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样,才能在向导心念一转,甚至还没有意识下决定的时候,哨兵已经感应到全部资讯,反射性就有所行动。
看破这一点,屠梓心神更加不稳。
他“妈妈”和她身旁的向导是“绑定”的。
那是不是代表这司徒亮有可能是他“爸爸”?
在莫大的速度差距和两人都另有心事的情况下,屠梓和浪涯一组终局只勉强混了个季军,还是因为其中一组对手计算失误,总点数超过了限额。
颁奖结束,秦然的助理终于出现,邀请决赛选手按名次见面。
辛逸林一组第一,屠星遥一组第二,屠梓一组排在第三。
屠梓想把握机会,在见秦然之前找屠星遥他们说说话,最好认识一下。谁知道那两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直到快要到浪涯两人和秦然见面的时间了,才看见他们从秦然的会客室出来。
眼见“妈妈”马上就要离开,屠梓抓耳挠腮。
“你自己见秦然可以吧?”在进门前一刻,屠梓下了决定。
“可以是可以,你——”
“我肚子疼!”随便掰个理由,屠梓就头也不回地往屠星遥离开的方向追去。
肚子疼?
这个任谁一听都知道是借口,遑论浪涯。不过他也没有时间追究,秦然就在一门之隔,对他而言,目前没有任何事能比这件事重要。
会客室是西式的装潢,秦然就坐在雕花茶几后的一张丝绒沙发上,面前还有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
擦擦手心的微汗,浪涯诚恳地和秦然握手。
“你好,秦先生。”尽管尽力压抑,开口时浪涯的声线还是有点紧,“我想拜会你很久了。”
秦然笑道,“彼此彼此,久仰大名。”这句本是典型的场面话,配上浪涯在外的“名声”,却不知道是客气还是讽刺了。
不过无论如何,浪涯也不可能介意。
请浪涯在对面的沙发落座,秦然拿起茶几上早已开封的红酒,为双方各倒了一杯。
“刚才有女士在场,都不好意思劝酒,现在只有我俩,倒是可以好好喝一杯。”示意浪涯不要客气,秦然问道:“对了,屠先生呢?”
“他不太舒服。”浪涯说了声抱歉。
“啊?”秦然貌似不太在意,“可惜了。”
“那个……”浪涯忍不住了,“秦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阿宛’的人?”
“阿宛?”秦然拿酒杯的手一顿,似有所动。
“对。”浪涯急急补充:“一个女人,现在应该……大概三十来岁,长发,不对,十几年前留着一头红色的长发。”
秦然抚过杯口,“这么久远的事,我得想一想。”他站起来,走到身后的书架,挑出几本相册,“别客气,你先喝。”
主人家再番劝酒,浪涯也不好意思拒绝,“好酒。”他循例晃晃酒杯,假装欣赏猩过红酒液挂杯的弧线后,才仰头喝下。
只是酒一沾唇,就觉得不对劲。
默默把入了口的酒原样推回杯内,浪涯更加确定,酒的味道、气味都不对。
浪涯惊疑不定,不动声色地看着悠闲地翻阅相册的秦然。
秦然从相册中抬起头,微微一笑。
这笑容在浪涯眼中渐渐模糊。
——到底是什么药……
浪涯掐紧自己手心保持神智。
一口没喝进喉咙,竟还是中毒了。
第17章
“为什么……”浪涯一手撑着沙发背,但人根本站不直。
“没什么。”秦然放下相册,施施然绕过浪涯走到门边,“一整天比赛劳累,想让浪先生好好休息一下而已。”
趁着秦然打开房门,浪涯本想拼尽最后一分力气冲出去,可是一放开扶手,却是整个人倒在茶几上,打破所以玻璃器具的下场
深知药力,秦然根本完全不担心浪涯可能逃掉。
“这房间的沙发都是定制,质量不错,浪先生不妨在此小睡片刻,不用客气。”说着,他关门离去。
秦然一出来,在外面等候的人就迎上前。二十来岁的年纪、桃花眼、迷人的笑容,竟然是刚刚得了娱乐竞技大赛冠军的辛逸林。
“没把人带远,就在地库。”
辛逸林把一叠资料递给秦然,第一张赫然就是屠梓旅馆房间内部。
“问出来什么了么?”秦然翻一遍资料,发现都是手下之前就汇报过的,现在这些只不过是证据。
“人还没醒。”辛逸林摇头,神色略带一丝凝重,“他潜意识的思维防备挺强的,昏迷期间完全无法入侵,感觉像被什么拦住了。”
秦然合上资料,大步往地库走去,“那就把人弄醒。”
“咳、咳咳……”
一盘冷水浇下去不醒也得醒。
屠梓一张开眼睛,就看见面前站了好几个把“黑社会”刻在额头上的人站在面前,而放眼尽处的阴影下,还坐着一个很漂亮的丹凤眼男人,辛逸林和搭档的眼镜女黄晨就站在那个男人身后左右。
“这——”屠梓正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已被五花大绑,背脊紧贴椅背缠成粽子不说,手脚都被分开绑在四条椅子腿上,丝毫动弹不得。
他飞快把失去意识前的事在脑海里过一遍,只记得自己是跟着“妈妈”追了出去,因为一开始就拉开了距离一直远远跟着追不上,绕到第三个街口被途人撞了一下,然后张开眼睛就在这里了。
“为什么跟踪司徒亮和屠星遥?”
阴影里的人问。
“哈?”听见这个问题,屠梓愕然,那两人又不是总统什么的,需要把跟踪者绑架走逼供吗?还是有什么黑幕他不知道?
“别浪费时间。”对方显然没什么耐性。
“我……”屠梓不能说出真正的理由,只好装作无事,“我就是想认识他们一下,毕竟同场作赛嘛……没想到他们跑那么快,怕之后找不到人,才追了追……”
“心率不齐。”黄晨冷冷打断屠梓瞎掰,“二当家,他在说谎。”
二当家?
屠梓吞口唾沫。
这个人就是秦然?
——好好一个有钱黑帮二把手绑我这小土豆干吗?!
“啊——!!”
秦然马上就给屠梓展示了黑帮二把手能干吗——他左手轻轻一甩,一把小刀紧贴屠梓头皮飞过,钉在后面的墙壁上。
秦然没有多说一句话,屠梓自动改了说辞。
“我就是看她长得像我一个故人,”这严格来说也不算谎话,“想追上去确认一下而已。”屠梓飞快说着,背后已是一身的冷汗。
“故人?”秦然嗤笑,“什么故人?”
“就是……”这里的她才二十几岁,屠梓也不能说是失踪的妈妈,“我的一个朋友。”
“呵,什么朋友?”
屠梓实在没什么在死亡威胁下说谎的经验,一时间张嘴又闭嘴都说不出话,不过这个问题秦然并不是真的要等他回答。
接到秦然的指示,辛逸林拿着一叠照片走近屠梓眼前。
“一个月前,你一个人出现在京燕的对赌区,赢走了两千元。从此每天都在那里出现,除了吃饭、购买日用品和偶尔光顾旅馆旁边的网吧,绝大部分日子都是京燕和旅馆两点一线,并没有任何交际。”
看着明显从京燕和网吧门口监控翻拍的照片,屠梓一阵心惊。
“三周前,你把昏迷的浪涯带回了你在旅馆的房间,之后随他参加今届的娱乐竞技大赛。而你参赛的身份证号码,和入住旅馆时登记的号码,完全不一样。”辛逸林又丢出身份证复印本,“更奇怪的是,你这身份证的号码,本应是属于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的。”
屠梓脸色刷白。
——浪涯不是说那个人已经被当成无名尸体、没有人知道他死了的吗?
“你说这什么话……”屠梓只能死鸭子嘴硬,“住那种便宜旅馆不敢说真正的号码很稀奇吗?我这身份证可是在政府机关正经手续领回来的,就是刚成年——”
“不用装了。”辛逸林直认不讳,“人是我们杀的。”
谁不知道,他们也不会不知道。
屠梓顿时哑了。
辛逸林继续说:“怎么看你也不像个低调的人,在对赌区一个星期不到,就惹得黎飞找人打你。但偏偏在整个A市,没有人见过你,你入住旅馆时,身上没有任何行李,房间里的每一样私人物品都是在A市新买的。”
呼吸急促,屠梓心跳愈来愈快,依然半分声音也不敢发出。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很明显,秦然在比赛刚开始,他们入住京燕酒店进行分组赛那几天时,就已经怀疑他、找人把他的旅馆房间翻了个彻底。
“只除了,”辛逸林挑出一张照片甩到屠梓面前,“这套衣服。”
照片上的,是屠梓穿越过来时穿的校服。
“你出现在旅馆的那一天,附近有一家学校在进行学习参观。他们的校服,就和你这套差不多。”辛逸林一清二楚,“不过那位热情的保安大爷说了,你不是那里的学生。”
“那,你为什么会突然在那里出现呢?”
屠梓如入冰窖——他明白他们是在怀疑他什么了。
“纪念馆早上十点才对公众开放,十点半你就离开,如果你不是在开放前就随团进场参观的学生,那你是什么人?”
辛逸林摊开一份纪念馆的游客地图,故作好奇地研究。
“肯定不是去参观的。不是参观……那,难道是过道?”
放下地图,辛逸林一指点出图纸边缘的一线灰色地带。
A市旧矿场军事限制区。
或是,对屠梓而言——初始之门。
第18章
“我……我不是……”屠梓呐呐开口,却不知道从何辩解。
他的而且确是从那个军营跑出来的,来路也不正当,只是一帮黑社会大佬会接受“从另一个世界不小心穿越了过来,然后就跑出来赌场玩儿了嘿嘿嘿”这种真相吗?
“你不是从军区出来的?”辛逸林嘲讽地反问。
“是、是从那里逃出来的,但、但我也不想的呀!”屠梓很无助,“睁开眼睛就在那里了,我还能怎么办?”
“是吗?那你原本是哪里人?说说看?”
“我……”屠梓又卡壳了。
他就是A市人啊!这下怎么掰?掰哪里?哪里感觉都很容易穿帮!
“够了。”
秦然一开口,所有人都静了。
“入正题吧。”
他把一件差不多才指头大的物品抛给辛逸林,霎那间屠梓只看见了一点金属般的反光。
“在一次和搜捕队的冲突中——嘛,就是杀了你替了身份那个人的那一次——我们顺带拦截了一些他们的物资。其中,就有这一件。”辛逸林摊开掌心,展示出上面的金属碎片,“怎么,是不是很眼熟?”
辛逸林的手离屠梓有些远,在昏暗的灯光下,屠梓一时之间不是很看得清楚他拿着什么,但当他看清以后,他眼睛都瞪得脱窗。
“你说你们是从哪里拿到的?!”
屠梓用力挪动着身躯,希望能把椅子挪近一分、看清一些。
“从那个收买感染者名单的搜捕队中层手里。”一脚踩在屠梓两腿之间,辛逸林轻松压制了乱动的椅子和绑在上面的人,“我们知道你身上也有这搜捕队的最新仪器,所以关于你的身份也无需再狡辩了。”
“不是,这不是搜捕队的东西!”屠梓身体不能动,只能伸长了脖子。
金色盾形襟章,上铸猩红彼岸花纹样——虽然辛逸林拿着的已经粉碎了一半,但这明显就是哨向学院的校徽!
屠梓那一个现在还好好地在他外套下的衬衣上别着,那眼前这一个是怎么来的?!
还有人来到了这边的世界吗?
辛逸林对屠梓的辩解毫无兴趣,“说,这仪器是用途是什么?”
这外表像个普通襟章的东西,夹层藏着功能不明的电子线路,那襟章极薄,若不是他们拿到手时已经损毁,露出了里面的夹层,他们怕也是不能发现其内藏玄机。
那电路前所未见,以他们的技术,只能确认电路和定位、窃听无关,但实际的功能却搞不清楚。
“回答我的问题!”
辛逸林抓住屠梓后脑的头发,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头皮的刺痛让屠梓暂时冷静了下来。
面前的人不是善男信女,他们是一班不法分子……虽然在更生党的统治下所有自由的哨向都是不法分子,但这些人还是不能信任。
他们从搜捕队手上抢来的襟章已经被损坏不能用,估计他们也没有修复的能力,但他自己身上的襟章还完好无缺,他手脚被绑也不可能把襟章破坏,鱼死网破——
校徽襟章的秘密,他不能说。
同样是向导,也不必等对方开口,屠梓的眼神一变,辛逸林就知道他不打算招供。
“玩儿骨气是吧?”辛逸林勾起嘴角,放下踩着椅子的脚。
黄晨大步走过来,抓住屠梓的椅背就往后拖。
碰的一声,屠梓感到椅子后面撞上了什么低矮的重物,下一秒,整个人就随着被按下的椅背往后翻倒,尖叫都来不及,胸部往上的部分全被压进了水底。
屠梓连吸一口气的时间也没有,骤然被按进水底,不到十秒他就开始缺氧,黄晨毫不理会他的挣扎,直到屠梓肺部发疼,才被拉出水面。
“赫——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