶紧低下头掩饰。
“元帅，您的通讯响了。”他说。
戚十洲神色更加冷淡：“不必理会，去舰桥。”
副官赶紧答应一声，见终端上显示的名字是莫语，隐有所悟。
难怪元帅不接，估计是找林先生的。
他想的没错，莫语这个通讯确实是打给林秋玄的，目的是确认林秋玄的行程。
“我担心戚十洲故意拖延时间，他肯定特别想和你多呆一会。”莫语解释说，“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都敢做。”
林秋玄无奈地说：“你误会戚十洲了，他不是那种不守承诺的人。”
莫语推了推金丝眼镜，笃定地说：“不，他是。林老师，这件事我比你懂。不瞒你说，我们五个人想法都差不多，换了任何一个，都会想方设法和你多呆一会，戚十洲不可能例外。”
林秋玄哑口无言，心中不知道到底是感动多些，还是复杂多些。
莫语见状，觉得自己已经拆穿了戚十洲的真面目，异常满足地转移了话题。
“林老师，我还有一件事。我目前在研究梵雀系统的改良，但在能源利用率问题上遇到了麻烦。”
林秋玄赶紧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什么麻烦？是可用能源种类单一，还是转换芯片效率一直上不去？又或者是换了新载体后加载功率过大，导致武器不稳定？”
莫语闻言眼睛一亮，向来严肃的面孔上隐隐露出几分激动。
“对，就是新载体加载功率过大的问题！林老师，我之前翻阅过你的讲解，解决了新型能源和旧种类能源的混用问题，让梵雀系统有了量产的可能，但转换芯片一直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这是我的研究记录，你先看看。”
林秋玄被他说得头大，还来不及拒绝，就被一份满是数据的研究记录糊了满脸。
望着那些“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数字，林秋玄沉默好久，愣是没对这份资料说出个一二三来。
好在他对游戏设定熟悉，干脆绕过记录直接给莫语点出关键。
“新旧能源和混合型芯片的契合率都很高，你没必要追求芯片的极端性能，有时候中庸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莫语一愣，茫然地低下头，在研究记录中找了又找，才从几次出现过意外的试验中看到极其不起眼的记录。他回忆了一下，发现这几次试验都是助手粗心，混入本不该添加的材料失败的，大多进行到一半就被人为终止，数据参考性太低，又没有任何突出特性，自然就没人注意过。
现在林秋玄特意强调，他当即细细把数据揣摩一遍，紧皱的眉头蓦然一松，眼中惊喜混合着懊恼，反而更显得他冷淡不近人情了。
林秋玄看得有趣，而莫语那一头，端着咖啡进来的年轻人却非常震惊。
他叫洛离，很会和人打交道，是莫语除了林秋玄外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对莫语了解不可谓不深，只一眼就看出莫语现在心情好得快上天。
从没见过莫语这样高兴，洛离悄悄放下咖啡，眨眨眼掩住眼中可能流露出来的情绪，远远向莫语的光脑投去一瞥，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心中一股焦躁油然而生。
这个人是谁？
他看起来好讨人厌。
仿佛见到了天敌，又隐隐觉得对方是来讨公道的，随时都能将他打落泥里，洛离精神紧绷，努力呼吸几次，压下即将脱轨的不快。
莫语没注意到他，还在和林秋玄对话：“林老师，要不是你提醒，我还没有注意到这几项数据，之后的研究我会改变方向，不出意外，再有一两个月就能得到答案。”
受光脑拍摄范围所限，林秋玄看不到刻意站在界线外的洛离，因此只是对莫语笑了笑，嘱咐他注意身体，别整天窝在实验室不吃不喝的。
莫语说：“林老师你都要来了，我还呆在实验室做什么？有了方向，研究进度肯定会很快，我当然要先去见你。”
“没有什么比亲眼见到你更重要。”
林秋玄被他直白的话弄得一呆，回过神来连忙转移话题：“你这是打算提前结束这次研究？”
莫语理所当然地说：“对啊。本来我想研究到机甲创新大赛前再出去，不过现在有了进展，看样子还需要新材料进行试验，我就不必浪费这个时间了。”
林秋玄恍然大悟。
机甲创新大赛是《星战》中一段剧情，莫语就是参加了这个比赛，才获得了申请研究更多特殊稀有材料的资格。
他鼓励莫语两句，又告知莫语他们两天后就会到达帝都星，让莫语心满意足地挂断了通讯。
洛离见状，尽力掩住眸中阴霾，端起咖啡走上前去，露出个温柔的笑容。
“刚才看你在通话，我就没打扰你。很少见你这么开心，这位……两天后要来帝都星，我们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下，好好接待他？”
莫语认真想了想，说：“先不着急，等我问问林老师喜欢什么再说。”
洛离惊讶：“林老师？我好像没听说你还有第二位老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莫语说：“林老师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虽然没有收我做学生，但在我心中和何老师是同样的。”
洛离立刻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充满了喜悦：“是吗，那时隔这么久，你又拜入何教授门下，他还能来真是太好了！不过这个点实在不巧。”
莫语莫名其妙地看向洛离。
洛离就解释说：“你参加比赛期间肯定很忙，说不定要冷落他，我又不懂你们那些研究啊试验啊，谁来招待他呢？”
莫语说：“我们研究所还有很多研究员，勉强能跟上林老师的思路，聊聊天还是行的。”
洛离错愕地看着莫语，半晌后勉强笑了下：“真的要这个时候来我们研究所？搭载梵雀系统的制式机甲正处在研究关键时候。”
莫语根本没心思研究林秋玄以外的人的话：“你想说什么？”
洛离欲言又止半晌，最终干巴巴说：“我就是怕他和研究员们说不到一起，要不还是我来招待吧。”
莫语：“你自己都说了不懂研究，还是研究员来，说不定还能得到林老师指点。”
说着他愣了下，眼睛又亮了：“你提醒了我，机甲研发过程中疑难问题很多，等到林老师来了，一定能迎刃而解！”
洛离故作为难的表情瞬间僵住。
莫语根本没在意他的情绪，霍然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着圈圈，语速越来越快。
“林老师知识渊博、思维敏锐，什么问题在他手中都不是问题。看在我的面子上，他肯定愿意帮几个小忙，不行，我得赶紧把资料整理出来，这么好的机会，不多向林老师请教怎么行？！”
洛离嘴唇张了又张，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紧握在一起的手不断颤抖。
莫语没心思管他，一把拉开实验室的大门，冲着外面喊道：“小章、小柳、小孟！赶紧把制式机甲的资料拿过来！”
洛离指关节泛起青白，面上露出个柔软的笑容，看着抱着资料冲进来的研究员，眼神格外阴冷。
第15章
与不懂研究的洛离不同，华夏科技研究所机甲科的研究员们都是业内精英，对莫语十分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