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言钧轻轻一笑,向他解释:“譬如架风飞遁、御剑飞行,在千年之前,曾是只有玄丹修士才能做到的事,可后来经过一代一代人传承经验、改良功法,到了如今,就连凝气修士也可以上天入地,这不就是人力可为之事?”
他一笑,张允的目光就被吸走了,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心道我哥说什么都对,天授之法很了不起吗?改他丫的。
总之,就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氛围下,由花下掌舵,终于把船开了出去。刚开始还有模有样的,谁知甫一入海,他就吐了。
张允都给整懵了,怎么系统还会晕船?架风飞遁不是好好的吗?
花下吐得两眼昏花,抓着张允的袖子才撑着没趴下,张允见他这副凄惨模样,关切道:“你行不行,要不还是去里面躺着?”
张允并不在意少个人掌船,反正这船他也能开,不过要是让他来掌舵,自然就没法一心二用,改良三昧真火的事可能得往后推推。
花下一张脸惨白,声音细如蚊蝇,说:“不行也得行啊,总不能什么事都靠你吧,那我也太衰了。”
他的脸色虽然很差,眼神却很坚定,张允便说:“那我开会儿,你先缓缓,适应一下。”
花下点点头,抱着膝盖蹲在一边吹风,半天过去,脸上终于又有了一点血色。刚想站起身,脸色忽然又变得十分奇怪,哎哟哎哟轻声痛呼。
张允忙问:“你怎么了?”
花下:“我脚麻……”
张允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想问问他后不后悔化形,有了肉身就有了种种限制,许多不便和麻烦接踵而来。花下又缓了一会,终于好些了,从张允手中接过船舵,慢悠悠开着,一边适应在海上行驶。
他也想了想他为什么晕船却不晕飞遁,大概是因为在天上飞得挺稳的,乘船却要被水浪拍来拍去,晃晃悠悠,虽然幅度不大,但摇来摇去的感觉并不好受,总之没那么稳当,不过只要硬着头皮开下去,久了总会习惯。
见他没事,张允也不耽搁时间,进到船舱里去。因为船很大,船舱自然也很宽敞,分了数个房间,他们所住的自然是其中最大最舒适的几间,屋里陈设一应俱全。
宽阔的案几和带扶手的木椅,炉上煮一壶清茶,木墙上挂着一张海图,而阮言钧,正闭目盘坐在榻上。
张允心中明白,他定是在推演功法,虽然闭着眼睛,脸上的神情却透着专注,张允微微笑着,站在不远处注视着他。
过了会,似乎是察觉到了张允的存在,阮言钧慢慢睁开眼睛。
“你一直站在那里?”他问:“怎不过来坐?”
张允向他走去,一边笑道:“我喜欢看你,又怕打搅你,所以站远点。”
阮言钧咳了一声,脸上泛出一丝红晕。自从跟他表明心意之后,张允是越发不要脸了,时不时就蹦出几句骚话。张允对此别有一番心得——就算被拒绝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不要脸现在就爽。这样想着,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张允走过去,也坐到榻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二尺。呼吸声被放大,心跳也变得声声分明,张允有些脸热,他把手放在膝头,坐得更加端正了些。
张允道:“你把火种放出来,让我看看。”
阮言钧点头应下,伸出手来,一点火光从指尖亮起,他们都曾见过朱雀使用三昧真火,记忆中朱雀的火焰是赤红色的,阮言钧的火焰却是温暖的金色,不知是否是因为使用者不同,所以二者的火焰有所差异。
张允将双手轻轻靠拢过去,阮言钧道了声:“小心。”
“嗯。”张允轻轻应道。
阮言钧担心他受伤,所以他只是虚虚按着那点金色的火焰,感受其中的灵力波动。
这一探,就是四个时辰。
张允的额头大汗淋漓。
他尝试了许多次,用一道细若游丝的灵气去勾动那点火苗里的灵机,想要窥破其中的奥妙,初时,每次他的灵气甫一进入,就被那火苗烧成了灰烬,他又做了多番调整和尝试,后来试着将阮言钧自身的灵气作为保护层,裹着自己的灵气在外游走。
这方法倒是奏效,他的灵气没再被烧成灰烬,可每次只要触碰到那点火光,立刻就被弹了回来。而那火苗依然如昔,丝毫不曾被他惊扰,自顾自地散发着淡淡金光。
它的光芒是那么热烈,那么纯粹,宛若一体,至为坚固,竟然没有一丝罅隙,能够让他深入进去窥探。
阮言钧接受朱雀传道时,曾答应对方不将修习这门功法的口诀外传,所以张允只能靠着自己一遍遍摸索,要是知道这火种如何凝成,改良这门功法无疑会变得简单很多。
他们在船舱中一待就是半月,中间哪也没去,什么别的也没干,只是不断地尝试将三昧真火解构。张允终于累极,倒头躺在榻上睡了两天。
阮言钧收了三昧真火,也躺下来休息。他们两人挤在一张榻上,稍显得不够宽敞,他没有多想,顺手把张允揽了一揽,两人贴近了一点。
他从没这么近地认真看过某个人,无意间目光一扫,便被张允的脸庞吸引,沉睡的表情微微透出疲惫,却又安然,坦荡,无所畏惧。眼睫细密,不自知地微微震颤。胸膛温热。而他的手……
阮言钧握住了那只手,那只手也很热,甚至让他觉得手心有点烫。他并不排斥和张允亲密接触,就连自己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尘尘的手榴弹!开心!=3=
第61章 你要更习惯我
张允睡了一觉醒来,一睁开眼,顿时吓了一跳。
他是觉得自己睡得很暖和,很香,很好,连梦都没有做,除了迷迷糊糊总觉得有个人抱着自己,这也没关系,他喜欢被抱着,被抱着很暖和,而且,这个怀抱让他莫名觉得安心。
他以为这是自己睡迷糊了,大脑产生的幻觉,哪曾想醒来之后突然看到一张脸出现在近前,那么近,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张允大惊之下,慌乱间退开了一些,这才发现自己手脚都像蛇一样缠在那个人身上,姿态极其不雅,连忙撤了手,缩回脚。
他这么一动弹,阮言钧也醒了过来。身下木榻原本就不宽绰,张允一骨碌就从上面滚了下去,摔在地上之前被人拽了一把,那只手臂略略发力,一下将他带回榻上。
阮言钧觉得好笑,问他:“你亲都亲过了,怎么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张允语塞:“我,我当然是……”
过了会,他气馁地道:“当然是怕你不喜欢我,怕你讨厌我。”
阮言钧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张允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转念一想,皱着眉问:“那你亲我的时候怎么就不管不顾了?”
张允红着脸辩解:“那是原始的冲动,是本能,人是抗衡不了本能的!”
“你……”
阮言钧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向下看去。
张允也意识到了,忙把被子一裹,包住自己,又羞耻又懊恼:“你别,别看了,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是男人都会有的。”
“……”阮言钧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并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有点下流的念头,貌似不经意地靠近张允,而后蜻蜓点水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说亲可能不太准确,更像是蹭,嘴唇恰到好处地擦过皮肤,除此之外,什么多余的事也没做。他理了理衣襟,从榻上坐起来,刚才的一切就只是他起身时无意引发的一个巧合。
张允的脸通红,发烧一样缩在被子里,把头埋进去不敢见人——他又震惊又惶恐,不明白这举动代表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单纯的偶然,可能是他自作多情吧,万一是他自作多情呢?
不不,无论怎么看,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埋在被子下的某部分……更硬了。
阮言钧去到外面甲板上吹风。张允在榻上磨蹭了一会,终于爬了起来,先是烧了点茶,喝了些茶润口,然后梳洗整理了一番,把睡乱的头发重新扎起来,之后也去到甲板上。
海风阵阵袭面,混着海水的淡淡腥味,阳光很好。花下已经习惯了在海上行驶,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犯恶心,照着妖人给他的地图匀速往目的地驶去。他判断,以眼下这样的速度,大概三个月左右就能到达妖人在地图上圈出的一块海上小岛,她就在那儿等待他们。
张允过来看他,问他累不累,需不需要换手,花下摇摇头说不用,又问:“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半个月都不出来,我真怕见到你的时候你俩孩子都会跑了。”
张允噗哧笑了出来,揉了他脑袋一把,道:“你奇怪的东西看太多了吧?两个男的哪来的孩子。”
花下啧一声,说:“你知不知道ABO?”
张允摇摇头。
花下又是遗憾又是欣慰地点点头:“还是不知道的好。”
张允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花下问:“你真想知道?”
他越这么说,张允就越好奇,点点头说:“想。”
花下就给他简单科普了一下。张允听得脸都绿了。他们俩偷偷摸摸在这里说悄悄话,没注意后面有人靠近,阮言钧问:“你们在聊什么?”
正说话的两人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张允脸还绿着,忙说:“没,没什么,聊点八卦。”
“哦。”阮言钧也不追问,只是轻轻笑一笑,说:“我看贤弟脸色不太好,还以为你们遇上了什么麻烦。”
张允说:“没,一点也不麻烦。就是有点……”
阮言钧问:“什么?”
张允摇摇头,说:“没什么,我有点晕船。”
说着,他就走到一边,装作有点晕船的样子吹风去了。他走之后,花下继续专心开船,一边开船一边吹口哨,是支有点奇怪的小曲儿,也说不出奇怪在哪里,总之,不太像他们这个世界会有的曲子。
听到这支曲子,阮言钧的表情有些微妙,不过他并没说什么,而是走到船首,看向远方。不一会,张允也走了过来。
这段日子他们窝在船舱里哪也没去,一心扑在事业上,改良三昧真火的事情并没什么进展,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很短,说明不了什么,两人当然不会就此放弃。
这种感觉真奇妙,就好像学生时代拼尽全力攻克某个难题似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张允已经有过几次类似的体验,这不禁令他有点怀念过去的日子。
其实对他而言,那些日子谈不上有多快乐,只是因为经历过,熟悉的记忆被唤起,这种感受总会让人心里产生一点柔软的情绪。
张允并不排斥这种情绪,他也不排斥回忆,只是隔了一世,那些回忆终究显得有些遥远,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就和回忆起一部电影没什么太大的不同,明明那么清晰,一分一毫都历历在目,却不知道该说是缺乏真实感呢,还是他不再能够代入那个角色……总之,他和它们多少有些隔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种微妙的转变就发生了。
他不再那么怀念手机,这大概是最显著的变化。当然,他并没有完全否定手机的好处,要是在他练剑的时候能听听歌,那还是很美好的。
他和阮言钧迎风站在船首,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会,阮言钧问:“你好些了?”
张允想了想,他指的大概是晕船的事,便说:“我好了,其实也不是很晕,只是刚才突然有点……”
阮言钧点点头。张允道:“要不,咱们继续?”
阮言钧微微一笑,说:“把你的手给我。”
张允依言把手递过去,心里莫名有点忐忑。
阮言钧握住这只手,一缕灵火从两人交扣的地方慢慢升起,这不是三昧真火,就是很普通的那种火灵法术。大部分灵力来自阮言钧,小小的一部分来自张允,这是阮言钧在引导着他共同施展法术。
阮言钧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对我的灵力不够习惯,你得更习惯它,越习惯,就会越敏锐。”
张允的心砰砰跳,他觉得自己当街耍流亡民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紧张,他的一切感官都变得很敏锐,眼睛看得更清楚,耳朵能够听到很细微的声音,所有的细节都被放大了……因为面前这个人对他说的这些话。
分明不是情话,听起来却让他心跳不已。
他们掌间的火焰渐渐变了,变化成一片柔和的水光,原本热热的感觉变得凉凉的,是初级的水灵法术。
张允一点一滴细细体会,此刻他们好像是一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灵力运转,就连最微妙的波动也逃不过他的感知。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从最低级的五灵法术一一施展过去,随着张允越来越沉浸,阮言钧开始施展一些高阶术法,像是赤焰灵箭和玄煞九幽真雷。他释放出它们,然后又收回去,就像人的呼吸。
张允先前沉浸在法术的变化中,心跳逐渐安静下去,此刻忽然变得急促,急促而狂乱。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阮言钧毫无保留,让张允完完全全体会到了他施展招式的全部过程,将其中每一分灵力变化展现给他。这种举动,无异于把自己的性命彻底交托给了另一个人,所有的底牌都向他揭示,连一丝一毫的隐瞒也没有,放弃了所有的自保手段。
甚至,如果现在张允要在他们共同施法的过程中使个坏,马上就能伤到他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