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土石掉落了一地,尘土飞扬。又是一撞。
轰隆!
两撞之下,土墙彻底崩塌,灵光从中飞溅出去。虞长乐手掌按地,试图找出阵眼。
但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虞长乐抬头,瞳孔缩紧:“什么声音?”
吼——
一声低鸣不知从何处传来,带着阴郁的戾气与寒意,让人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地底的灵阵也忽然波动,把虞长乐手臂震得发麻,不得不收手。
敖宴脸色苍白,按住额头,身形竟晃了下。
邪气弥漫了整个空间,仿佛有什么邪兽要破地而出!阿蓝受到的冲击似乎格外大,它神色极冷,甚至还有点不可置信:“这个气味是……”
吼——!
虞长乐眼前一黑,耳边全是铁链晃动的声音。这声音和气味都极其熟悉,他模糊地想,是在哪里感觉到过?
又是一阵撼天动地的摇晃,虞长乐借势一滚,本能地避开了什么东西。他握紧非夷,看到原来他待的地方杂草已经被什么黏稠发臭的液体腐蚀了。
再往上看,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一条四头的、长相狰狞的怪蛇凭空出现在了院子中,占据了整个视线。
它的颜色极其绚丽,艳红如枫,仿佛被烈火焚烧的铁水一般。
蛇头仰天长啸。它身上还有残留的黑色锁链,那些锁链足有儿臂粗,在蛇身上留下灼烧般的痕迹。蛇痛得不住抽动,口中吐出酸液,四散飞溅,落到瓦片、土石、草木上,皆是滋滋作响。
虞长乐震惊了:“这是什么?这是哪来的??它长得好像……”
他不确定道:“育蛇?育蛇有这么大吗!?”还有四个头!!
怪蛇刚刚醒来,还有些不清楚状况。敖宴满脸冷肃,额角眼尾冒出龙鳞,一跃而起化为蓝龙,蓝色的鳞片上月华流转。他狠狠地将伸过来的蛇头撞开!
空间霎时就小了,被两个庞然大物挤占。夜色下,一龙一蛇对比,蓝龙竟小了一号。
鲜艳的蛇头神志不清地乱舞着,将一片屋子压塌了,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啦声。蓝龙释放出龙压,蛇头晕头转向,被逼得向阿苓和虞长乐的方向逃去。
阿苓大叫着逃避,狂舞着移花剑:“别过来!别过来!!我他妈——!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冒出个怪物??”
四头怪蛇瞳孔逐渐缩紧,发现了新的对象,三只头冲向了敖宴、虞长乐、阿苓三人,一只头去追发动了惊扰它的阵法的伊栋梁。
虞长乐死亡奔跑,一面跑还不忘大喊道:“阿蓝!你去帮梦舟姐姐!!”
“你们弄出了什么东西!?”伊栋梁因这变故,也狼狈地逃命。梦舟紧紧跟在他后头,他拔剑与之缠斗,剑上灵光大涨,把梦舟狠狠地反弹了回去。
他的震惊不似作伪,虞长乐道:“什么意思!?这不是你的阵法?”
那这怪蛇是哪里冒出来的?
怪蛇身上带着极强的凶煞之气,整个祖宅里的灵阵停滞住了,地面不再震动,虞长乐按地一探,地底的灵气四散奔流,灵阵几乎碎了个干净!
他惊疑地望着怪蛇,不知是敌是友。
伊栋梁脸色阴沉如水,毫不恋战,向院门奔去。他将手章划破,灵阵再次暴涨,祖宅的四面墙壁都在往上增长,灵光炫目,竟是要把这里化作囚笼。整个院子亮如白昼。
阿蓝闪身拦到了门前,怒目圆睁,咬向伊栋梁。伊栋梁灵活得像个虫豸,滚倒在地逃出兽口,梦舟再一次与他扭打到一起。蛇头冲来,阿蓝变出双翼,伺机攻击。
“贱人!是不是你坏我好事!?本来他们都要死在这里!!”伊栋梁终于失去了风度,脸上带着被抓出来的血痕,“你怎么还不死?你给我去死!”
“要死的是你!——”
这一声不是从梦舟口中喊出的,而是那戾气投射到所有人脑海里的声音。梦中死死地掐住伊栋梁的脖子,张口咬在了他的左眼上。
“啊啊!!!”伊栋梁惨叫出声,传来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阿苓不由也毛骨悚然道:“这……就是厉鬼?”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积压了三年之久的怨恨,一朝爆发,便是无可阻挡之势。虞长乐心怦怦直跳,这场面委实血腥,怨气也委实深重,处处在提醒他,这不是个小姑娘,而是厉鬼。
少女抬起头,口中滴出鲜血,仿佛地狱的罗刹。伊栋梁拼命地爬行,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是厉鬼在杀人啊!快救我!!救我啊!”
这邪气太过骇人,就算阿苓没有阴阳眼,他也感知到了,周身起了鸡皮疙瘩。厉鬼尝到人血,只会更疯狂,阿苓手提起剑。却又放下,大声道:“比起她,你才是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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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写的有点问题,修了一下。
第14章 与蛇共舞
阿苓吼完这句,却又有些忐忑地看向虞长乐。
世有灵师,意在除魔卫道、捍卫清正,保卫不能御灵的普通人不受侵害。
而现在有个厉鬼在虞长乐眼前杀人,手段还如此残忍,可他心中却觉得杀得好、杀的是罪有应得,这样死还便宜他了!
虞长乐想起幼时在碧落山,第一次引气入体、问灵天地时,问怀璞老人“什么是灵师”,师祖起初回答的便是书本上的这一句:“除魔卫道、捍卫清正”。
但小虞夏听不懂。他记得自己追着怀璞问:“师祖师祖,说明白点啊!到底什么是该除的?”
师祖道:“就是坏的东西。哎,鱼都被你惊跑了,就不能安静一点。”
“邪妖?邪修?我能看到邪气,有邪气的就是坏的对吗?”虞夏追着不放。
师祖沉吟片刻,道:“也不一定。”
虞夏道:“那可怎么判断呀。”
鱼咬了饵,跑了。师祖道:“哎哟喂,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到时候你自己就会判断了。不管是什么人、什么妖,不管是灵是邪,不管他本人是好是坏——总之,做坏事就要被惩罚。”
虞夏脑子转的很快,抓住了这句话里的漏洞:“不对啊,师祖你的意思是,坏事不一定是坏人做的?那做好事呢,也不一定有好报吗?”
师祖看着再一次空掉的饵,气哼哼地道:“对对对!别问了,再问我们今天晚上就吃不到鱼了!反正人间规矩,看到厉鬼凶煞,除了便是。”
那时的虞夏,被关在碧落山里养得天真不谙世事,书本和话本里的故事都离他太远,所有的道理都是师祖教给他的。
虞长乐平常性情并不激烈,可此刻心里却无端生出一股叛逆来。厉鬼一定该除?谁定的规矩?
师祖叫他自己判断,那他又何必管什么人间规矩!
虞长乐对阿苓道:“其他恶鬼我不知道。但是梦舟,不应该!就算要除,也是等她报仇之后。”
阿苓道:“嗯!我也觉得这样!”他险些被怪蛇扫到,却露出了一个松了口气的笑。
伊栋梁也有些实力,五感比常人灵敏得多,听到了他们的话破口骂道:“平日里装什么正义之士,现在却如此虚伪!看着平民被邪鬼毒害,竟见死不救,如此无动于衷!”
他拼命地抬起头,只剩一只的眼睛怨毒地盯着二人,梦舟的鬼魂趴在他背上,从他头皮上生生撕下一块皮肉来,“啊啊啊!!!”
阿苓刚好看见这一幕,脸色立竿见影地青了,看来又是想吐,扭头骂道:“滚你爷爷的!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后果,这是你欠的孽债!”
虞长乐很快发现,这不知立场的怪蛇似乎并未开灵智。阿蓝沉声道:“这是被人改造过的蛇妖,现在是凶兽。小心。”
虞长乐点头,有去气伊栋梁:“不仅不要除,我还要超度梦舟姐姐。”
伊栋梁口中怪叫,衣裳沾满了尘土,像是两个恶鬼在缠斗,他道:“超……度?超度……!?哈哈哈!……痴人说梦,你们别想!”
他双眼都已变为了血洞,仿佛已经神志不清了,语调让人毛骨悚然。
世家规定,只有不杀人、不作恶的鬼魂才能被超度。厉鬼恶鬼就算报仇前能有理智,但一旦沾了人命,大部分都会异化成没有心智的怪物,只有很少还能保持神志。
所以世家不会冒这个风险,而是趁它还没杀人直接超度。
甩着钓竿,吸引着蛇头的注意力。“看这!”他趁其不备,鱼线绕了几圈缠到了蛇脖子上,切断了几片鳞甲。
蛇头痛得嘶嘶怪叫,甩着头想摆脱,把虞长乐吊了起来。就是这挣扎间,虞长乐吊在半空,看到蛇尾处一个贴匣子滚了出来,上面刻着许多封印的痕迹。
黑暗、铁链、沉重的压迫、焚烧般的疼痛……无数残象一一闪过虞长乐的脑海。
为什么这么熟悉?
……他想起来了,是那个梦!
电光火石间,虞长乐喃喃道:“我梦见的,不是梦舟或者伊兰舟,而是这条蛇?”
他大喊:“我明白了!伊府里的邪气是这条蛇妖的,它被什么人困在了这里,想要出去报复!闹鬼却不是蛇妖做的,它被伊兰舟压制住了!”
伊栋梁以为是伊兰舟在闹鬼,可伊兰舟分明不由自主,甚至还在庇佑于他;而梦舟更不可能。
不管是什么,都肯定是十分危险的东西。它就在这栋祖宅里,而且很可能是被什么人困在这里、所以才将满腔邪气投射到了祖宅的现主人家宅中。而这连伊栋梁都不知道!
“那些什么掉花瓶门无风自动,是伊兰舟做的——她是想要提醒伊府里的人快跑,而不是作恶!!她知道伊栋梁杀了她,可还是想护住伊府的无辜者!!”
这一句清亮又透彻,所有人都听到了。
伊栋梁道:“这怎么可能?……你在骗我!闹鬼的难道不是她?!”
死死掐住伊栋梁脖子的梦舟顿了一下,眼中血泪滴到了男人的脸上。她张口,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鸣。
虞长乐知道自己猜中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人?!”伊栋梁脸上显出疯狂来,“这三年来我天天都在做梦她会回来复仇!这些天更是夜夜噩梦,梦到她和这个贱人满脸是血地来找我报复!现在你跟我说她要救伊府?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用了这种邪术的人,自己也会受到反噬,灵魂在死后就会立即破碎,连转生都不能。伊栋梁的精神早就不正常了。
少女拔下发间的金钗,乌发散落。
时隔三年,金钗终于落下,刺入了伊栋梁的喉咙。他睁大眼睛,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败落了。
天空下,他的面容渐渐僵硬。最后一丝天光,消失在了黑洞洞的眼中。而梦舟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哭声,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虞长乐凌空抛出一样东西,少女便缩小成光圈,被吸入了飞过来的胭脂盒中。
这一边,蛇头嘶鸣,非夷竿的鱼线切断了蛇鳞,卡进了它的血肉中。虞长乐看着倾落下来的黑血,头脑中第一个反应是:完了,我要秃了。
“接着!”说时迟那时快,阿蓝吹了一根长毛过来,雪白的毛发瞬间变成了一把白伞,将将遮在了虞长乐头上。
“谢谢阿蓝!”虞长乐惊魂未定地握紧伞柄,庆幸自己保住了一头乌黑长发。
因为疼痛,巨蛇完全清醒过来,一只蛇头狂怒地向虞长乐咬去。虞长乐心起起落落,心中哀嚎才保住头发又要丢了命,就见蓝龙躲开了另一个蛇口,飞身撞来。
巨蛇鳞片极其粗糙,还带着倒刺,这狠狠一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虞长乐感觉到什么东西掉落到了地上,低头一看,竟是几片蓝盈盈的鳞片!
“敖宴!?”虞长乐自己受伤都不见得这么紧张,奈何他吊在非夷竿上,近不了敖宴的身,“你别乱来!撑不下去就逃,没事的!!”
龙鳞没了本体的灵气护着,落地不消片刻,就被腐蚀了个干净。
“我无事。”敖宴传音给他。可他分明不是没事的样子,蓝龙身上出现了斑驳的痕迹,露出了底下淡蓝色的皮肤。
虞长乐心中焦急,一挺腰翻折了上去双脚夹住非夷竿。
巨蛇翻滚,阿苓的落脚点被挤占到避无可避,道:“你注意一点啊啊啊——”
少年衣摆下露出了一截雪白紧绷的腰肢。这一用力,鱼线再次往下切了一段,怪蛇痛得直甩头,却再一次助长了锋利的蛛王丝,如热刀切蜡一般将整个蛇头斩下!
蛇血喷涌而出。
他举着伞翻身轻盈落地,青丝飞舞,白袖翻飞,手往前一倾将伞遮在了阿苓上方。血啪啦啪啦砸在伞面上,像黑色的雨。纯白伞面上如同泼墨。
虞长乐把伞塞到阿苓手里,“拿着!”阿苓接过伞看着他:“我……”虞长乐却直奔向敖宴。
阿苓:“……”行吧。他贴着建筑不动,以免帮不上忙还添乱,却有些不甘心,握了握拳。
那头,敖宴险险避开了蛇牙,却又被刮蹭得掉下几片龙鳞。虞长乐心急如焚,他早该看出不对的!
天灵妖对上一只变异的蛇妖,会战成这样吗?敖宴明显是状态出了问题,在他二人刚见面时问题就已经存在了!那时他不受控制跌落下去,还有在伊府时睡眠状况不佳,还有许多微小的异样。
现在竟然开始掉龙鳞了!对于任何妖物,保护自身的鳞甲、毛发都是不会轻易脱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