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柯来的次数多,对此情景已然习以为常,九濡便与黎柯静站在一边等着冯平承平复心神。
“帝君,之前是我不对,钻了牛角尖,你别同我计较。”黎柯见冯平承出神,便悄悄扯了扯帝君的手,攀在他耳边与他小声说话。
九濡被他温热的气息吹的耳朵脖颈都直发麻,无意识得抬起手想抓一抓,手却被黎柯抓在手里,只得作罢,“其实我也挺心疼你的,你大可不必一脚踩进我这潭死水中来的。”
黎柯攥紧了帝君的手,才一瞬间的功夫,他的手心里就冒出了些湿意,“帝君这是什么话,何谓死水,帝君于我乃毕生所求之良伴,莫非帝君是嫌弃我才疏学浅,要摆脱了我吗?”
“怎会,只是怕耽误了你。”九濡那只手被他捏得生疼,他连忙宽慰似的拍了拍黎柯得手,“你以后的日子还长,我能陪你的时间实在是有些短了。”
黎柯从未认命过,他从未设想过帝君离去之后的生活,他只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阻止帝君羽化上,这些他甚少与帝君说。今天也是如此,虽然帝君说了这样剖心挖肺的坦诚之语,他还是不想将自己的坚持和固执说给帝君听,说有什么用,做便是了。
“帝君,和您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珍而重之得过,这便够了,其他的你不要想,这世间除了生死,没什么大事,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只求您不要轻易放弃生的希望。”这是黎柯可以对帝君说出的最过分的话了,他心里最明白,帝君一生坦荡豁达,从未有过放弃希望的时候,一切于他不过是取舍罢了,他这一番话,细想起来也不过是想求一求帝君莫要为了什么天道、众生轻易舍弃了他。帝君应天道而生,他的骨血里流淌着对大地的信仰,他竟要求帝君于两难之时背弃信仰只为与他厮守,这是多么过分的要求啊,可他忍不回这句话,如今他就像个急于得到家长认同的孩子,迫切得想要从帝君的神情言语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九濡又怎会不知他的迫切,这孩子已然将自己的迫切压制到了如此境地,只小心翼翼得说了这么一句话,便神情忐忑得似乎在等待他的判决。只是自己能给他什么样的承诺呢,九濡第一次有些后悔当初的冲动,与黎柯产生了羁绊,这已经成为暗伤,时刻拉扯着粉饰太平的二人,他倒是没什么,只是苦了黎柯时刻为他揪心。
暮海云深境
--------------------------------------------------------------------------
--------------------------------------------------------------------------
第一卷 第一章
九濡走前先去看过妙意与齐永康,他看着齐永康状况已到了将醒的地步,本该等着他醒来再去,只是暮海云深境情况不明不宜耽误,便留给妙意几颗定神的丸药,嘱咐妙意待他醒来第一时间给他服下。妙意苦等这么久,定不会再出差错。
果然九濡才走第三天,冯平承便从昏睡中醒来,妙意日夜不休得守了他这许久,一见他神情微动便已将他抱在怀里。
齐永康也不知在混沌中飘荡了多久,自身意识朦胧不清,只有个名字一直回荡在他识海里,可现今脑子与唇舌倒像断了连接似的,那名字熟悉得很,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睁开眼就见一个看起来挺面善的人一脸焦急得看着他,齐永康怔怔松松得抬起眼皮,好半晌才迷迷糊糊得把自己是谁,这人又是谁理顺清楚。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得梦,梦里只有些关于这人的光影,连声音都没有,好几次他追赶着那片光影想与他说几句话,问一问他为何久不回来,那光影却残忍得很,衣角都不肯施舍给他一片。现在乍一睁开眼睛,仍以为自己还处在那周遭都是黑暗得无望环境中,而眼前得人也不过是与之前一样的无情光影罢了。
齐永康苦笑一声,转过脸去,又闭上了眼,觉得再睁开眼时这幻影应该已经不在了。妙意见他神情悲戚得看了自己一眼,又似全无希望似的再次闭上了眼睛,以为他对自己怒极恨极,便是一眼也不愿多看自己了。懊悔和愧疚涌上心头,妙意强忍着泪水将帝君留下的几颗丹药递至他嘴边,“我知你恨我至极,是我对不住你,你先将丸药服下,待你恢复之后,想要我怎样都是可以的。”
齐永康一直被悲苦的情绪浸泡着,多少年没说过话也没听见过别人的声音,妙意的声音乍一入耳便如炸雷一般将他躯壳轰了个透彻,他这才恍恍惚惚得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再是镇日里游荡着的一团鬼火,四肢百骸慢慢传来实在的触感,眼前的人很熟悉,似乎是他一直惦记着的那个人。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只发出了不甚明晰的呜咽声。
妙意顺势将手里的药丸喂他服下,又给他饮了些水,齐永康许久没做过人,已忘了吞咽的感觉,呛咳了几口才将化作清凉甘露的药水咽下去。
妙意见他状态飘忽,并不似常人刚睡醒时的模样,知道他是还不习惯自己的新身体,帝君走时也嘱咐过,这些丸药都是为了给他稳定心神的。果然丸药入口还未多大会儿齐永康便昏昏沉沉得又睡了过去,瞧着他胸口规律起伏,倒是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既已醒了,妙意便将带着他回了自己仙府,喻武神使得了帝君的吩咐正等在大泽边接应他,见他出来连忙撑开晶罩将他和齐永康都笼罩进去,免得齐永康刚一出水不适应外界环境。
九濡、黎柯几人自进了暮海云深境便一直缓缓查探,只是着暮海云深境实在太过广阔,境内时间流淌又比外界缓慢不少,再加上荒无人烟无处可探听详情,几人只能先寻个地方落脚。
若只是九濡与黎柯二人便是随便捏一片云头也就够了,只是还有冯平承,他法力不够无法驾云,甚至还不太习惯在云端飘着的感觉,几人便寻了个还算通透的山洞凑合了一晚。
他二人的关系,身边的人都知晓,冯平承也知道自己现今是个有些碍眼的存在,自发自觉得在山洞外的拐角处打坐调息,与那两个人勉强算得上没在同一空间之内。他也看出来二人之间似乎产生了什么龃龉,每当他靠得太近的时候都觉得体感温度有些下降。
靠在大石上将要睡去之前九濡和黎柯之间还未恢复成平常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黎柯虽然挨挨蹭蹭得靠在帝君身边,却终究是没敢去搂帝君的腰。九濡也没有再与他多说什么,只靠在山石上闭着眼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
第二日一早九濡醒来时黎柯已不在身边,二人心意相通九濡早已不再对他设防,是以他什么时候出去的九濡竟没有发觉,冯平承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黎柯夜里看着九濡睡熟了才轻巧得起了身,此境荒无人烟,总在山洞里住着也不是个事,也舍不得帝君镇日里连个可供安睡的卧榻都没有。幸而他一路从凡人修炼而来,前半生大多混迹在市井中游历,生存技能掌握得倒是不少,趁着帝君睡着的时间,用了些仙力竟真叫他在一处风水极佳的宝地上建起两间简陋的木房子。
黎柯身上的衣服被木屑灰尘沾染了些,忙碌之间又出了一身热汗,便找了一条山间的浅溪洗澡。小溪离山洞不远,九濡神识一开便知道他在何处,并不知道他正洗澡,与冯平承交代了几句便出去寻他。
找到他时黎柯正全身放松飘在水面上闭目养神,未察觉到九濡过来,九濡也只静静站在水边,看着飘在水中的那副年轻健壮的身体。黎柯在床事上也带着他自己独有的张狂风格,九濡并不是脆弱耐不住的人,但还是经常被他折腾得腰酸背痛,好在九濡恢复力惊人、忍耐力也惊人,黎柯尽管有时控制不住力道,大部分时间还是将理智全放在九濡身上,是以二人在这方面还是挺和谐的。这副身体他描摹过无数遍,大部分是在隐秘的内室,第一次在明亮敞快的自然中直视他的身体,九濡觉得自己耳根子有些发热。
黎柯像是与九濡有心灵感应似的,明明什么动静都没听见,却猛地睁开眼向岸边望去,眼神精准无误得锁定了默默站在水边的九濡。九濡一见自己被发现,转身就要回去,黎柯早就因为之前的事懊悔,如今见人来了,自然不会再给他逃避的机会。反正此地也没有旁人,黎柯脸皮厚得不行,也不管自己正呈纯天然状态,扑腾着水花就奔到了帝君身边。
九濡没想到这人能这么孩子气,一时间有些没眼看,扯着自己被攥住的手往回拽,扯了两下没扯回来,倒是被他扯到了水里,袍角鞋袜都湿透了。
“帝君别气了,是我不好,给您赔不是,我想您想得都睡不着觉。”黎柯身上还带着水,两手搭在帝君肩膀上,一身水汽将帝君得衣服也湿透了,他还嫌不够似的,两只手灵蛇一般钻到帝君衣袍底下解他的结扣。
九濡又怎么会真生他的气,这人一切出发点都以他为先,关心则乱罢了,话说清楚了也就过去了,当下黎柯索吻也不再拒绝他。此境季节正是夏末,天气还有些燥热,正好这山间的溪水透着丝丝凉意。解决了二人之间小小的不愉快,九濡被黎柯拉到水底时感觉到一种回到自己最安心处时的放松。
黎柯环抱着他,游到溪水深处,二人都没在水面之下,九濡身上的衣袍早已七零八落得散在水底,周身都是清凉的溪水,只有二人肌肤相接之处是火热的。他俩都闭了气,唇齿交缠之间只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二人第一次于自然之中白日宣淫,又是在经历了一次小小的不和之后,黎柯难免激动难耐了些。九濡本就是化生在水里的,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习惯,倒是黎柯,尽管闭了气,也于情动之时不小心呛了两口水。
九濡见他憋红了脸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笑,趁着黎柯伏在他身上时偷偷弯了弯嘴角,不巧正叫刚好抬起头来的黎柯看见,黎柯含住他耳垂轻轻咬了一口,压低了声音说他,“不专心。”言罢惩罚似的带着他破开水浪冒出水面,将他按在溪边一块被溪水打磨得光滑细腻的石头上,埋头动作起来。九濡攀着那块石头,湿透了的头发黏在雪白的肩背上,盘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黎柯看得愈发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动作太猛烈,九濡身下的石头又太过湿滑,几次滑落下去又被黎柯提上来,身前是冰凉滑腻的石头,身后是爱人火热的身躯,九濡险些被这冰火交加的感觉折磨疯了,兀自用了些神力在石头上抠出几个能容纳手指的小洞才稳住了身体。九濡弓着后背,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岩石上想换一换光天化日之下与他野合所带来的背德燥热感,黎柯却不给他缓一缓的机会,加快了动作的同时一只手捞起九濡细白的脖颈掰过他的头啃咬他的颈侧至嘴唇,将九濡再压抑不住的几声呜咽都含在了嘴里,只留下几声鼻音弥散在潺潺的溪水中。
黎柯被那几声呜咽点燃了身心,高涨的情 欲赤红了他的双眼,他将九濡翻过身来,又觉得不过瘾似的捞起他一条腿,将他逼仄在自己与石头之间。
待二人理智回笼时已是日上三杆,九濡的衣服散落在水底早被溪水冲到不知哪里去了,好在黎柯吃了细水沧海境里的亏,在储物戒中存了不少银钱并生活用品,银钱在此境没什么大用,生活用品却是珍贵的很。他取出一条细软的浴巾将还在愣怔中的九濡裹了,吻了吻他还带着一丝缱绻的眼角,觉得此时的帝君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冷肃,煞是好看。
第一卷 第二章
九濡神智还未回笼,慵懒得伸长了胳膊让他给自己擦干身上得水,一开始黎柯还小心翼翼得擦着,可过了一会子九濡总觉得不太对,黎柯已经好久没有动作了。他这才转过身看他,黎柯眉头紧皱着,视线落在九濡肋下。
九濡心里有些虚,按说取肋骨时他用了神力,外表看不出什么的才对,那黎柯现在这幅表情又是因何而起。九濡顺着黎柯的视线低下头看自己肋部,这才明白黎柯神情严肃的原因,原本光滑白皙的皮肤上竟蔓延出一朵血红的并蒂莲花,莲花有根有茎也有叶,形状倒是没什么异常,只那颜色,血红得有些吓人。
“这花是哪里来的?”黎柯的手指摩梭着并蒂莲的形状,他这段时间查阅的古籍不少,也了解了不少神族秘辛,只是平白在身体上长出一朵花来却是哪里都没有见过。
九濡自己都不知道这花是何时长出来的,更别提其中缘由了,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才知道这里长出了一朵花,也许是后天长出来的胎记。”胎记什么的纯属瞎编,先天之神化生于天地之间,根本没有母体孕育这一说,再加上神体无暇,哪里会长什么胎记。之所以说得这么轻巧,是因为他知道黎柯的性子,这人怕是已经将这并蒂莲与自己的大限之期联系在了一起。
黎柯神色不明,九濡说是胎记的话他也只是听听,这人惯会将自己的事不放在心上,他瞧着那并蒂莲妖异的很,之前倒是从一本古籍上看到过说神也并不是无根无由便能轻易化生的,若往前追溯总能追溯到什么,只是神格霸道,大多数神的根源是无法追溯的,只能在某种机缘之下才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因为先天之神本就不多,现在也只剩了九濡一个,可考的信息太少,黎柯看得一头雾水,也不知这莲花是否与九濡的前世有关,又或者与他的羽化有关。
九濡见黎柯仍带着一脑门子的官司,低着头研究他肋下那朵莲花,便轻轻拍了拍他发顶,“不过长了一朵花,不是挺好看的,别瞎想了。”言罢拿起黎柯给他准备好的衣服将那血红的并蒂莲掩住,不再给他看了。黎柯哪里顾得上在意那朵莲花是好看难看,当然帝君身上的东西,没有一样是难看的,他只是暗暗打定了注意要将天下间的藏书阁都翻遍,誓要找到解决的办法。