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巫燧紧跟而来,亦是瞧见石门上所刻的字迹,顿时变了脸色:“这是何处?”
司烜不言不语,只严阵以待,断不容巫燧走入其中半步。
“诸神退避之所……”尘封百年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溯,巫燧凝望着那行字,仿佛又回到当年,“我曾费尽心思寻找他的墓室,不想竟在此地。”
“果真是言出必行,死后也要将墓室设作无神之处。”巫燧深感讽刺,却又意图破门而入,也不知是何意思。
司烜掌心引火为刃,拦在巫燧跟前:“若想进去,先过我这一关。”
巫燧并不应话,但掌中凝光阙已现。
二人无言相视之间,情势如箭在弦上,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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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陈川归来 (下)
五十五、陈川归来 (下)
这是巫梵第一回走入梵笙的墓室,望着绘满石壁的壁画,脑海中,渐有万马奔腾之声响起。
一幕又一幕尘封的往事浮现于眼前,走马灯一般连环接续,令人眼花缭乱。
那个人,是雪山上濒死的少年,是容晦大神座下手执莲花灯的仆从,更是身着甲胄手握金刀的梵笙。
那时候,很多人对他顶礼膜拜,虬腾族、亓风部、摩罗城子民,都奉他为“明灯”。梵笙却说,他并不能为任何人指引方向,只是不愿神祇将凡人当做草芥鱼肉。
信仰本该至纯至圣,不应以鲜血书写。但若无法两相权衡,他愿以杀止杀。
时空在无声中交错,恍然之间,巫梵又见故人身影:“你就是梵笙?”
那人面戴面具,身着战甲,站定在他跟前:“是。”
在梵笙出现的刹那,巫梵头颅中的钝痛渐趋平息。久违的理智与思绪复又回来,他望着缥缈的人影,不禁问道:“你我是否大有渊源?”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梵笙说罢,掀开怒目金刚面具,将真容实貌展现在巫梵眼前。
面具之下,不过是常人容颜,并非修罗恶鬼,却令巫梵心中如有山石崩塌,震颤不歇。
“这个人……”巫梵只觉得,紧锁的匣子在缓缓打开,失去的记忆如更漏中的水滴,一点一点填满脑海。
“这个人,我一定认识。”他不禁走上前去,想要触摸熟悉的容颜。
只可惜,梵笙只是幻影。巫梵的手指穿过影子,纵使近在咫尺,也无法触及。
“因为这就是曾经的你啊。”梵笙含笑说罢,深深望他一眼,身影如雾气渐散,渐淡渐无。
“等等!”巫梵想要追根究底,却已来不及,只有脑海中回旋着梵笙最后的一句话——
“因为这就是曾经的你。”
“这就是我……”巫梵也不知为何,偏生对此话深信不疑,“对,这一定是我。”
记忆、神智、人性争先恐后地冲破禁咒,纷至沓来,与巫燧所植入的禁咒博弈抗衡。巫梵趔趄着走到壁画前,一幅接一幅看下去——
这是梵笙的生平事迹,用血与泪绘成,岂能说忘就忘?
与此同时,司烜与巫燧正在石门之外缠斗。这二者一人引火为刃,一人化光为剑,锋刃角逐之下,地下宫殿颤动不歇,恍如地崩山摇。
现如今,司烜神力已全然恢复,又无相克之物压制,巫燧难占上风。不仅如此,百十回搏杀之后,巫燧竟是渐现颓势。
便在此刻,墓室石门轰然大开,溅起烟尘阵阵。
司烜与巫燧不约而同收手,望着矗立在门后的男子,都将眉宇深锁。
“你是谁?”司烜凝望着他,直到身影嵌入眸中。
巫燧沉默不言,静待那人回话。
“我是——陈!川!”
陈川说话之时,摩罗金刀应声出鞘,锋刃直指巫燧。
“梵笙,我竟小看了你。”巫燧抵住摩罗金刀锋刃,角抵之刻,手中凝光阙铮鸣不歇,“不过,这样一来,事情也愈发有趣。”
陈川冷笑,厉声喝道:“听好了,我是陈川,不是梵笙,更不是巫梵。”
这一席话堪比利箭穿心而过,巫燧面色骤冷,将长剑一转,直刺陈川咽喉:“但在我看来,并无区别。”
凝光阙剑刃未至,已有剑气先行,凛冽之势当得吹毫断发。陈川避闪不及,千钧一发之刻,身躯之内猝然有力量勃发,震碎凛冽剑气。
巫燧连退三步,面露些许愕然之色:“你竟已将巨蛟内丹容为己用。”
如若黑鳞巨蛟千年修为尽为陈川所用,莫说巫燧,只怕司烜与其过招,百十回内也难占上风。一时之间,巫燧摸不清他的功法几何,竟不敢贸然出手。
陈川见此情形,隐约猜得巫燧有所顾忌,故意反问他:“你很意外吗?如此一来,是不是比从前更加趣味盎然?”
“这一回,我们观点一致。”巫燧深深凝望他,漆黑的眼眸化作无底深渊,“在你我之间,战争从没有真正停息过。”
“梵笙早已去世,尸骨无存,你所留恋的、执着的,不过是旧日幻影。”陈川连连摇头,叹息声中半是讥讽,半是愤然,“但我们之间,也早有恩怨深种。”
“巫燧,我必将取你首级。”
“你!”阿烨听闻此话,当即杏眼圆瞪,张口欲骂。
谁料,巫燧却是不急不怒,连眉宇都不曾皱一皱:“我拭目以待。”说罢,化烟离去,不再恋战。
“陈川。”巫燧去后,司烜走上前来,轻唤他名字。
“我回来了。”陈川回想身为巫梵的那段时光,百感交集,“你的陈川回来了。”
原来,纵使忘却记忆,抛开系统任务,他依旧会被司烜吸引。陈川曾质疑过这份情感不够纯粹,现如今,终归安心了。
须弥与明焱姗姗来迟,在看见陈川的眼神时,不禁互望一眼,都已意识到,巫梵已不复存在。
不同于巫梵的冰冷、凛冽,仿佛收在鞘中的锋刃,陈川就像朝阳,总满含炙热。
陈川瞧见须弥,含着歉意说道:“从前的事情,是我的过错,我会尽力弥补。”
“你亓风部族人还被关押在地下溶洞里,我定要将人救出来。”
须弥遇到真正的陈川时,忽而又想起梵笙来。百余年前的梵笙大人,也该是这般吧——强大、良善、炙热,仿佛是明灯与骄阳。
陈川瞧着他的眼神,不禁苦笑:“但请你别将我当做梵笙,我只是我,名叫陈川,与旁人无关。”
司烜听得这话,不动声色地握住陈川的手,在袖下十指交扣。
须弥并不知他们暗中的亲昵,只为陈川所言黯然伤怀:“是啊,梵笙大人早已逝去。”
“在你们眼中,梵笙更是神龛中的塑像,寄托着崇敬与憧憬。”司烜总比旁人看得更透彻,一言道破真相,“可是如此一来,反倒与他的意志背道而驰。”
陈川轻拍须弥肩头,意味深长地说:“梵笙曾与我说,仰承鼻息,如婴儿至于股掌之上。现如今,我要将此言赠与你。”
须弥若有所思,渐渐体悟到陈川言下之意,方觉每一字都如有千斤重。
由始至终,亓风部都仰仗着梵笙的庇护,才得一夕安稳。等到梵笙撒手人寰,族人亦如落叶凋零。尔后,亓风部一面颠沛流离,一面等待梵笙归来。
仰仗旁人,中非长久之计,命运这东西,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里。
“多谢大人教导。”须弥展露笑颜,满是诚挚,“我懂了。”
陈川上岸欣慰,回以一笑,玩笑道:“我又不是什么老师傅,谈不上教导。”
“我们一同去地下溶洞救人”须弥又道,“那些是我的族人,我不能袖手旁观。”
陈川当即应允:“也好。”
三人临行以前,见阿琥赶来,满面焦急:“云乔不见了!”
陈川这才意识到,今日由始至终不曾见过那人:“怎会这样?”
“会不会是被巫燧带走了?”须弥忧心忡忡,沉吟说道,“我见他十岁出头的年纪,正好能生祭容晦。”
“如果你一定要救云乔,我们只有兵分两路了。” 司烜不愿陈川为难,毕竟,他这幅身躯,用的还是摩罗城少将军的。
陈川点头,与司烜说道:“我与阿琥去雪山一探究竟,你同须弥去地下溶洞。”
司烜并不急于动身,又说道:“让明焱飞先入银戎城瞧一瞧,兴许巫燧只想要一名人质。”
明焱当即展翅而去,在银戎城中四下探查,并不曾瞧见云乔身影。由此,众人兵分两路,约定翌日去冰川东面山谷相会。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不死的小强云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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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不死小强作死记
五十六、不死小强作死记
雪山矗立在夜色中,化作漆黑的雕像,俯瞰着这片纷乱荒诞的土地。
陈川再仰望雪山,又心生许多惶惑。
如果这片雪域并非虚幻,是不是眼前的雪山崩塌时,在另一个世界的穆尼拉雪山也将不复存在?
如果梵笙当年一举成事,而非含恨九泉,是不是另一个世界里,就不会有“陈川”?
正值提天人交战之时,陈川耳畔忽闻阿琥惊呼:“少城主!云乔!”
陈川循声望去,定睛一看,只见冰雪与乱石铺就的路上,有一名少年抱膝坐着。这不是云乔又是何人?
“云乔,快过来。”陈川话未说完,却见云乔起身跑开,一路奔向雪山更深处。
“少城主!”最揪心急切的人,莫过于阿琥,当即追逐而去。
陈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犹豫刹那,才蹙眉跟上去。
纵使山下已到了雪域最暖和的时候,雪山中依旧寒风凛冽,越往深处去,积雪便越深,山路愈发难行。
不远处,阿琥猝然驻足,不敢置信地望着前方。陈川心生惊疑,上前一瞧,亦是惊骇。
十多岁的少年对着雪山之巅叩拜不歇,额头重重落在祭台石板上,发出的闷响声令人牙酸。
鲜血落在白雪上,融化了冰晶,继续成浅浅一汪水塘。而云乔浑然未觉,只顾朝着雪山叩拜。
“他被迷惑了心智。”陈川疾步上前,拟清心咒送入云乔眉心。
谁知,此咒竟毫无作用,云乔挣脱陈川手臂,“扑通”一声跪下,再度叩首。
“云乔——”阿琥心疼至极,一把抱住少年,“巫燧究竟施下什么毒咒,竟让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变成这副模样。”
“这是巫燧最惯常的作风。”陈川由己及人,对云乔无比怜悯,“也不知用了什么招数,司烜教的清心咒都解不得。”
“先把人带回去,再说其他。”阿琥一咬牙,把心一横,一掌劈在少年后颈。
只见云乔发出一声痛呼,仰面摔在陈川怀里,合眼昏死过去。陈川一探脉息,便知晓他并无大碍,至于解咒,至于带回去给司烜瞧瞧了。
将走之时,云乔忽然低声痛呼,眼帘微颤,缓缓醒来。
陈川的身影映入他的眸中,仿佛嵌入深处。少年启唇,说话之前,嘴角眉梢都已染上笑意:“阿枞哥哥。”
陈川知道云乔心里存在些禁忌的念头,顿时不自在起来,干巴巴说道:“该回去了。”
“阿枞哥哥,我好害怕。”云乔置若罔闻,一把抱住陈川的腰,“我不知不觉就走进了雪山,还以为再也走不出去。”
陈川手足无措,一时又推不开云乔,十分尴尬:“此地不宜久留,有话回去再说。”
云乔偏生不松手,紧抱陈川:“阿枞哥哥,你抱我回去吧,就跟从前一样。”
“从前我抱过你?”陈川故意装糊涂。
“确有此事。”阿琥这耿直汉子当即回答:“云乔从前在山林中迷路,是你找了三天三夜,最后抱着他回到摩罗城中。”
“这——”陈川很想告诉他们,那个是云杉,不是他。
失望如潮水涌来,云乔的眸光渐趋黯淡:“在你的心里,已经容不下我了吗?”
陈川终于掰开少年双臂,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云乔,你年纪太小,还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不,我都明白。”云乔执拗地抱住陈川,仿佛只要一松手,钦慕的人就会离他而去,“我喜欢你,你是因为有了别人才不要我的。否则,你一定也会喜欢我。”
“不可胡言乱语!”阿琥听闻此话,才愕然惊觉云乔的心思,“云杉也是城主的儿子,是你的兄长。”
云乔嗤笑,当即反驳:“他是父亲抱养的,你们别以为我不晓得。”
“罢了,既然说不通道理,我也不愿多费口舌。”陈川原本怜惜他,是因为妹妹与他同岁。现如今,这孩子胡搅蛮缠,耗尽了陈川的耐心。
陈川说完,兀自转身离去。
云乔望着陈川的身影渐行渐远,泪眼迷蒙,趔趄着跟上去。
“这叫个什么事?”阿琥沉沉叹息,亦是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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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司烜与须弥这处,则是顺风顺水。
守卫底下溶洞的武士自是不敌神祇,司烜保须弥一路畅行无阻,直至踏入牢笼。
地下溶洞阴寒潮湿,生锈的铁笼里,关押着蓬头垢面、双目无神的囚徒。这些人大多来自亓风部,还有些许犯了重罪等待发落的。
有人见得须弥归来,愣了半晌才敢出声相认:“是少主人……少主人来救咱们了!”
须弥劈断铁锁,放人出来:“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